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我忍着怒火望着銅鏡,那少年乍看之下,與二爺确有幾分相似,不過再多望幾眼,就不是那麽像了,饒是如此,我心裏還是很不舒服。
有人惦記着自己的心上人,還找來相似的少年,壓在身下狎玩,光是想到對方是用何種眼神看待二爺,心裏就忍不住升起一絲暴虐。
腦袋裏開始想着,等到載濤入睡後,我可以利用銅鏡,神不知鬼不覺得将載濤殺了,把他殺了之後,就再也不會有人跟我搶二爺了……對,殺了!
我陷入魔怔,心裏頭翻來覆去都是殺了載濤的念頭,就在我控制不住沖動,想要立刻穿過銅鏡時,肚子突然一痛,讓我瞬間清醒過來。
我抱着肚子軟倒在地,蒼白着臉冷汗直流,好不容易等疼痛舒緩了,我慢慢爬起身,望向銅鏡時,書房已空無一人。
我趕忙出了桃源,剛才肚子突然的疼痛,讓我擔心是不是孩子出了問題,一回到房內,我趕緊喚來小安子,讓他替我檢查一番。
“公子,情緒不可過于激動。”小安子把完脈後,蹙眉望着我,我想起剛才險些失控的情緒,讪讪的點點頭。
小安子又叮咛了幾句,随後去幫我煎藥,我恹恹的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心裏有些難受,我這個做爹的太不小心了,竟然害得肚子裏的孩子跟着我一起難受。
小安子說情緒過于激動,很容易造成小産,尤其我以男子之身懷孕,前三個月更是需要加倍小心。我嘆了口氣,好在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剛才若不是因為肚子疼痛,喚醒了我的神智,我是不是已經沖動的,穿過銅鏡現身在載濤面前?若是這般,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
我抱着肚子蜷縮在床上,對自己的情緒失控有些懊惱,不過心裏隐隐的覺得,适才似乎受到煽動,有一股聲音,不斷催促着我,讓我将載濤殺掉。
我有些擔心心魔又起,連忙不再想着看見的情景,二爺就要回來了,我不想讓二爺擔心,因此得趕緊調整好心态才行。
那一晚我睡得不是很安穩,隔日精神萎靡,對什麽都提不起勁來,小安子勸我到院中走走,一整天窩在房裏也不算個事兒。
我懶懶的走到院中一個小亭子,繼續癱坐在椅子上,心口悶悶的,總覺得似乎就要發生什麽事,心裏無端端感到焦躁。
小安子笑我大驚小怪,他說懷孕的女子,喜怒不定脾氣古怪是常有的事,讓我放寬心,不要太激動便可,若是煩悶了,就想些快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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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院中的枝桠,嚴冬快過了,過不久又會是一片綠意盎然罷,但是大清朝的嚴冬卻還未過,再有兩年,便是武昌起義,對大清而言,再也迎不來春暖花開的春季了。
我胡思亂想着,二年後上海會是怎樣的光景?我們待在租界裏還好,租界外的地區,将是怎樣的一片混亂?
雖說這一世二爺掌握了北洋新軍,但是真能避免初期的軍閥割據嗎?到了亂世,那些統制們,還會繼續聽命于二爺嗎?
若是屆時,各鎮統制擁兵自重,豈不是重蹈了上一世的覆轍,呈現各派系軍閥割據,各系軍頭各自為政。
越想越煩躁,我大大的嘆了一口氣,托着腮坐在亭中思念着二爺,不一會小安子端着茶點過來,替我沏了一壺茶,便又離開了。
我坐在亭中唉聲嘆氣,讓前來找我的五爺有些訝異,還以為二爺發生了什麽事,問清楚後,他一臉鄙夷的說道:“無病呻吟,再嘆氣下去沒事都變有事了。”
“呸呸呸,五爺你能不能揀點好聽的說阿?”我翻了個白眼,今天心情欠佳,因此我不像平時一般多禮,五爺見我這副德性,搖了搖頭。
“真不知道袁克文怎會看上你這性子。”五爺撩起衣擺,自顧自的坐在對面,我一聽立刻回嘴,“真不知道園主怎會容忍你的風流。”
“你說什麽?!爺哪裏風流了!”五爺立刻拍桌怒吼,我也不甘示弱,拍桌回嘴,“哪裏沒有風流?四年前要不是我攔着園主,聽見你府裏要進人時,他早跑了個沒影!”
