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因與果
石信把從離開青楓林到誤服毒/藥之間的事細細想了一遍,喃喃地道:“那人要真是天德寺的和尚,怎麽可能會有個女弟子?他若不是丹鼎派弟子,八成便是星雲門的人。可眼下一點線索都沒有,還是先服解藥要緊。”他向木羽裳走近兩步,伸出手掌,索要解藥。
木羽裳在長生道人屋裏盜寶時并沒有看到解藥,搖了搖頭只說不知。
石信以為她不願給他解藥,逼問再三。木羽裳被他問得煩了,又擔心他一激動做出對自己不利之事,便道:“我雖然沒看到解藥,但《九丹液仙經》上記載了很多奇丹妙藥,說不定能解你的毒。”
石信因問:“書在哪?”
木羽裳道:“我藏家裏了。”
石信道:“你帶我去!”
木羽裳心想:“我要是不答應他,不但自己性命難保,還會連累我娘。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如暫且答應他。再說那《九丹液仙經》又不是神仙寫的,誰知道上面有沒有陰陽魂魄散的解法。若是沒有,便是老天讓他死,怨不得我……”
石信見她眼珠直轉,也不知在想什麽鬼點子,忍不住道:“我和什麽樣的人都打過交道,跟我耍花招的沒幾個有好下場。你還是不要白費心思了,憑你的本事是不可能殺得了我的!”
木羽裳哼道:“誰耍花招了?我在想別的事。”
石信跟着她走了大半日,來到一座屋舍前。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周圍幾乎一個人都沒有。木羽裳小聲道:“見到我娘,千萬別提紅葉幫。”說完,推門進屋,石信緊随其後。
“娘,我回來了!”木羽裳喊了一聲。
屋裏靜悄悄的,沒人回應。木羽裳走到裏屋床邊,彎下腰,從床下抱出一個木盒,打開蓋子,取出一本厚厚的書拿到外面桌上。
石信問道:“這便是《九丹液仙經》?”
木羽裳笑着點點頭,把書一攤,說道:“你自己找!”
石信翻了兩頁,說道:“我不懂藥理,你來找!”
木羽裳瞪着他,嗔道:“我又沒中毒,憑什麽讓我找,你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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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信道:“這毒/藥終歸是你偷來的。不是你,我怎會中毒?你不幫我找,待會兒你娘回來了……”
木羽裳不待他說完,叫道:“我找!我找還不行麽?”
她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氣呼呼地翻起書來。石信向四面望了一圈,只見這屋裏布置樸素,沒什麽華麗的裝飾,牆上也沒挂什麽字畫,惟有西面的牆上釘着一根長釘,下面懸着一把劍。石信在她對面坐下,看着她低頭翻書,不禁想起雲夫人來。
木羽裳翻了幾十頁,目光一凝,手指點在字上,慢慢向下劃去,尋思道:“難道真是老天要救他?”她又仔細看了一遍,的确是陰陽魂魄散的解法無疑,心想:“我裝沒看見,諒他也不會一頁頁地查。如此一來,就能為師兄報仇了!”正要把這頁翻過,心念電轉:“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發現了,豈肯饒我?”正想着,石信突然出聲問道:“找到了麽?”
木羽裳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應道:“找着了。”話剛出口,心裏便後悔起來。石信大喜,走過去俯身細看。木羽裳見他全神貫注地盯着書,腦袋離自己不過寸許,心道:“這時候一掌打下去,他怎麽可能反應過來?”
她正要擡手,石信忽然轉頭問道:“這上面寫的金舌草是什麽東西,怎麽從來沒聽過?”木羽裳目光游離,說道:“這上面記載着各種草藥,你自己不會找麽?”石信轉過頭,翻查草藥那部分。過了一刻,石信找到金舌草的出處,原來這金舌草只生在極寒之地,一般人聽都沒聽過。陰陽魂魄散的毒性全在那粒黑丸之中,其性陰,白丸只是助其侵入人體的藥引。而這金舌草因生于陰寒之地,天生抗寒,入藥後反倒能補充人體中的純陽之氣,故有驅毒之效。
石信自言自語道:“既然生在極寒之地,多半是在積雪皚皚的山頂了,不知金鼎山上有沒有……”
木羽裳道:“沒有。我在山上待了這麽久,也沒見過這種草藥。”
石信來容國不過寥寥數回,對這裏的山川地理不甚了解,只知道這金鼎山是容國第三高的山。他想着高山之巅常年積雪,應該會長這種草藥,便問木羽裳:“容國最高的山是哪一座?”
木羽裳道:“仙砀山,就在天德寺北邊。”
石信道:“你跟我同去。”
木羽裳不願去,叫道:“你都已經查到解藥了,憑什麽使喚我?”
