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牽手

折子一路快馬加鞭地送到了皇宮裏。

皇宮是京城最重要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一直盯着皇宮。

故而當折子一遞進宮裏,陸霁蘇醒的消息就傳開了。

當晚,朝野震動。

皇上當即派下了好幾位太醫,讓他們去靖遠侯府為陸霁診治。

太醫們則有些不敢相信。

當初他們可是親自看過陸霁的脈象,那分明是必死之局,陸霁怎麽可能醒過來呢。

帶着滿腔疑慮,太醫們連夜趕去了靖遠侯府。

直到重新切了陸霁的脈,太醫們才敢确信,陸霁是真的醒過來了。

當真是奇跡!

不過他們也不敢放松,還是仔細地研究了陸霁的脈象。

畢竟陸霁昏迷了這麽久,又受過傷,得好好調養一陣子,皇上派他們過來的目的也正是為了照料陸霁的身子。

陸霁仿佛陷入了一場深重的夢境。

夢境的內容支離破碎,最後一個畫面是陸淩進屋裏的那一刻。

至此,夢境戛然而止。

陸霁醒過來的時候還在慶幸,幸好他及時醒來了。

一旁伺候的丫鬟見到陸霁睜開了眼睛,連忙道:“太醫,侯爺醒了!”

太醫們聞言連忙上前:“侯爺,您醒了,您覺得身子可還好?”

陸大郎等人也都圍了上來,争着表現。

周太醫是一衆太醫裏領頭的,他往前邁了一步:“侯爺,老臣們是皇上派來給您診脈的……”

他剛要細說陸霁的病情,陸霁就開口了。

陸霁的聲音有些低啞:“現在是什麽時候?”

周太醫愣了一下,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侯爺,現在約莫是申時一刻……”

陸霁抿緊了唇。

昨晚上他還以為他睡一小會兒就好了,沒想到竟然睡了差不多一整天。

陸霁擡眼掃了下屋裏,然後道:“夫人呢?”

屋內一時靜默。

主要是沒人想到,陸霁昏迷了這麽久重新醒過來,什麽都沒問,第一個問的竟然是他的沖喜夫人。

陸大郎更是徹底懵了。

蘇桃知道他們想凍死陸霁的事,他們當然不會放過蘇桃。

正好今天上午太醫診脈時,說陸霁還需要再睡幾天才能醒來,他們便決定趁着陸霁昏睡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了蘇桃。

可誰能想到陸霁竟然提前醒來了,還張口就問蘇桃!

這種家宅內事太醫自是回答不了。

陸大郎只能硬着頭皮上前,磕磕絆絆地道:“四弟妹現在……正在廂房裏休息呢。”

陸大郎很是心虛,甚至不敢直視陸霁的目光。

陸霁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他直起身子就往外走。

陸大郎急的滿臉都是汗:“四弟,你大病初愈,身子骨還虛弱,哪裏能下地走路……”

陸霁什麽都沒說,只是掃了陸大郎一眼。

陸大郎登時就閉上了嘴,不敢再說話。

他想起了昨晚上陸淩的慘狀,一時間竟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只能渾渾噩噩地跟着陸霁出去。

廂房裏。

蘇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心裏有些忐忑。

門外一直有丫鬟守着,自打昨晚上她進了這間廂房以後,就沒出去過。

也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怎麽樣了,陸霁醒過來了沒有。

正尋思着,門忽然被推開了,阮氏帶着幾個仆婦走了進來。

阮氏看了一眼蘇桃,然後道:“把她帶出來。”

兩個仆婦一左一右地按住了蘇桃的胳膊,把蘇桃帶到了庭院裏。

電光火石間,蘇桃忽然想明白了,阮氏她們不會是想滅口吧?

畢竟她是唯一一個知道他們想凍死陸霁的外人。

阮氏看着蘇桃的相貌,可惜地嘆了口氣:“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吧。”

陸淩的前車之鑒還在眼前,陸霁可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

她們想活下去,自然不能留下蘇桃這個知情人。

不過蘇桃畢竟是陸霁名義上的夫人,等陸霁醒來後怎麽也會過問一下的,她們不敢下毒或是使別的法子。

必須得用一個看上去很合理,不會讓人懷疑的法子。

今天上午她們商量了半晌,最後決定讓蘇桃“風寒”而死。

還有什麽病症,比風寒還不惹人懷疑呢。

蘇桃怔住了,她們竟然真的存了這樣的心思。

也是,她們都敢朝陸霁下手了,她又算什麽。

阮氏看着院子裏的那口井,然後道:“開始打水吧。”

仆婦領命:“是。”

很快,好幾桶水就打上來了。

天氣越來越冷,井水也冰的厲害,簡直是觸手生寒。

阮氏不再看蘇桃,她冷聲道:“把這些水都澆在她身上,凍上半個時辰,之後也不許給她請大夫用藥。”

這樣的水澆在身上,再在外面凍上半個時辰,立刻便能要了蘇桃半條命。

之後再不求醫問藥,想來用不了多少時間蘇桃就會高燒而死。

到時候,就能安枕無憂了。

阮氏舒了一口氣,然後道:“動手吧!”

仆婦領命,她擡起了一桶水,就要往蘇桃身上澆過去。

蘇桃被兩個婆子按住,根本躲不了,她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下一瞬,卻聽見一道聲音:“我看誰敢動手?”

這聲音有些低沉,不是陸霁是誰!

