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中卻亂成一團,耳中也嗡嗡作響,恍惚間我回到桂花樹下,我癱軟靠坐在樹下,有一種長久以來支撐的力量崩塌的感覺。
我閉着眼緊蹙眉頭,腦中思緒翻騰,漸漸的有一股怒氣從心裏升起,我不自覺得将二爺和梁仲伯重疊在一起,随着怒意漸升,隐約還夾雜着恨意。
閉着眼的我沒發現,就在我情緒起伏過大時,田地中的作物突然快速生長,今早才撒下的種,未到三日竟已成熟,稻麥蔬果挺拔翠綠。
後院未開花的桂花樹,枝葉上的花苞也争先恐後的綻放,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全部的花朵都迎風搖曳,開滿了整個桃源。
樓房也在快速改變,原本二樓高的小樓,竟憑空多出一層樓,樓房前的小河河面翻騰,彷佛随着我的情緒變化,水面卻混濁不清,不複清澈。
這些我卻不知,我閉着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心裏隐約有一股聲音,催促着我進入玉佩,回到載濤的房裏,将那兩個對不起我的人殺了。
殺了!腦中閃過這樣的想法時,我倏然一驚,殺了?我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心裏彷佛兩個思緒在拉扯,一直有一股聲音,不斷蠱惑着我,要狠狠報複背叛我的人。
漸漸的我感到頭疼不已,腦中不斷盤旋二爺呼喚載濤的聲音,那一聲聲‘夜雲’充斥腦海,我雙手緊抱着頭,額際開始冒出冷汗,我蒼白着臉承受着劇烈的疼痛。
但是随着一直反複聽見夜雲,突然有一種熟悉感油然而生,夜雲……夜雲,似乎上一世也聽過這名字,夜雲……寒雲……!
是了,上一世的五爺和二爺,均因為雅好昆曲與京劇,成為有名的票友,夜雲亦是與他們相熟,原來夜雲就是載濤嗎?
既是上一世的朋友,二爺為何初見載濤時,那般冷淡?一點也不似與五爺相交時的熟稔,想到這一層,我突然冷靜下來。
二爺原本對載濤冷淡疏遠,如何近來改了性子,不僅進了他的廂房,睡在他榻上,還直呼他別名?現在細細想來才覺古怪。
二爺對我的感情,若是這般說變就變,如何能堅持到這一世,還找了我九年不放棄?我開始不斷回想起二爺的好,慢慢将心裏暴虐的想法壓了下去。
我适才不過是聽見一聲夜雲,便像戰敗的逃兵般逃離,根本沒有見着事實真相,就判了二爺的罪,也否定了他的付出與感情,這樣不是等于間接否定了自己的眼光和信任?
待到我完全冷靜下來,頭也不疼了之後,我輕籲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眸,下一瞬卻驚愕的瞪着後院景象,以及眼前明顯不一樣的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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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站起身來,就要進入樓房,卻發現通往後院的門被鎖上了,我驚訝萬分,快步繞向前院,看着眼前這棟三層樓高的屋子,疑惑不已。
我擡腳走近大門,手碰到門扉的那一刻,腦中又有信息閃過,這次的信息卻讓我吓出一身冷汗,信息傳遞完後,我轉身跑向小河邊,忐忑不安的望向河面。
看見又是清澈見底的河水,才讓我放下心來,适才的信息表示,我通過了考驗,解開了桃源的第一道封印,但是心緒仍然不夠穩定,差一點便被心魔蠱惑。
如若心魔漸生,那麽小河水便會混濁不清;若能完全抵制心魔,小河水便是清澈見底。至于為何會有心魔,信息只給了那句: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許是心思越重,想得越多,越容易産生心魔;又或許是不夠堅定,不夠信任自己,也不夠信任對方,才會産生心魔。
無論如何,這次我算是誤打誤打,陰錯陽差之下竟解開了桃源第一道封印,回到樓房前,我深吸一口氣,推開門扉。
一樓二樓似乎沒什麽變化,望着多出來的三樓,我遲疑了一瞬,擡步走上階梯,慢慢向上走去,來到三樓,和二樓一樣長廊兩邊都是廂房。
我小心忐忑的走向左邊第一間,輕推開房門,卻被裏面吵雜的人聲吓了一大跳,我不知所措得站在門口,其他人卻似乎沒有發現我一般,仍舊做着自己的事。
這時我才發現,門後似乎是一方天地,我猶豫再三,還是不敢跨出腳步,如若我出去了,回不來怎麽辦?況且我也不知門後是哪裏,或是哪個時代,興許連清朝都不是呢?
