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周庭雨在睡意朦胧中，聽到敲門聲。

周安在門外問；"庭庭，醒了嗎？"

門很快開了，見女兒披着外套，兩只眼睛還紅紅的，周安一陣心疼。

"爸。"

"我給你送早餐來，怕你餓着。"

早飯是林玉之做的，昨天晚上一時沖動打了女兒，林玉之自己也很後悔，但想到她的指責，更為一份不現實的感情跟自己頂嘴，林玉之又覺得很委屈很生氣，拉不下臉跟周庭雨道歉，便差遣周安到樓上看看。

"這是你媽媽做的粥，還有油條。"周安打量着女兒的神色，"昨天是你媽媽下手重了，你背上還疼不疼？"

周庭雨搖搖頭，"我沒事。"

"其實你媽媽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對......"

"爸，我知道媽媽怎麽看我的。"周庭雨沒什麽食欲，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她看着父親，"媽媽就是覺得我鬼迷心竅。"

"其實，你跟冉冉的事情爸爸也覺得挺意外的。"周安挫着手，"女孩子之間關系總是會比較親密，有的時候甚至像戀人那樣，但是并不代表這種感情就是男女的那種喜歡啊。你看你媽媽跟你鳳蘭阿姨，幾十年的老交情，天天看着也是形影不離的，但是她們只是朋友。"

"我心裏很清楚我是怎麽想的。那不是幻覺，也不是錯覺，我喜歡靈曦，是想要跟她組建家庭的那種喜歡。"周庭雨毫不避諱，直視周安的眼睛，"我不是非要喜歡她，可就是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如果連喜歡一個人都有錯的話，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什麽才是對的。"

女兒這般坦誠直白，周安倒一下子不知道怎麽說了。他咳嗽兩聲，"但是這種感情畢竟很難走，你是我們的孩子，我們不想你受罪，更不想讓別人用有色眼鏡看你。你媽媽也是因為太着急才會那麽激動的。"

"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都不一樣，每個人都有想過的那種生活。媽媽總是跟我說對錯，可對錯的标準是什麽？她認為的對錯并不是我認為的對錯，你們總說這條路走不通，可我不去嘗試怎麽知道結果會怎麽樣？我真的不想再隐藏自己了，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我最真實的心情，因為你們是我的父母，是我尊重的人，所以我才會希望你們了解我，并且試着接受這樣的我。"

周安嘆了口氣，"可是冉冉那孩子不是談了男朋友嗎？可見她對你的感情和你對她的感情并不一樣。"

"就算她不要我，"周庭雨講到這裏聲音哽咽一下，側過臉去，低聲說："也不能改變我喜歡她的事實。"

自己和她之間都經歷了什麽，只有她們最清楚。曾經的幸福快樂都不是假的，只不過最後那個人選擇了別人......

周安知道又觸碰到了女兒的傷心事，急忙打住話題。林玉之到底是太心急，真的想說服她改變主意，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說得通的。

"好了，先不說了，你要是心情不好，請假休息休息，緩緩心情再去上班，爸爸不逼你。嗯，昨天你媽媽到冉冉家裏也太沖動了，不小心把冉冉的頭撞破了，還跟鳳蘭大吵了一架，我得勸勸她，讓她跟鳳蘭去道個歉。"

"什麽？"周庭雨一驚，猛地擡起眸子緊張地問："靈曦受傷了嗎？怎麽回事？"

周安尴尬地撓撓臉，"她們兩個發生争執，大家都在勸，你媽媽也不是故意的，就随手推了一下結果冉冉撞到桌子上去了，韓續擔心玉之再刺激鳳蘭的情緒讓我們先走，嚴不嚴重我也不清楚。"

周庭雨不安地抓住衣擺，母親到韓靈曦家裏争吵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是不是該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可是那天的事還歷歷在目。

她的視線落在桌上的手機上，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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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靈曦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後背出了很多汗。醒來看到李珂坐在一旁，疑惑地問："你怎麽還在？"

"當然是照顧你啊，女朋友。"李珂咧了咧嘴，"我這個擋箭牌做得還稱職嗎？感覺中了好多箭。"

韓靈曦被他的話逗笑了，點點頭說，："謝謝你。"

"別客氣，為了我的女神萬箭穿心都可以。你那些行李我明天送到你家，估計有些用得上。"

他臉上帶着惋惜，"靈曦，樂觀一點。"

韓靈曦笑笑，"當然，我又沒有說要放棄治療，畢竟我還有父母。"

"李珂，還沒回去呢？"從頭天晚上韓靈曦被送進醫院到今天做檢查，李珂都緊随左右，張鳳蘭對他是滿滿的感激，"趕緊回去休息吧，都在醫院待了一夜了。"

"阿姨，沒事，看着靈曦我放心。"

"好了，這裏有我看着，你回去休息，我給冉冉擦出身子，順便有些話跟她談談。"

"李珂，這裏有我媽，你就走吧。"

