第29章
領頭之人是寧霜,而那些舉着火把的?則是玉春宮的?宮女、太監。
光映在寧俞臉上,她只覺像火燒一樣燙。
宋文桢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将寧俞護在身後,都沒來得及行禮。
寧霜藏不住的得意,還?要佯裝驚訝,問道:“七妹妹和宋夫子怎麽在這裏??難不成……”
寧俞從宋文桢身後走出來,不經意地拍了拍衣袖:“有事相商罷了。”
寧霜意味深長,指了指宋文桢:“夫子教我們禮記,原來卻沒用到自己身上。”
一番話說得宋文桢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地。
而寧霜帶來的那些個宮女太監,也都在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寧俞也算見過大風大浪了,今日也忍不住紅了臉。
她擡腳往寧霜面前走:“六姐姐,如你所願?”
“妹妹說的什麽話,姐姐聽不懂。姐姐丢了一塊珍貴的玉佩,特意來宗陽學尋。”
“好了,都是自己人,也不必裝了。你要我做什麽?”寧俞雙手抱在胸前,就這麽冷冷地看着她。
寧霜大笑出聲:“你也有今天,這就是你得罪我,得罪我母妃的?下場。”
“說吧,你的?想法。”
“寧柔占了個嫡字,和皇後百般差使我和母妃,招之則來揮之即去,我不過是想給她們找點樂子?罷了。”寧霜笑得有些瘋狂,“我這就抓你去朝遠宮,和皇後解釋去吧。”
寧俞咽了咽口水,強忍着想要抽她的?沖動:“放宋夫子走,我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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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還?真是你私會的?情?郎,現在心就開始偏了。”
寧俞不答,盯着寧霜的?臉,片刻也沒離開。
寧霜被看得脊背發涼,她停住了笑,道:“就算不送你去朝遠宮,我今日排場這樣大,身為後宮之主的皇後娘娘,你說她知是不知?”
“懶得和你廢話。”寧俞面無表情,伸手扯了一把宋文桢,在衆目睽睽當中帶着人離去。
寧霜眼睜睜看着她走,身邊婢女問了一句要不要追,她搖了搖頭,做事不可冒進,兔子?急了也是得紅眼的。
更何況寧俞是只貓。
寧俞走出去老遠,華容低聲說六公主并沒有跟上來,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說實話,她心裏?還?是有點發虛的?,寧霜要是真的?馬上把她們押去朝遠宮,不說皇後,就是寧柔都會讓她缺胳膊少腿的。
寧俞想想心裏?頭堵着一口氣,手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把宋文桢的衣袖都拽出了幾個褶子?。
宋文桢愣愣看着,好幾次欲言又止。
還?是華容出聲提醒,再過去可就是後宮了,男子無诏不得擅闖,寧俞才停住了腳步。
寧俞氣得直呼其名:“宋文桢,你也瞧見了,今日你我罪名可還洗得清?”
“無罪為何要洗?”
“讀書人,死腦筋,果真沒錯!”寧俞跺了跺腳,“倒是我錯了,不該管你。”
她說完便拂袖離去,連背影都是氣沖沖的模樣。
宋文桢話還?沒說完,全被寧俞搶了去。
他心頭也捏了一把冷汗,今日兇險萬分。
寧俞一晚上沒睡好,偏生天不見亮,華心便站在床頭喚她起身。
“公主,淑妃娘娘說稍後便來接您,等會出宮去,去見大長公主。”
寧俞原本禁閉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圓:“怎麽沒提前知會一聲,這樣突然?”@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公主還?是先起,奴婢伺候您穿衣打扮。”
寧俞翻身起床,還?是納悶得很:“你說,淑妃娘娘是不是知道我昨天偷跑出去的?事?”
“公主還?是小聲些……”
“不對,我讓你去問寧殊何時有空,你說的昨夜,為何我去他并沒有出現?”寧俞昨晚回來渾身無力,倒一下子?忘了這回事。
她語氣太過憤怒,華心一下子?吓得手上梳子都掉了:“公主,六皇子?身邊那位書童親口說的?,奴婢不敢胡謅。”
“你沒見到六皇子??”
“頭一次去是見到了,第二次去沒見着,那書童伺候六皇子?起居吃穿,後來說會替我傳話。”
書童?看來這個書童有問題。
要是她所言屬實,那麽此事寧殊并不知情。
寧殊身邊竟然還有馮昭儀的?人?
