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嬌憨
賬外腳步聲愈來愈近, 沈絡歡像做賊一樣縮進顧钰懷裏,好像這樣就能隐蔽行蹤。
顧钰揩了下她水潤的朱唇,沒忍住, 又俯身啄了一下, “乖,躲到屏風後面去。”
沈絡歡抹下嘴, 嬌嗔地瞪了他一眼,慌忙地躲進屏風。
一簾之外,副官恭敬道:“大都督, 唐帥到了。”
顧钰深吸口氣, 緩緩吐出, 調均了體內的躁動,擡手挑開簾子,與春風裏的男人遙遙相望。
當年落魄無去處, 幸好春風解他難,那份恩情,永生難忘。顧钰走上前, 罕見地伏低,躬身行禮:“學生這廂有禮了。”
威風赫赫的将軍, 轉瞬帶着書卷氣,卻毫無違和感。
唐封挑高眉頭, 拍了拍他肩膀,“你小子都不去城外迎我,害我亮了七次身份才得以靠近軍營,好意思嗎?快跟我說說,剛剛幹什麽去了?”
顧钰面不改色道:“公主有些鬧人,我在哄孩子。”
衆人:“......”
一旁的徐辭野面色有點難看, 但也沒說什麽。
唐封看向徐辭野,淡笑道:“徐将軍別來無恙。”
對徐辭野而言,唐封是前輩,是标榜,是心中的大将軍,他躬身抱拳:“當年陷入絕境,曾受唐帥提點,這份情義,晚輩銘記在心,沒齒難忘。”
唐封笑笑,“多久的事了,徐将軍還記着啊,真要不敢忘,今晚陪我喝上一壺。”
徐辭野朗笑,“榮幸之至。”
顧钰瞥了他一眼,淡聲道:“本督這裏可沒有給徐将軍準備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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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辭野哼道:“自備。”
衆人嘻嘻哈哈,迎着貴客入了帥帳。
唐封環顧一圈,“嘉寧公主呢?”
屏風內,沈絡歡整理好儀容,确認沒有失态,才端莊地走出來,出現在衆人面前。
昏暗的視野裏,小公主亭亭玉立、乖巧可愛,引得唐封輕笑。他走過去,距離不遠不近道:“臣唐封,參見公主殿下。”
語氣溫厚,氣度儒雅,亦如當年。
沈絡歡回禮:“唐将軍。”
對于這樣溫柔的悍将,沈絡歡從心底生出親切感,嘴角挂着小小的慶幸。
唐封從衣管裏掏出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雙手奉上,“這是臣的一點兒見面禮,望公主笑納。”
男人紋路清晰的手掌裏,癱放着一枚青玉質地的印章,沈絡歡眨巴兩下大眼睛,不懂他是何意。
深閨中的公主不懂,将士們卻驚訝地合不住嘴,連顧钰都有些詫異地看向唐封的側臉。
唐封面容平靜,刻意掩去了眼中的犀利,溫和道:“公主?”
沈絡歡偷瞄了顧钰一眼,見顧钰跟她點頭,才伸手接過印章,為了不露怯,小公主沒有立即問他這是什麽,只小心翼翼收進香囊,道了聲“謝”。
唐封彎唇,也沒有過多解釋,只叮囑她要妥善保管。
站在門口的唐荟卻僵了臉,那可是義父的調兵符!這麽說來,義父與顧钰一樣,早将沈絡歡當初了新君來培養?只不過顧钰在明,義父在暗?
心裏湧出不知名的酸楚,這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草包公主哪裏值得他們傾盡所有?
唐荟甩開簾子,大步走了出去,與迎面走來的寧若淺撞個滿懷。
寧若淺身形嬌小,哐當坐在地上,仰面看着怒氣沖沖的女子。
唐荟懶得虛與委蛇,繞開她直接走了。
寧若淺揉揉手掌,剛要自己站起來,面前突然多出一只大手。
清淺的日光中,男人彎腰遞出手,和顏悅色道:“小姑娘沒事吧?小女莽撞,失禮了。”
寧若淺怔怔看着眼前的成熟男子,腦子一下子不會轉彎了。
唐封以為她摔疼了,失笑一聲,直接将她扶起。
沈絡歡和大喬走過來,關切地問:“可有摔傷?”
寧若淺搖頭如撥浪鼓,又看向唐封,“我沒事兒,叔叔。”
唐封眉梢一弄,颔首道:“沒事兒就好。”
一個小插曲後,顧钰、唐封和徐辭野三人在帳篷內密謀了許久,期間不準任何人進出帳篷。
閑來無事,沈絡歡拉着寧若淺和大喬在附近遛彎,三人叽叽咕咕,多是大喬在調侃。
溪流的角落,三人瞥見躲在樹幹後頭的唐荟,本想扭頭走,卻被腳邊的青蟲吓了一跳。
聽見聲音,唐荟扭頭看向她們,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
大喬撇撇嘴,摟住沈絡歡和寧若淺,“這種人,咱們就不能搭理,越搭理越來勁兒,讓她自個兒服軟。”
沈絡歡也不想與唐荟有正面沖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她是唐封的義女,看在唐封的面子,也不能與她撕破臉。
“站住!”