"那好吧，我就先走了，有事打我電話。"

"好。"

張鳳蘭彎下腰心疼地摸摸韓靈曦額頭上的紗布，"傷口還疼嗎？"

"不疼了。"

"這個林玉之，下手沒個輕重，急性子還是改不了！"

"媽，阿姨也不是故意的，"韓靈曦愧疚地說，"對不起，是我沒處理好，害你們兩個吵架。"

"她要是有耐心聽別人解釋，我們至于吵起來？"張鳳蘭一邊埋怨一邊把窗簾隔斷拉上，把毛巾打濕，避開傷口細心地給韓靈曦擦臉和四肢。

"醫生說了，你狀況比預期的要好，兩天內上療，可能會有點小反應都是正常的，你別害怕。"

"嗯，我知道，你跟爸爸也不要太擔心了。"

"冉冉，"張鳳蘭看着女兒，"媽媽有些事想知道，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喜歡的是庭庭，還是李珂？我跟林玉之吵架的內容他一點不好奇，我看你們不像情侶更像朋友。"

韓靈曦遲疑了片刻，坦白說："我喜歡的是庭雨。"

既然喜歡，好好的怎麽會想到分手，看周庭雨那天的反應也不像是對她沒感情。

張鳳蘭鼻子酸酸的，又想掉眼淚。女兒是自己生養的，性格她最了解，自打進入叛逆期就争強好勝得不得了，只要是喜歡的東西千方百計也要搶到手，什麽時候主動往外推過？還不是因為這該死的白血病惹的禍。

"傻孩子，你這樣讓她難受，你也難受啊。"

張鳳蘭的反應讓韓靈曦很意外，"你不怪我嗎？"

"怪你幹什麽？"

"因為我跟庭雨的事情，讓你跟玉之阿姨鬧翻了。"

怪你幹什麽，雖然你媽遲鈍了點，但感情的事我懂，真的喜歡上一個人，能有什麽道理可言嗎？我就是太意外了，沒想到你會喜歡庭庭。"張鳳蘭聲音哽咽，"傻丫頭，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早點說，我還能給你當個說客勸勸林玉之那個老古板。"

"媽......"韓靈曦鼻子一酸，她真的沒有想到張鳳蘭會這麽想得開。"當初是擔心你們接受不了影響身體，後來要告訴你的時候，我就生病了。"

"昨天林玉之在家裏這麽一鬧，你爸爸也知道了，他現在最擔心你的身體，管不了這麽多，再說家裏有我呢，媽給你撐腰。"

張鳳蘭握住韓靈曦的手輕拍，"人都有虛榮心，媽媽也會老是拿別人家的孩子來氣你，也總希望你能替韓家光耀門楣出人頭地，是我平時沒有多注意你的感受，多了解你的心事。其實想想，怎麽過不是過呢，只要你覺得幸福開心就可以，以後你不願意做的事情我不強迫你。等你好了，你想怎麽都成。"

韓靈曦很感動，"謝謝你，媽。"

桌邊的手機屏幕亮了，嗡嗡震動着，兩人同時看過去，周庭雨？

那天狠心把周庭雨丢在了新房子，林玉之又說找不到她，韓靈曦一直放心不下，眼下她馬上伸出手，又忽然猶豫了，她竟想不到接了電話以後要用怎麽樣的語氣跟對方交談。"

張鳳蘭鼓勵女兒，"還是接吧，說不定她有事找你呢。我去把水倒掉。"

韓靈曦遲疑着，還是把電話接起來了。

電話接通了，兩個人都沒有在第一時間說話。聽着那頭的沉默，韓靈曦緩緩說："庭雨。"

這一聲仿佛帶着無限的溫柔，一定是自己的錯覺。

周庭雨壓着酸楚，輕聲說："嗯......聽說你受傷了，你還好嗎？是我媽媽太莽撞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我沒事，就是一點小擦傷而已。你......還好嗎？"

"如果我說我不好，你打算怎麽做？"

韓靈曦愣了愣，咬着下唇，片刻才說："對不起。"

"靈曦，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對不起。"

眼淚滑出眼眶，韓靈曦自然懂。她擦出眼角，抖動着嘴唇，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交談再次中斷了，周庭雨紅着眼睛，嘗試了幾次都無法開口。沒想到自己和她之間，有一天居然會變得無話可說。

好像又過了很久，周庭雨終于鼓足勇氣問她："靈曦，你......"

"我現在不方便，等等再聯系你。"

然而韓靈曦已經看到護士推門而入，擔心被周庭雨聽出異常，匆匆挂了電話。

周庭雨握着通話結束的手機發了一會兒呆，眼淚悄無聲息的滑下。像是打翻了一罐酸，淌滿了心裏的每一個角落。

她想起在書裏看到過的一句話：感情裏最殘忍的不是你愛的人不愛你，而是她愛着愛着忽然變得不再愛你。

躲在一個人的房間，好像眼淚總也流不完。

大概就是現在這種感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