“那是謠言!爺府裏根本沒進人!”五爺瞪大雙眼,氣勢十足的望着我,我扯扯嘴角,“無風不起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這小鬼!我今天就代替小樓教訓你!”五爺似是被戳到痛處,挽起衣袖,作勢要敲上我的頭,我眼角瞄到一道人影,一襲藍衫風姿綽約。
“打人啦!園主,五爺要打我阿!”我扯開喉嚨大吼,一邊朝藍衫人影望過去,五爺一愣,趕緊也轉過身去,向着我兩走來的,不是園主是誰呢。
“後齋,你做什麽!不知道青衣現在身子不比平常嗎?”園主皺眉喝斥道,五爺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讨好的笑問:“小樓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在房內休息嗎?”
“好些了,便想出來走走。”園主任由五爺攙扶着他,走入亭中坐在我身旁,他摸了摸我的頭,“怎麽了?大老遠便聽見你的聲音,今天心情不好?”
“園主,五爺咒我呢。”我趁機向園主撒嬌,五爺在一旁險些吐血,卻礙于園主在場,無法對我怎麽樣。
“你個性我還不了解嗎?說罷,今日是怎麽一回事?”園主拍了拍我的頭,讓我收斂些,也給了五爺一個安撫的眼神,随後溫聲開口問道。
“沒怎麽了,就是心裏悶得慌,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似的。”我悶悶的開口,趴在桌面上,将頭埋進臂彎裏。
“你別胡思亂想,肚子裏還有孩子呢,你若這般愁眉苦臉,對胎兒不好。”園主溫柔說道,我擡起頭望着園主,讓園主喝下河水果然是正确的決定。
聽園主這番話,便知道他定是做了功課,仔細研究過懷孕的情況,他一定很看重肚子裏的孩子,能讓他懷上五爺的骨肉,真是太好了。
“園主,你害喜症狀好些了嗎?”我突然想起,園主昨天還吐得昏天暗地的,今日無事了嗎?看他臉色還有些蒼白,別是逞強才好。
“早上吐過就沒事了,窩在房裏會越窩越懶,況且我想順便到你院中走走,看住哪間廂房比較妥當。”園主笑着開口說道。
“和我住一間就行了阿。”我随意說道,五爺還沒阻止,園主便輕敲我的頭,“二爺再有半月便要回來了,你讓我半個月後又要搬一次阿?”
“那住我隔壁罷,若是住得遠了,我放心不下。”園主才剛有孕,正是需要小心照拂的時候,本想讓他與我同住,也好讓小安子不用奔波。
不過園主說得也是,半個月後倘若二爺回來了,園主還要再搬一次,那也太累了,只好委屈小安子,讓他兩邊跑了。
“嗯,除了這事,我和後齋還想同你商量一件事。”園主開口說道,我驚訝的挑眉,“商量?什麽事?”
“是這樣的,後齋擔心小安子一人忙不過來,恐有疏漏,所以想多派個人到你院中,你覺得呢?”園主開口解釋,原來是為了這事。
“行阿,我本來就打算再多進一個人,不過找不出好人選。”我聳聳肩,看來五爺和園主已經有了人選,這樣也好,省得我再找人。
“人選你要不要看過?”園主問道,我搖了搖頭,“不用了,園主你們拿決定便行。”為了園主,五爺肯定會再三仔細挑選,我不用多此一舉再看過一次。
沒多久五爺便先離開了,待到亭中只剩下我兩人時,園主淡淡開口,“青衣,你今日情緒不對,發生什麽事了嗎?”
我嘆了口氣,園主果然很了解我,感覺也很敏銳,我心裏頭正煩呢,因此便将載濤惦記二爺的事,粗略的帶過。
“你也真辛苦,二爺的爛桃花身分都不一般阿。”園主取笑道,我趴在石桌上,疑惑的問園主,“你都不擔心五爺嗎?”
