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逃亡

那少女自知闖了禍,顫聲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先……先動手的……”

李若天見賀老二倒在地上,一副痛不可當的慘狀,恻隐之心頓生,正欲走過去看。少女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悄悄向他使了個眼色。李若天武功雖差,腦子可不笨,當即會意,邁出的半只腳又退了回來。

弄劍堂衆弟子見賀老二遭人暗算,紛紛拔出劍來,若不是方錯伸手攔着,恐怕早就沖了上去。方錯一來不知那女子的底細,二來忌憚這威力極大的毒粉,因而攔着衆人,不準他們貿然上前。過了一會兒,白霧散盡,方錯小心翼翼地來到賀老二身旁,定睛一看,只見賀老二臉色發黑,眼耳鼻口皆有鮮血滲出,表情十分恐怖。他蹲下身,再伸指探他鼻息,只覺氣息愈來愈弱,眼見是活不成了。

賀老二動了下嘴唇,想要說話,可喉嚨哽住了似的,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方錯輕嘆一聲,道:“賀老二,你去吧,堂主會為你報仇的!”賀老二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擡起手來,像是要抓什麽東西。方錯見他手抖得厲害,心有不忍,想起不久之前自己還嘲笑過他,更是愧疚,情不自禁握住他手,想安慰他幾句卻不知說什麽好。

李若天湊到那少女耳邊,悄聲問道:“他還有救麽?”

少女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四下裏靜極了,只有旗杆上那面白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方錯擡頭冷冷地看了少女一眼,再低頭時,只覺賀老二沒了動靜,伸手再探,已經斷了氣。方錯放下他的手,站起身來,正欲發難,忽覺手掌心隐隐作痛。擡起手掌一看,只見掌心發黑,與賀老二中毒之色無異。方錯大驚失色,正要運氣逼毒,一股麻癢的感覺從手腕經脈處直往上竄。他吓得連點右臂幾處要穴,雙腿一盤,坐在地上,尋思道:“我已萬分小心,怎麽仍着了這女娃的道?照理說……對了,一定是碰了賀老二的手……”方錯想明原因,心下稍定。只要壓制住毒氣,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弄劍堂衆弟子見方錯才剛站起複又坐下,盡皆愕然。一名年輕弟子走到方錯身邊,問道:“方師兄,你這是怎麽了?”

方錯道:“我中了這丫頭的毒,不敢運氣。你立刻上山把這事告訴堂主。”

那名弟子指着少女道:“賀老二被她害死了,可不能放她走!咱們人多勢衆,不如先把她捉了……”

“蠢貨!你想讓弟兄們中毒麽?”方錯打斷了他的話,以命令的口吻道,“快去找堂主!”

那名弟子愣了一下,撒開腿往山上奔去。其他弟子站到方錯身旁護着他,因怕中毒,都不敢靠近,也不敢貿然對那少女動武。

方錯望着那少女,一臉平靜地道:“姑娘,你是不是神女莊的人?”

衆人聽到“神女莊”三個字,一個個如臨大敵,臉上紛紛露出忌憚的表情。

少女眨了眨眼,道:“什麽神女莊?從來沒聽過!”

方錯見她不是神女莊的人,暗松一口氣,問道:“既如此,你是第一次來中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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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道:“你猜對了。沒想到第一次來,就這麽倒黴!”

方錯又問:“你是哪一派的,敢不敢說出來?”

李若天小聲道:“他故意和你說話,想要拖延時間。待會兒他們堂主來了,你可走不了啦!”

少女恍然大悟,瞪着方錯道:“你真狡猾,竟使緩兵之計!本姑娘還有事,這就告辭了。這個叫賀老二的動手在先,怪不得我。你們要報仇,只管來金鼎山找我!”說罷,拉着李若天便走。

“金鼎山?”方錯大吃一驚,失聲叫道,“那不是在容國麽?你是丹鼎派的!?”

“正是,正是!”少女頭也不回地道。

方錯擔心毒氣難解,叫道:“姑娘且慢!留下解藥,賀老二這賬咱們一筆勾銷!”

那少女驀地停下,轉過身來,大聲喊道:“我沒帶解藥,你自求多福吧!”

方錯側過頭來對弄劍堂衆弟子道:“跟住他倆,別讓他們逃了!特別是那個丫頭,跟丢了堂規伺候!”立時便有十來個人沖了出去。這些人因忌憚毒粉,不敢離得太近,只遠遠跟着。

那少女見紅葉幫的人追了上來,心裏不覺有些慌亂。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同門師兄弟又遠在天邊,身邊的李若天武功還差,紅葉幫當真發難,自己八成是兇多吉少。少女憂上眉梢,對李若天道:“你跟着我恐受連累,不如分開走,日後有緣當再相會。”李若天道:“這事因我而起,我怎能棄你而去?咱們只要逃到涼州,就能甩開他們,那裏的路我熟得很。”少女嫣然一笑:“你還算有點用!” 遂與其同行。