石信道:“只有你見過那個黑衣人,遇到像的正好能認一認。□□是你給他的,找到兇手之前,你必須跟着我!”
木羽裳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脅迫,正要發作,只聽門外一人說道:“不是說在山上待幾天麽?怎麽今天就回來了?門也不關!”
石信轉過身,只見一個婦人走了進來。木羽裳站起身撲到她懷裏,摟着她脖子道:“娘啊,你可回來了!”
“你怎麽今天就……”那婦人話說一半,看到石信,驚道,“他是誰!?”
木羽裳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和石信之間的恩怨,附到她耳邊小聲道:“這紅眼怪叫石信,他中了毒,竟然要我陪他到仙砀山去采藥……”
婦人望着石信,失聲道:“石信……石信!?你就是琴國那個……石信!?”
石信抱拳道:“正是!我與令愛要到仙砀山去一趟,特來向……向夫人辭行。”
婦人顏色稍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叫我木三娘就好。”
木羽裳拉着木三娘坐到桌前,為她倒水。木三娘微笑道:“你怎麽不給石大俠倒杯水?”木羽裳把水壺往桌上重重一放,說道:“我為什麽要給這紅眼怪倒水?”木三娘對石信道:“我女兒從小調皮,我一個人也管不住她,石大俠不要介意。”
石信見她孤身一人,想起之前木羽裳求饒時從未提到她爹,隐約猜到些緣故,對木羽裳又添幾分同情。
木三娘攬着木羽裳,見她眼圈有些紅,問道:“你剛才哭了?”
木羽裳搖搖頭,支吾道:“沒……沒有……”
木三娘笑問:“是不是你那師兄又不理你?”
木羽裳沉默片刻,低聲道:“他再也不會理我了。”
木三娘道:“他既然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纏着人家?當年我就是……唉……好男兒多的是,別把自己的身子給悶壞了……”說着,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奈和憂傷……
石信好奇她丈夫是誰,但不好意思揭她傷疤,就沒開口。他向木羽裳要來紙筆,把金舌草煎藥的步驟一字不差地抄了下來。
木三娘走到別的屋子,取來厚衣棉鞋,打成包裹交給木羽裳,向石信道:“石大俠,我女兒不懂事,請你……”
木羽裳插嘴道:“我怎麽不懂事了?我什麽時候不懂事了?”
木三娘深深地望着石信,目光十分複雜,既有期許也有擔憂。石信笑道:“木夫人放心,石信一定保她周全!”
木羽裳冷哼一聲,走到牆邊,把劍取了下來。木三娘道:“這劍快得很,千萬小心!”木羽裳道:“娘,你放心。他要是敢欺負我,我就一劍刺死他!”她自知武功不及石信,卻總想着老天會給她個機會,讓她手刃仇敵。石信笑而不語,把抄好的那頁紙折好塞進袖中,對木三娘道:“夫人保重!我們這就去了。”
木羽裳把《九丹液仙經》放回原處,将包裹負在背上縛好,提了寶劍就要出門。木三娘拉着她,依依不舍地叮囑許久。木羽裳聽得煩了,一個勁地點頭,連聲道:“知道了,知道了!”說完,搶在石信身前,率先走到門外。一只腳才踏出去,就看見屋外圍了許多人,衣着服飾跟前陣子到金鼎山挑釁的弄劍堂的人一模一樣。這些人神色肅然,上百號人竟沒發出一點聲響,顯然訓練有素,不好對付。木羽裳掩口驚呼,邁出的一只腳又退了回來。
木三娘急問:“怎麽了?”
這時屋外一人大聲喝道:“姓木的,還不出來!?”
石信聽出這聲音是鐘烈,氣不打一處來,繞過木羽裳跨出門去。鐘烈看到石信,驚駭不已,叫道:“石信!?你怎麽在這裏?”
石信陰着臉,沉聲道:“我怎麽不能在這裏?”
鐘烈尋思道:“那丫頭莫非是石信的相好?果真如此,這事可就難辦了……”
木三娘看到屋外那些人,急忙把木羽裳推到裏屋,囑咐道:“千萬別出來!”她走到門外,問鐘烈:“閣下是哪一位?”鐘烈自報家門,問她是不是木三娘。木三娘道:“鐘堂主,你對付我還要帶這麽多人?”
鐘烈道:“你女兒殺了我堂中弟子,你說,這事怎麽辦?”他原不想跟她廢話,只因石信在場,這才講起道理來。石信倘若依照江湖規矩袖手旁觀,那是最好;他真要插手,自己也是先禮後兵,并不理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