“雖然這麽說不大好,不過後齋的身分,确實給了他許多方便,一般的人家,是不敢打他的主意的。”園主抿唇輕笑,我撇撇嘴,再有兩年你和五爺就該哭了。
一想到這裏,我連忙振奮起精神,語帶暗示的提點園主,讓他多少上點心,現在五爺還能仗着身分,再過不久,他可就和一般人沒有分別了。
園主聽罷沉吟了一會,點點頭開口說道:“這件事我心裏有數,後齋有和我提過,其實他暗中一直在注意革命黨的動作。”
我有些驚訝,沒想到五爺竟然暗中注意革命黨,想來也是,他身為愛新覺羅家的人,要他對革命黨視若無睹是不可能的。
“這也是為何他選擇離開北京,和你們一同到上海落腳的原因。”園主淡淡說道,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其實五爺離開了北京,最高興的怕是園主罷。
只要身在北京城,五爺和園主的身分,便有如雲泥之別,就算園主被五爺的真心打動,二年前松口答應,入了五爺的府邸,心裏應該仍是戰戰兢兢的。
但是到了上海就不一樣了,上海無人認識五爺和園主,在這裏五爺和園主的身分,差距便沒有這般大,因此園主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園主,你選擇留下來,真是太好了。”我突然有感而發,園主微微一愣,擡手撫着腹部,低聲說道:“嗯,還好我留了下來,否則如今怎會這般幸福……”
我和園主相視一笑,淡淡的溫馨萦繞在四周,說笑了一上午,直到小安子問我們要在哪裏用午飯,我們才驚覺竟已是晌午。
“坐在外頭有些涼,還是進去罷。”園主說道,我點點頭,随着園主走回房中,小安子連忙端上飯菜,我和園主用完飯後,又各自喝了一碗藥。
“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我竟也有了孩子。”園主放下空碗,喃喃自語道。
我微笑不語,二個多月前,我也經歷過這番感受,前一個月每天都像在做夢,還是因為每日早上的害喜,才讓我确信肚子裏有孩子。
過了一會五爺領着一個人,來到我和園主面前,五爺帶來的人年歲和小安子相仿,一臉清秀略帶腼腆,氣質幹淨讓人舒服不已。
“這是小丘,以後便留在你院中了。”五爺對我說道,我點點頭,看向小丘,小丘發現我的視線,連忙就要跪下請安,我吓了一跳,忙喊道,“停!小安子過來!”
“把我的規矩告訴他。”我讓小安子把小丘帶走,無奈的問着五爺,“你別又是從你北京的府裏調人來罷?這動不動就跪的,我可承受不起。”
“要照顧小樓,當然得從我的人裏面挑,不然我不放心。”五爺坐在園主身旁,對園主不停的噓寒問暖,兩人那股肉麻勁,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你信得過就成,我和園主的情形,若是被其他人發現,怕是會被當作怪物。”我捧着茶盞啜了幾口茶水,其實小丘的眼神很清澈,是很容易看透的一個人。
“我自然知曉,我不會讓這種情形發生。”五爺握着園主的手,嚴肅的說道,我暗中翻了個白眼,起身打算回內室,他們在我這個孤家寡人面前秀恩愛,讓我情何以堪。
進了內室後我坐到窗邊的榻上,本來打算年後開市,不過現在我有了身孕,不能太勞累,因此有些拿不定主意,不曉得是否要将鋪子頂讓出去。
況且再沒多久,我的肚子便會隆起,屆時恐怕也不能出門,那麽鋪子便無人打理,着實麻煩得緊。還是繼續歇着罷,不過得将掌櫃和夥計安排到二爺的鋪子裏。
我盤算着生意上的事,時間倒也過得很快,又睡了一會,起來便是用晚飯的時辰,我有些自嘲的對小安子說道:“感覺我的生活,只剩下吃和睡這兩樣了。”
“這樣的生活有什麽不好,許多人求都求不來呢。”小安子和我打趣道,我望了望四周,“園主呢?”小安子一邊替我布菜一邊答道:“回五爺院子了。”
“不是要搬過來嗎?”我還以為園主今日就搬呢,小安子笑着說道:“今日?五爺怕是不放人罷。”
“小丘呢?”我望了望,也沒看見小丘,小安子将碗筷遞給我,“我的好公子,你先吃了飯再問罷,別餓着了。”
小安子見我開始用飯了,才開口解釋,“小丘最主要是照顧樓爺,因此當然跟在樓爺身邊了,公子你不用擔心,小丘我認識很久了,我信得過他。”
“哦?你認識小丘多久了?”我好奇的問道,小安子想了想,“少說也有十年了罷,我和他是同時被分到五爺府上的。”
我點點頭,既然大家都覺得可信,那就沒有問題了,當晚我來到二爺房裏,向他提及小丘的事,二爺微微颔首,“多一個人照顧你和園主也是好的。”
當晚我窩在二爺懷裏,向二爺傾訴心裏的擔憂和害怕,二爺緊緊抱着我,我靠在二爺溫熱的胸膛上,聽着二爺沉穩的心跳,漸漸墜入夢鄉。
但是我一閉上眼睛,竟回到了上一世,日本軍攻入南京城時,我被無數刺刀刺入身體的那瞬間,我驚恐的瞪大雙眸,卻發現怎麽都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