二人加快腳步向北逃去,逃了十多裏,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吹口哨,哨聲一陣長一陣短,極有規律。李若天回頭望了一眼,叫道:“不好!他們在發信號,後面肯定有援軍!”那少女擔心弄劍堂堂主親自追來,急道:“不使輕功甩不掉他們!”李若天道:“我不會輕功,你自己逃吧!”那少女挽住他胳膊,道:“沒關系,你抱着我手臂別松手。”形勢危急,李若天暫時也顧不上禮儀規矩,依言抱住她胳膊。少女運轉內力,足尖在地上猛地一點,攜着他朝前奔去。二人離地面不過半尺,偶爾觸地借一下力,速度卻比之前快了許多。

将近黃昏時分,二人逃至江邊。還沒喘幾口氣,後方又響起時長時短的哨聲。二人環顧四周,見不遠處有條小船靠在岸邊,上面一名船夫正打瞌睡,臉上斜蓋一頂鬥笠。

李若天欣喜若狂,叫道:“有船!”

二人無暇多想,立即趕到小船那裏,求船夫渡他倆過江。那船夫拿開鬥笠,坐起身來,說道:“正要回家呢,不渡人!”

李若天苦苦哀求,額頭汗珠直冒。

船夫被他倆纏得煩了,不耐煩道:“今天累得夠嗆,實在沒勁了!”

李若天一聽有戲,連忙道:“你渡我倆過岸,給你一兩銀子!”

船夫目光一亮,笑道:“客人快請上船,天黑了麻煩。”

二人上了船,船夫解開繩索,把竹篙一撐,那船飛也似地離了江岸。

李若天和少女坐在船頭,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姑娘如何稱呼?”

那少女擺脫身後追兵,心情大好,笑答:“我叫木羽裳。”

李若天拱了拱手,道:“姑娘不但幫我,還因我惹了這麽多禍,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木羽裳笑道:“我是看在你和我師兄同姓的份上才扶了你一下,沒什麽大不了的。”

李若天奇道:“你師兄他也姓李麽?真是巧啊!”

木羽裳笑道:“是啊!他叫李靈子,本領高,人也好,只是……唉……”說着,突然嘆了口氣,眼中透出一絲哀傷。

那船夫見木羽裳背後包裹鼓鼓囊囊,顯然塞滿了東西,不覺起了歹心,忍不住問道:“你倆口音不像本地人,是不是外地來的?”

木羽裳應道:“是啊,第一次來這兒。”

船夫心想:“這小子随手就能拿出一兩銀子,身上錢財必定不少,那丫頭應是他妹妹,包裹裏說不定全都是銀子。這一票要是幹成了,三五年不用愁啦!他倆都是外地來的,等會兒宰了扔江裏,屍首都不一定找得着,誰能查到我頭上來?”想到這裏,心中一樂,把船橫在江中,脫下上衣系在腰間,從艙裏摸出把短刀來。

木羽裳見船橫在江中,心中起疑,回頭一看,見那船夫手裏握着一把短刀,驚道:“你要幹什麽!?”李若天抄起船頭木槳,斜在胸前,怒道:“又不是不給錢,你這是什麽意思?”木羽裳附到他耳邊悄聲道:“我一點錢都沒帶,你真有一兩銀子嗎?”李若天手伸進懷裏摸了一陣,小聲道:“糟了,想是剛才跑太急,掉路上了!”

船夫聽不清他倆說什麽,高聲喝道:“識相的把身上錢財都交出來,大爺讓你們痛痛快快地死!誰敢抵抗,就把他手腳剁了,扔江裏喂魚!”

木羽裳一臉怒容,罵道:“真晦氣!連個破船夫都來惹我!”

船夫是個心高氣傲之人,登時大怒,沖到船頭,揮刀照着木羽裳脖子砍去。木羽裳搶過李若天手中木槳,觑着船夫手腕用力一抽。船夫手腕一麻,短刀橫飛出去落入水中。木羽裳站起身來,一腳踢在他小腹上。船夫啊的一聲,倒飛出去,跌進船艙。

木羽裳拍了拍手,叫道:“你還敢打劫!?”

船夫捂着肚子爬了出來,哎呦哎呦地□□,哀聲求道:“姑娘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木羽裳道:“那一兩銀子你還要不要?”

“要……啊不,不要……不要了……”

木羽裳見他模樣狼狽,噗嗤笑出聲來,把槳往他面前一丢,吩咐道:“快劃船!”

船夫拿起木槳,灰溜溜逃到船尾去了。

木羽裳拍了拍手,回到李若天身旁坐下,笑道:“我替你省下一兩銀子,回頭好好謝我!”

船夫在船尾隐約聽到“銀子”二字,心中氣不過,暗想:“老子在江上混了這麽多年,從沒吃過大虧,怎能由着這倆小兒使喚!”心一橫,裝模作樣劃了一陣,并不使力。木羽裳見船走得慢,回頭叫道:“你敢偷懶,打斷你的腿!”船夫剛才歇了一陣,肚子已不大疼,霍的一下站起來,把船槳扔到江裏,罵道:“老子出來混的時候,你倆還沒出生呢!也敢來使喚我!”說罷,縱身一躍,撲通一聲鑽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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