我站在門邊觀察一會,那些人的衣衫奇特,果然不是這個朝代的,這般人聲鼎沸,加之旁邊有攤子,莫不是在集市?
看了一會我便關上房門,他們似乎都看不見我,真是奇特至極,我本想繼續探索,心裏卻記挂着二爺,之前已經決定要相信他,相信兩人之間的感情。
但若要說完全不在意之前那一切,這是不可能的,那載濤分明就對二爺有心思,二爺還與他這般熟稔,想來便讓我心裏感到酸澀,不得不承認自己吃味的緊。
因此我略顯煩躁的走回二樓,在有着銅鏡的房門前,來回不斷踱步,就看一眼罷,看看那兩人在做什麽,那如果看見不該看的畫面呢?
我握緊雙手,如果看見不該看的,我就帶着園主和小冬子離開,讓他再也找不着,上次他已經将玉佩還給我,不怕他進入桃源找到我。
就這樣離開甘心嗎?心裏又有聲音出現,我一頓,連忙冷靜下來,不敢再胡思亂想,不管怎麽樣,先确認二爺平安再說,我沒忘了剛才載濤問的那句,感覺如何。
因此我深吸一口氣,怕自己反悔般的大跨步來到銅鏡前,還未等我走近,鏡面就起波紋,待我走到鏡前,鏡面已顯現出載濤的廂房。
廂房中只剩載濤一人,他陰沉着臉坐在床邊,床榻上已無人影,我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免疑惑着,适才發生了什麽,竟能讓載濤如此變臉。
我又想着二爺,很快鏡面波紋又起,平靜之後便是二爺的景象,二爺閉着眼靠在車廂中,看起來應該是在馬車上,我觀二爺臉色,他雖面無表情,我卻從中嗅出強忍的怒氣。
這倒奇怪了,剛才發生了何事,讓這兩人都怒氣難平的,還未等我想完,鏡面又是一陣波紋,這次我看見的,是二爺和載濤同在廂房中。
我驚訝萬分,看着載濤來到床邊,輕聲慰問着二爺,看着二爺搖頭說無事,接着載濤的聲音響起,“寒雲,時辰不早了,你就在我府上歇着罷。”
“不了,寒雲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了。”二爺冷淡的嗓音傳來,不複适才呼喚夜雲時親昵。
“寒雲,不用和我這般見外……”載濤話未說完,便被二爺打斷,“七爺,你提的要求我做到了,寒雲已經幫你打發掉那女子,還望七爺別忘了答應過的事。”
語畢二爺利落的坐起身下了床榻,整好自己的衣衫後,便拱手作了個揖,打算離開載濤廂房,誰想載濤竟然撲上前,從後方将二爺抱了個滿懷。
二爺一頓,随即冷下臉來,掙出載濤懷抱,轉身冷冽的語氣問着載濤,“七爺這是何意?”
“寒雲,我……”許是被二爺的怒氣驚到,載濤一時說不出話來,二爺一甩袖,冷聲說道,“七爺,若是你抱着這樣的心思,寒雲不會再跟你見面,保重。”
說完毫無留戀的轉身就走,載濤怔在原地,随後怒的一拳捶在桌面上,似是沒想到二爺會如此不留情面,我一邊為着自己不相信二爺汗顏,一邊又忍不住想到,你的玉佩還在他手上呢,這般撕破臉,如何拿得回來?
随後畫面又轉回二爺這邊,我發現二爺坐在廂房中,似乎在等着什麽人,再仔細一瞧,這不是我小院中的廂房嗎?他沒有回府邸上我這來了?不是說今夜不過來嗎?
我滿腹疑問的出了桃源,才一出去就被抱滿懷,二爺怎麽和載濤一樣,動不動就抱人吶,我心裏腹诽着,面上毫無表情,二爺低頭看我神色,嘆了口氣,“你都知道了?”
我心裏一驚,故做鎮定的開口,“知道什麽?”二爺如何猜出我已知曉?
“你适才突然情緒大變,我感覺到了。”二爺低聲開口,我驚訝萬分,“二爺感覺到了?如何感覺的?”
誰知二爺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我驚訝萬分,“玉佩怎麽在你這裏?”
“我适才整理衣衫時,便發現玉佩落下了,想了想只有七爺嫌疑最大,因此我從他身上拿回來的。”二爺輕描淡寫的帶過,我卻脫口而出,“你趁他抱你的時候拿回來的?”
