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虛情 石脂,遇火就燃,且水潑不滅,會……
石脂,遇火就燃,且水潑不滅,會浮在水面繼續燃燒,胡善祥脖子以下幾乎都沾滿了融化的麥芽糖般的石脂,一個火星就能将她變成火善祥。
領頭撞門的朱瞻壑看到胡善祥脖子上還有一圈紫紅的掐痕,“王八蛋,沖女人來算什麽本事。”
不是我幹的,也先土幹舉着火折子,“你再走一步試試?”
你們別沖動,任何一方撩火我都會變成火人,胡善祥連忙說道:“說來話長,我脖子的傷與這位也先土幹無關,是一個叫做火真的人幹的,也先土幹救了我,他的外甥把臺混進了幼軍,他現在只想知道把臺怎麽樣了?”
胡善祥是故意的,把綁架之人和卧底的真實姓名說出來,讓營救她的人有所準備。
胡善祥惜命還愛美,真不想死的那麽慘、還那麽醜。
原來是想交換人質。朱瞻壑收刀,不再向前,說道:“顧小七已經被我們活捉了,你先把火折子滅了,我會讓你們舅甥見面。”
“見一面有什麽用?我要确保外甥活着回去。”也先土幹舉着火折子不動,“看相貌,你應該是漢王世子,我記得北京是皇太孫監國吧,世子只是看門護院的,交換人質這種大事,皇太孫才有資格做主。君無戲言,他才是君,世子是臣。”
被戳到了痛點,朱瞻壑握着刀柄的手一緊,“你沒有資格和皇太孫對話。”
“是嗎?”也先土幹舉着火折子,往胡善祥臉上靠去,“皇太孫的女人在我手裏也沒有資格?”
朱瞻壑一懵:什麽叫做皇太孫的女人?是女官吧。女人和女官一字之差,天差萬別啊!一個寫字,一個暖床。
胡善祥朝着朱瞻壑猛使眼色:權宜之計!快看我的眼神!你別說漏嘴的啊!
然而朱瞻壑并不懂她的意思,只看到她表情失控、眼神抽搐,就像戲臺上演技太差的演員,無法準确表達喜怒哀樂,令觀者迷惑。
她一定是害怕了,朱瞻壑心想。
這時朱瞻基杵着拐棍進來了,“你們都出去,火把,燈籠等有明火之物一概不得進屋,去挖一些濕沙土過來。”
水不可能克石脂的烈火,但濕沙土可以把“火”焖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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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退散,在屋外把門窗圍起來,一桶桶濕沙土嚴陣以待。
朱瞻基的腦殼被砸的不輕,走路時感覺地面都在搖晃,朱瞻壑扶着他,“大哥,此人陰險狡詐,萬一他突然暴起對大哥不利——”
“聽我的,這裏交給我,你在外頭等候。我雖受傷,尚能自保。”朱瞻基拄着拐,坐在椅子上說話,他棄了拐杖,抽出一炳寒光閃閃的劍,雙手握着劍柄,以劍為拐,坐穩了身體。
朱瞻壑只得聽命退下。
屋裏只有朱瞻基、也先土幹、胡善祥三人了。
朱瞻基是故意把人支走的,剛才在門外聽到“皇太孫的女人在我手裏……”這句話別人聽不懂,他一聽就懂,短短幾個月和胡善祥一起經歷了那麽多的事情,他對胡善祥的“急智”有些了解,這個女人有着異于常人的求生欲,為了求生,什麽話都敢瞎編,臨場應變能力令他也深深拜服。
她不過是為了求生給自己增加一些籌碼罷了,一個人有了利用的價值,就不會被輕易滅口。
只是若公開講,還是會傷她的名節,必須他親自過來,關起門說話。
也先土幹見朱瞻基單刀赴會,終于把火折子從胡善祥臉頰邊移開了,“呵呵,想不到皇太孫還是個情種啊。”
一聽這話,朱瞻基認定了自己的判斷是對的,胡善祥果然編造了她和他的緋聞謊言。
“彼此彼此,你也是一個重親情之人,願意把求生的機會讓給外甥這個外人,自己寧願赴死。”朱瞻基默認了緋聞,說道:
“也先土幹,你是鞑靼部一個實力不差的領主,還時常以個人名義向大明進貢,也是我大明封的都督,還賜給官袍布帛。我們投之桃李,你報以戰争,派了親外甥混進幼軍當卧底,怎麽,舍不着外甥套不住皇太孫?你既然如此在乎外甥,當初又為何要他來以身犯險?”
也先土幹說道:“你別假惺惺的來這套,你我都明白,什麽進貢稱臣,封官封爵,都是搞虛頭巴腦那一套。你們想利用我們鞑靼部牽制瓦剌部。我們想利用你們打壓瓦剌部。大家互相利用罷了,現在瓦剌首領馬哈木一死,瓦剌瓦解了,你我必定會翻臉,只不過這次是我們先下手為強。”
“至于派出卧底……你們明國在鞑靼瓦剌兩部都有卧底,都在搞情報,刺探軍情,誰比誰高貴,誰又比誰低賤?誰敢逼着眼睛打仗?不都得在手上握幾張底牌嗎。”
胡善祥身上全是粘稠冰冷、還散發陣陣酸臭味的石脂,一只腳已經踏進鬼門關了,她的目光追随着火折子上跳動的火苗,都忘記了自己瞎編的與朱瞻基緋聞捅破後的尴尬,恨不得用眼神殺死火苗!