唐荟叫住她們。
三人回頭,看着唐荟走過來。
大喬擋在兩人面前,抱臂道:“你有事?”
唐荟推開她,正面對上沈絡歡,“公主知道我義父送你的大禮是什麽嗎?”
沈絡歡抓住腰間香囊,揚起下巴,“我待會兒去問顧钰就知道了。”
一聽這話,唐荟滿眼嘲諷,“遇見事情只會求助他人,公主真不愧是籠中鳥。”
唐荟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極高的,又自幼生長在軍營,氣場上更勝一籌。
對方盛氣淩人,沈絡歡也不甘示弱,她越介意什麽,自己就越往那裏戳,“是啊,誰讓我是公主呢。”
唐荟冷笑,“對,那公主就珍惜好自己的身份,別等到哪天成了階下囚,對人搖尾乞憐。”
“你夠了啊!”大喬推她肩膀,“公主是君,連唐帥都要禮讓七分,你算老幾,敢這麽講話?”
大喬糙慣了,力道沒控制住,将唐荟重重推到在地。唐荟捂住後背,疼得臉色發白。
三人大眼瞪小眼,這算不算碰瓷?
兩炷香過後,軍醫為唐荟檢查完傷勢,叮囑了一些事宜,唐封面色淡淡地凝着床榻上的義女。
帳中沒有旁人,唐荟坐起身,“義父為何這般看我?”
唐封沒有責怪,只是為她倒了杯茶,溫笑道:“為父讓你多加練武,你不聽,瞧瞧今日,若依為父所言,喬家大姑娘能傷到你?”
自小,就算再任性,唐荟也沒有挨過義父的責怪,義父從來都是溫和寬厚的,可唐荟從未在他身上感受到過父愛,也許是因為自己太過脫缰,不服管,也許是因為義父打心裏沒把自己當女兒,只是受了戰死的同袍所托,不得不拉扯她長大吧。
想到此,唐荟心裏泛起失落。
唐封拍拍她肩頭,“休息吧,晚膳時我讓人将餐食送過來。”
可他剛走到門口,身後傳來唐荟的笑問:“爹爹,若有一天我和公主同時遇險,你先救誰?”
聽似幼稚的問題,唐封卻認真思考起來,側眸瞥了她一眼,“救對的人。”
說罷,撩開簾子離開。
唐荟攥緊錦被,閉眼平息妒火。
因大喬沖撞了唐荟,沈絡歡怕大喬被責罰,于是捧着溪邊撿到的石頭子走進帥帳,借機巴結。
此時,顧钰正站在水盆架前淨手,男人身形颀長,優美如豹,光一個背影都令人移不開眼,沈絡歡咳嗽兩聲,自尋借口道:“我帳篷內沒有熱水了。”
顧钰看向她,面色淡淡的,“我這裏也沒有。”
沈絡歡皺皺鼻子,果然,男人只有在占便宜時才會溫言細語。她氣哼哼走上前,把石頭子放在帥案上,“那你給我鑽木取火。”
顧钰靠在憑幾上,看着案面上形狀各異的石頭子,慵懶開腔:“過來。”
沈絡歡激靈一下,被這聲“過來”叫得頭皮發麻,扭捏地道:“我要用熱水。”
還挺執着。
顧钰拿起石頭子,在手心颠了颠,“大喬和熱水,你選一個。”
沈絡歡跺腳,“我選大喬!”
“那過來。”顧钰眉眼透着恣意,拍拍自己的大腿,“坐,凡事好商量。”
少女小臉一垮,更為扭捏,“你真無禮。”
“那沒得商量。”顧钰用石頭子在帥案上劃了幾道,閑閑地道:“大喬故意傷人,依軍規......”
“唐荟那是碰瓷。”沈絡歡颠颠走過來,小臉氣得煞白,“大喬就輕輕推了她一下,她自己摔在地上,怪誰呢?”
說來也怪,唐荟為何要假裝柔軟?總兵府長大的姑娘,不是該最讨厭弱柳扶風的菟絲草嗎?
顧钰冷靜問道:“大喬為何推她?”
沈絡歡将事情敘述一遍,強調道:“我沒添油加醋,你要信我。”
那嬌憨的小模樣,就好像只要他說不信,她會立馬甩臉子。顧钰攬住她的腰,拍了拍柔軟的腰窩,“坐下,咱們慢慢談。”
沈絡歡僵着不動,“誰要坐你...腿上。”
“我說讓你坐腿上了?”顧钰有點無辜地笑笑,淺色的瞳眸熠熠潋滟,“你怎麽竟歪曲我的意思?還是說,你其實是想坐的?”
黑的都能被他說成白的!沈絡歡捂住他的嘴,愠怒道:“再胡說八道,我割了你的舌頭。”
在大楚皇朝,誰敢講出這般大言不慚的話?傳出去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顧钰低笑,手上一用勁兒,把人按在腿上,附耳道:“那還怎麽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