蘇桃睜開了眼睛。

陸霁站在青石甬道的盡頭,許是因為天冷,他披了一件玄青色的鬥篷。

陸霁本就身量高大,現在看上去更是淵渟岳峙一般,氣勢迫人。

阮氏更是傻了,陸霁怎麽過來了?

明明上午時太醫說陸霁還要睡幾天才能醒過來,怎麽現在就醒了?

緊接着,阮氏面色一白,完了,陸霁全都看見了。

押着蘇桃的兩個仆婦也吓傻了,當即就跪在了地上,渾身發顫。

陸霁往前走了幾步,他垂眸看着水桶,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大嫂,你這是何意?”

明明是大冷天,阮氏額上的汗卻止也止不住,她幹笑道:“這不是四弟妹年紀輕,日後還要掌管整個靖遠候府,我便教着她學些規矩……”

陸霁的手負在身後:“哦,原來是學規矩啊。”

陸霁面上沒有一絲表情:“這倒是個好法子,府裏的人确實該好好學學規矩。”

陸霁勾了下唇角,一向清冷的臉上現了笑意,俊秀出塵。

可衆人卻仿佛見到了地獄裏出來的羅剎一樣,一個個吓得心髒都要停了。

陸霁看向擡着水桶的仆婦:“就按照大嫂說的,把這桶水潑到她身上……”

他說着聲音一冷:“讓大嫂也好好學學規矩。”

仆婦吓得牙都在打顫:“侯爺,這……”

“怎麽,你不敢嗎?”陸霁道。

仆婦的身子一下就軟了,水桶差點都沒拿住:“奴婢敢。”

她明白,若是她不按照陸霁的話做,她這條小命就保不住了。

阮氏一下就癱在了地上,如同爛泥一般。

這樣冰的水潑在她身上,她哪裏還能活得下去啊。

阮氏哭喊道:“陸霁,我可是你大嫂啊!”

陸霁輕呵出聲:“大嫂?”

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似的。

阮氏的哭聲一下就止住了,是啊,她算是陸霁哪門子的大嫂,陸霁和這整個府上可以說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若不是陸霁沒有父族,定不會跟着唐氏過活。

阮氏這下徹底撐不住了。

陸大郎再窩囊,此時看着阮氏此般模樣也受不住,他強撐着出來求情:“四弟,你就饒了你嫂子這一次吧,她身子骨一向弱,她怎麽受得住啊。”

陸大郎這話就連一旁的丫鬟都聽不下去了,阮氏受不了,蘇桃難道就能受得了?

陸霁擡眼:“我倒是忘了,還有大哥呢。”

陸霁心裏清楚,這事是陸大郎一幫人的主意。

于是,陸霁讓人把陸大郎等人都押在了地上,從陸大郎到陸三郎,一個也沒落。

一衆人面面相觑,陸霁這是要幹什麽。

陸霁看着提水的仆婦:“方才大夫人是怎麽說的,你再說一遍,一個字也不許落。”

仆婦的話磕磕絆絆的,幾乎不成句:“我們夫人說,要把這水澆到身上,凍上半個時辰,之後也不許請醫問藥……”

陸霁垂眸:“既然如此,那就動手吧。”

陸大郎等人都懵了,陸霁這是瘋了不成?

先澆冰水,再凍上半個時辰,還不許看大夫吃藥,陸霁這是想要他們的命啊!

昨晚上才死了一個陸淩,就算陸霁手眼通天,也不能再把他們全弄死啊!

陸霁還想不想在朝堂上混了。

可他們知道陸霁根本就是地獄來的活閻王,他幹得出來這事。

陸大郎等人再也撐不住了,有人求情,有人咒罵,一個個都似失了魂魄一般。

陸霁卻像聽不到似的:“動手吧。”

仆婦不敢不領命,她嗫嚅着嘴唇:“是……”

然後就将井水一桶桶澆在陸大郎等人身上。

直到将他們全部澆透。

這樣冷的天,這麽冰的水,寒風一吹,陸大郎等人立刻就凍得臉色青白,哭爹喊娘。

那寒意幾乎滲到了骨子裏。

可這還只是開始,他們還要在外面凍上半個時辰!

一時間庭院裏哭鬧不休,如同人間煉獄一般。

其餘的人都被陸霁吓得不敢擡頭,一聲都不敢吭。

等把水桶裏的水澆完,仆婦的臉變得比紙都白。

陸霁看着仆婦:“你就在這裏看着,讓他們待上半個時辰,一刻也不許差。”

仆婦低頭,磕磕絆絆地道:“是……”

處理完了陸大郎等人,陸霁才看向蘇桃。

許是昨晚出去的匆忙,蘇桃還穿着那身單薄的衣裙,裙角上還有血跡。

在冷天裏站了這麽久,她的眼角鼻子都被凍的通紅了。

陸霁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下,他走到了蘇桃身前。

蘇桃怔了一下。

還沒等她說話,就覺得眼前一花。

原來是陸霁把他身上的鬥篷解了下來,然後披在了她的身上。

頓時,暖意傳遍了全身。

陸霁低下頭,緩慢地将鬥篷的系帶系好。

等系好鬥篷,陸霁握住了蘇桃冰涼的手:“走,咱們回吧。”

然後便牽着蘇桃的手往前走。

蘇桃看着陸霁牽着她的那只手,一時愣住了。

她只能跌跌撞撞地跟上陸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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