“唉,你果然都看見了。”二爺無奈的颔首,繼續說道,“我剛清醒時,便感覺到你的情緒不對,那種感覺我說不出來,就是這裏悶悶的。”二爺指了指自己心口。
“我便猜到你跟着來了,因此急着想離開,卻又發現玉佩掉了,正想着沿路找回去,載濤剛好抱上來,我在他懷裏感覺到玉佩,便順手拿回來了。”
“……你跟他到底怎麽回事?”我躊躇的開口問道,還是很介意,二爺的那聲夜雲。
“他府上有個暗樁,因此他想做番戲給旁人看,因着他之前的相幫,他對我提出要求時,我雖不願卻也不欲欠他人情,就想着一句稱呼罷了,便跟他合演了一場戲。”二爺擁着我坐在榻上。
沒想到事情竟是這麽簡單,我沉默不語,二爺看我神色不對,連忙擡起我的臉龐,“青衣,我本想事情過後再說與你聽,不是故意隐瞞你。”
“不是,二爺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吶吶開口,随後将适才發生的情況細細說出來,二爺聽罷抱着我的手臂收緊,緊得我幾乎感覺到疼痛。
“青衣,下次莫要這般,你若出事叫我如何是好?”二爺埋首在我頸邊,似是害怕的低語着。
現在想起來,也覺方才驚險無比,我是好運打敗了心魔,還順道解開了封印,如若我反被心魔蠱惑成功,那麽後果将不堪設想。
先不說桃源會不會有影響,就說我竟然想殺了二爺,這就已經讓人心驚膽顫了,二爺緊緊擁着我,我想了想,還是将紙條一事說個明白。
二爺沒想到一張好意的紙條,卻是這一切的開端,他抱歉的說道,“青衣,是我疏忽了,我應該遣袁祈來一趟。”
“不是二爺的錯,是我任性了,也是我不夠相信二爺。”我搖搖頭,這次的烏龍确實是我的猜忌造成的,也是我對兩人的感情不夠有信心,心裏深處總懷着不安。
“不急,慢慢來,你肯将事情說與我聽,我便很開心了。”二爺勾起嘴角,淡淡的笑道,一點也不因為我不相信他而難過,反而高興我全盤托出沒有隐瞞。
我心裏又是一陣感動,心裏暗暗告誡着自己,得學着信任眼前人,他都做到這般地步,我若還不能全然信任他的感情,這世上還有誰值得我信任?
二爺能夠使用我的玉佩,已經是得了我的信任,但這樣的信任,是建立在二爺個人身上,對于我兩的感情,我卻無法達到相同的信任,才有今日的驚險。
好在最後一刻,我能醒悟過來,使得桃源解開了封印,不過想到這裏,我又開始思考,看來桃源不只一道封印,否則信息不會說我解開了‘第一道封印’。
“二爺,要進去看看嗎?”我聞着二爺身上淡淡的酒香,怕他累着,這幾日他四處奔波,好似并未好好休息。
“進去看看。”二爺颔首,我便就着相擁的姿勢,帶着二爺進了桃源,來到桃源中,二爺放松手臂,驚訝的望着全然不同的樓房。
“多了一層樓,不過我只看了其中一間廂房,其他的都還未進入過。”我帶着二爺走進樓內,指着樓上說道。
“另外,銅鏡似乎可以看見過去發生的事。”我将銅鏡的景象說了一遍,二爺又是驚訝萬分。
“如果能看見過去,不知道是否也能看見未來?”二爺沉吟了一會開口問道。
“我還未試過。”我一愣,因為自己是重活一遍的,對于未來的走向,有個大抵的了解,因此未想過從銅鏡看未來。
“我們的重活改變了一些細節,若是銅鏡也能看見未來,那是再好不過了。”二爺說道,我知道他是想多些把握,畢竟他曾許諾過,要給我一個新的未來。
不過時辰确實不早了,因此我兩商議好,隔日再來摸索銅鏡的功用,我與他出了桃源,二爺卻并回府邸,也沒有回到小院的廂房,而是坐在床榻邊,拿着一雙深邃的眼望着我。
“二爺,早些回房安歇罷。”我裝做不知的開口,二爺不作聲,只是起身将我拉到床榻邊,快速除去我的外衣後,将我推入床的內側,随後吹熄了燭火,解了自己外衣,翻身上床躺在外側。
我心跳如鼓僵直的躺在裏邊,二爺身上的熱度從旁邊不斷傳來,突然他一個翻身,将我擁入懷中,就在我正想掙紮時,二爺略顯疲憊的嗓音在頭頂響起,“莫怕,我只是抱着你睡,什麽都不做。”
我聞言便不再動彈,倚在二爺懷裏,原本以為會一夜未眠,誰知沒多久便沉沉睡去,意識沉入黑暗的前一刻,我想的是,二爺的懷抱果然很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