“等我回宮再跟你好好算賬,等會兒你就不必跟着我了,去叫華容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華心朝後退了兩步,低低道:“是。”
算起來也跟在身邊好些日子,也算知根知底,寧俞也不願這樣對她說話,只是昨日的情?形還在眼前,華心确實辦事不力了。
在沒有确定她的成分之前,還?是不要過于輕信。
華容到底沉穩些,來了之後一句話都沒問,先給寧俞梳洗,又換上了得體的?衣裳,這才說道:“奴婢瞧着華心在那偷着抹眼淚,她若是伺候得不好,公主同我說,我會教訓她。”
寧俞鼓着臉沒做聲。
她看了看寧俞的?神色,繼續道:“我讓她給公主賠罪。”
“昨夜驚險,你也看見了。不論什麽緣由,該罰還?是要罰。”
華容頓了頓,卻也點頭:“是,公主說得沒錯,華心還?是年紀尚小……”
“倒也不小了,比我還?長兩歲。”華心這個性子,也該磨一磨了,這次不過是個引子?。
華容被噎了一下,仔細看着寧俞的?臉,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七公主才十三。
是啊,華心還?比七公主長兩歲。
“好了,走吧,姑母也該來了。”
寧俞最後在銅鏡裏?望了自己一眼,妝容妥帖,不亮眼也不平淡,眉眼如水、雙頰紅潤,就連衣裙也是穿的?長輩們喜歡的水粉紅。
也算是在這深秋時節添了一抹顏色。
這會兒天剛蒙蒙亮,周雪竹屋門打開,應該也是剛得知消息,見寧俞已經穿戴好,撫了撫心窩子?:“快去吧,別讓淑妃娘娘久等。”
“見了大長公主少說話,多笑笑,言多必失你可懂。”
“知道了母妃。”
“等等,我這串佛珠給大長公主帶去,這是我當年懷孕時在宮中小住的高僧給的?。”周雪竹将腕間那串佛珠褪了下來,慎重放在寧俞手心,“算是你孝敬的。”
大長公主近年來愛禮佛,要合她心意的話,這東西準出不了錯。
寧俞收了起來:“母妃再睡會兒,我先走了。”
她到玉春宮大門時,已經有一輛樸素的?小轎停在門口,這時轎簾被掀開,赫然是淑妃的?臉:“來了?上來同我一起坐。”
雖然淑妃看起來一如往常,可寧俞總感覺哪裏不一樣。
她剛一上轎坐定,外頭有宮女便讓轎夫啓程。
淑妃坐在正中,冷冷開口道:“昨夜被将了一軍?”
寧俞眨着眼睛,思考該如何回答才不會顯得她太蠢。
淑妃又道:“也算是陰差陽錯,如了本宮的?意。”
“娘娘何意?”
淑妃嘆息一聲:“文桢已經被架在了柴火上,這親事不論如何,他也要定下來了。”
“本宮倒是沒想到,馮昭儀的?手伸得這樣長。”
昨夜的?事情?,寧俞心底當然傾向于不是寧殊做的?,以她對寧殊的?了解,他向來光明正大。
也可以說,是不屑。
再者,寧殊和宋文桢交情?甚好,沒有道理推他入火坑。
“娘娘,就因為那滿宮的花,馮昭儀就要和皇上叫板?”
淑妃淡淡睨了她一眼:“馮昭儀野心勃勃,可惜肚子?不争氣,沒能生出個兒子來,不然她又怎麽甘心以皇後馬首是瞻。”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寧俞還?欲再問,淑妃擡手制止了她:“到了公主府再說。”
淑妃不願多言,寧俞也住了口。
她朦朦胧胧快要睡着的?時候,耳邊響起淑妃的?聲音:“七公主,到了。”
寧俞立刻坐着身子,捋了捋頭發,又整了衣襟。
轎簾被掀開,寧俞先行一步下轎子,接着回頭伸手接淑妃。
淑妃朝她笑笑。
大長公主的?府邸着實富貴,是一種低調沉穩的富貴,比一般商賈之家要內斂許多。
朱紅色的兩扇大門,門匾上是皇上親手題的?字,外頭兩座石獅子眼珠子像銅鈴般瞪着寧俞。
這兒天光大亮,遙見遠處太陽已經冒了頭。
門外站着六個衣着整齊的?侍衛,正中央是一個慈笑着的?中年女人。
寧俞見過,就是當初跟着皇後一起,把她和周雪竹送到潇月堂的?雲姑姑。
她上前兩步行禮:“見過淑妃娘娘、七公主。主子已經等候多時。”
“有勞雲姑姑,還?是快快引我們進去。”
淑妃嘴上這樣說,已經走在了前頭,她常來大長公主府,也算是駕輕就熟。
一踏進門,寧俞就感覺到一股沉重的?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調整好了呼吸。
府邸沒什麽裝飾,又覺得冷冰冰的。
寧俞暗自擦了一把冷汗,要見寧茯還是有點緊張。
公主府一眼望不到頭,寧俞跟着他們七拐八拐地,好一會兒才走到一處禪房。
至于為什麽寧俞能一眼看出是禪房,因為裏頭傳出香火的氣息,淡淡萦繞在鼻尖。
雲姑姑側着身子,朝裏?喊道:“主子,客人到了。”
“進。”
寧俞不由想起那晚寧茯的臉,同樣也是冷冷清清。
這姑母還?真是個奇人。
雲姑姑開了門,只讓淑妃和寧俞進去。
寧茯一襲素衣,穩穩跪在彌勒佛跟前,淑妃也沒說別的,拂了裙擺跪在後頭。
寧俞也學着她的樣子雙手合十,眼眸微垂。
屋內靜悄悄地,還?有些灰暗,除了偶然刺啦一聲的蠟燭,和微弱的?秋風,便再沒有別的聲音。
寧俞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她只覺得腿腳都開始發麻,寧茯卻依舊沒有動彈的?意思。
寧俞向來不信這些,只是敬重有餘。
她更加相信人定勝天。
寧俞又跪了一陣,腦袋嗡嗡地。
“可用過早膳了?”寧茯開口也沒有多餘的?寒暄。
淑妃先答了話:“回公主,用過了。”
“小七呢?”
寧俞還?在神游天外,就像是上課的時候打瞌睡被老師點了名一樣地手足無措,忙不疊回道:“回姑母的?話,也用過了。”
寧茯伸出手來,淑妃立刻會意,規規矩矩将她扶了起來。
寧俞想動,又因為腿麻了,還?沒來得及起身。
“起吧,還?跪着做什麽。”
寧俞擡眼看寧茯,只見細長的丹鳳眼與皇上很是相似,嘴角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