朱瞻基見她緊張害怕的樣子,說道:“她不是卧底,沒有傷害任何人,無辜被卷進來,還潑被了一身的石脂。你拿她當人質可以,請不要用這種手段,你稍微拿不穩火折子,一個火星落下來,她就非死即殘。”
“對對對。”胡善祥緊張得手心都是汗,“我若死了,你外甥也得死,不看僧面看佛面。”最後一句話都語無倫次了。
也先土幹見朱瞻基願意坐下來談判,心下就沒有剛才千鈞一發時那麽緊張了,他指着火炕旁邊的屏風說道:“好,我給她一套幹淨的衣服換上,不過在這之後,我會用刀比這她的咽喉。”
朱瞻基點頭,“你不要輕舉妄動,顧小七……把臺馬上就要到了。”
胡善祥趕緊去屏風後面換衣服,心想如果我這個時候推倒屏風,是不是就可以……
也先土幹持刀站在繡屏前面,用刀尖對着胡善祥,“你不要動歪心思。我是草原上可以徒手抓羊的漢子,區區一個屏風是壓不倒我的。”
被看穿了!
胡善祥只得作罷,将沾滿石脂的衣服脫掉,身上還沾了些,用清水搓洗,皮都快搓破了,還是洗不幹淨。
“快點!差不多行了。”也先土幹催促道:“清水不管用,得用草木灰的水洗個好幾天。”
胡善祥嫌棄的看着自己髒兮兮的手,無可奈何,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也先土幹就用刀尖抵着她的脖子。
朱瞻基杵着劍站起來。
“你要幹嘛?”也先土幹一擡下巴,“你再靠近,我就——”
“你沒看她腿都吓軟了嗎?要她坐着等。”朱瞻基把屋子裏唯一完整的椅子讓給胡善祥,自己站着,“你不要為難我的……女人。
朱瞻基艱難的吐出最後兩個字,噫?怎麽話說出口,心下居然有些暗爽是怎麽回事?
也先土幹用腳把椅子勾過來,要胡善祥坐下,他站在後面,依然用刀架着胡善祥的脖子。
窗外,獨眼李榮從窗縫裏看到這一幕,低聲對朱瞻壑說道:“我可以把窗戶紙捅個洞,從洞裏頭放箭,将此人一劍封喉,救出胡女史。”
朱瞻壑觀看過李榮端午節射柳,曉得他是個神箭手,問:“你有多大把握?”
李榮說道:“九成。”
朱瞻壑正在猶豫時,也先土幹身子一矮,半蹲在胡善祥身後,以她為盾牌,以防止有人放暗箭射殺。
一看就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了。
局勢再次發生變化,朱瞻壑問李榮:“現在呢?你有幾成把握?”
李榮傻眼了,“一……一成吧。”
梁君聽了,趕緊把李榮拉開,”算了算了,別冒險。還是等着交換人質吧。”
屋裏子,杵着劍站着的朱瞻基和椅子上的胡善祥四目相對,“脖子還疼嗎?”
“疼。”胡善祥立刻進入了“皇太孫的秘密情人”狀态,說道:“但是看到殿下來救我,就沒那麽疼了。有情飲水飽,情是萬能藥。”
朱瞻基也是情意綿綿,“是我連累你,害得你受這無妄之災。”
這句話是真的,發自朱瞻基內心的愧疚。
胡善祥說道:“我生是殿下的女人,死是殿下的女鬼。能為殿下擋災,是我的榮幸。”
這句話是假的,如果能夠給胡善祥再來一次的機會,她寧可淋成落湯雞,也不代戴那頂綠帽子了!
果然,綠帽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哪怕是皇太孫的綠帽子!
朱瞻基也越來越入戲,“傷在你身,痛在我心。我此刻恨不得替你受這些罪。”
來呀來呀!你過來代替我啊!胡善祥暗自腹诽,嘴上卻說道:“我心甘情願,一點都不後悔。殿下心裏有我,我……我歡喜的很。”
朱瞻基說道:“你再堅持一會,我馬上救你出來,我發誓,今日你受的委屈,将來我一定用十倍的寵愛奉還。”
胡善祥淚眼朦胧:“殿下!”
朱瞻基柔情似水:“善祥!”
身後半蹲的也先土幹聽得快酸倒牙了!不禁說道:“嚴肅點,正在等着交換人質呢。你們能不能尊重一下我這個綁匪?你們兩個這樣生離死別、難舍難分的樣子,搞得像鎮壓在雷峰塔下的白娘子和許仙,我是綁匪,又不是法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