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晚上劉祺君回家,鄭予銘還沒回來。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鄭予銘今天有應酬。想着好久沒有情意綿綿了,他休息了片刻便去廚房準備炖一鍋湯,留給可能醉酒的愛人。
冰箱裏東西不多,最近他們兩個基本不在家開火,阿姨買的儲備糧也不多,只有兩袋速凍餃子,幾個雞蛋、一根白蘿蔔、小袋黃豆,他繼續翻了翻,找出點木耳和香菇,冷凍櫃裏有半只雞,好像還是半個月前買的。
他全翻出來,洗了砂鍋,動手炖雞湯。
砂鍋大火轉小火慢慢熬着,他給自己煮了一袋餃子吃。算算時間,鄭予銘估計還在喝,他左右無事,給父母打打電話。
劉大媽正在和劉大爺商量今年過年回老家的事情,鄉下有位年紀很大的長輩今年過百歲生日,家裏人準備大擺流水席,所以請他們有空就去鄉下過年。
劉家自劉祺君爺爺那輩就開始在城市裏生活了,幾十年下來,與鄉下親戚的往來越來越少,但是終歸是本家,隔幾年還是會回去的。劉家親戚衆多,尤其劉祺君這一輩出了許多人中龍鳳,族裏人覺得臉上有光,也想趁着老太爺過百壽的時候把人們都請回去,也算是光宗耀祖顯擺一回。
劉祺君父母老家隔着不遠,那裏劉是大姓,姓劉的人家即使不是親戚也是世交。劉大媽對丈夫老家還是很熟悉的,她父母七八年前就賣了城裏的房子回鄉養老去了,她也想趁此機會好好回去住兩個月,好好陪陪父母。
劉大爺倒是不反對,只是他會計所年關本來就忙,一時走不開這麽長時間,有些為難,不知如何是好。兩人讨論半天,才想起兒子來。
“小君,我記得你正月不忙吧?要不要跟媽一起回去住一段時間?”
劉祺君這邊現在也正是忙到天翻地覆的時段,年後興許會有點時間。聞言卻有些猶豫:“媽,老家那麽遠……我年假最多到正月十五,去也去不了多久。”
“你也好些日子沒見你外公外婆了吧?”劉大媽打着親情牌,“昨天你外婆電話裏還向我打聽你呢。”
“媽,外婆他們端午時候還是在咱家過的,也沒過去多久啊……”劉祺君無奈,“今年過年走親戚的事,我覺得我這邊時間也不好挪出來,你們……要不再想想?”
“我這邊什麽都好說,過年雖然相親事件多,但是你媽我也不差那點兒錢,主要是你外公外婆年紀也大了,這兩年身體也越發不好……”劉大媽嘆氣,“算了,你們爺倆都忙,那我就自己回去了。”
劉祺君聽不得母上如此嘆氣,只好說再考慮考慮,劉大爺也連忙表示所裏的事可以再看看。
電話聊了一個多小時,劉大媽問起:“怎麽一直是你說話,予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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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有應酬,還沒回來。”劉祺君握着電話去廚房看湯,文火慢炖的砂鍋逐漸溢出香氣來,饞得他鼻子發癢。
“他也有應酬啊?你們最近真是一個賽一個忙……”劉大媽抱怨一句,又說,“那你不去接他嗎?會不會喝多了回不去?”
“我等下就打電話問他。”劉祺君稍微用勺子攪了下砂鍋,繼續道,“媽,你們年貨準備得怎麽樣了?要不我改天回去幫你一起買?”
“得了,指望你,黃花菜都涼了。有你爸在呢,我們倆買得差不多了。”劉大媽腦中一動,問,“小君啊,你和予銘今年過年打算怎麽過?我記得他父母在美國吧?他是打算去美國陪家人呢,還是來咱家一起過?你問清楚我好安排年關的行程。”
劉祺君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快過年了,年夜飯到哪裏吃還是個問題呢。他猶豫了下,道:“我還沒問過他呢,回頭我問了之後再告訴你們。”
“行。記得早點問啊!”
又聊了一會兒,劉祺君才把電話挂了。他看了看表,已經快十點了,鄭予銘還沒回來。他給對方打過電話去,第一次被挂掉了,第二次鈴聲就在門外,看來是到家了。
他三兩步跑過去開門,恰好看到江陽馱着醉得眼睛都睜不開的鄭予銘手裏捏着鑰匙準備開門。
兩人對視,俱是一愣。
江陽把胡子刮了,留了個正常的短發,乍一眼看去劉祺君差點沒認出來。
“你怎麽在這兒?”兩人異口同聲。
鄭予銘被江陽扶着,十分不規矩,皺着眉頭來回掙紮,嘴裏難受地哼着。江陽哎喲叫了兩聲:“予銘你別動啊!要掉下去了!”
劉祺君伸手把鄭予銘撈到自己懷裏,小聲喊了句他的名字。方才還掙紮的人嗅了嗅他的脖子,漸漸安靜下來,任由他抱着,不動彈了。
“我靠,這都可以!”江陽瞠目結舌。
劉祺君勾起個略帶得意的笑,溫聲細語地把人哄着,胳膊穿過他膝彎,把人抱起來,穩穩地放回卧室裏,幫他脫掉外套和鞋襪,蓋上被子後才退出來。
圍觀了全過程的江陽站在卧室門外瞪他:“你什麽時候住進來的?”
“早就住進來了。”劉祺君示意他聲音輕點兒,把他拉到客廳坐下,才問,“怎麽是你送他回來?他助理呢?”
“人家一個女孩子,我能讓人家來送一個醉鬼嗎?”江陽翹着腿坐在沙發上,擡手扇了扇嘴裏的酒氣,“今天我們一個飯局,正好順路,就把他送回來了。我說,身為客人,我連杯水都沒有嗎?”
劉祺君笑笑,知道他認清現實了,便說:“稍等,我去幫你倒一杯。蜂蜜水可以嗎?”
“随便。”江陽環顧四周,觀察着屋內擺設,念叨着,“我還是第一次進他家裏來呢,房子裝得不錯。”
“他自己設計的。”劉祺君把水端給他,“請。”
江陽灌了半杯下去,才酸溜溜地表示:“你撿大便宜了,我家予銘多好啊。”
劉祺君知道他那個小孩子性格,便沒有計較,只是應和着:“是是,他最好。”
江陽嘴裏亂七八糟評論一番,也沒理他,最後趴在沙發背上扁嘴:“憑什麽你就能順順利利進來住啊?說,你是不是使什麽妖法了?”
劉祺君真想翻白眼:“我們是情侶,住一起不是很正常嗎?你有吃飛醋的這點時間好好找個男朋友多好?”
江陽炸毛:“你管我!”
劉祺君無奈搖頭,繞去廚房看看湯已經煲得差不多了,便關了火溫着。
江陽一路随他進來,頓時嘴饞了:“你居然煲了湯,這麽賢惠?我要喝!”
劉祺君看他兩眼,只好拿了碗幫他盛了一碗,囑咐着:“有點燙,你小心。”
說完又拿出一個碗,嘗了嘗味道,覺得差不多,便倒了一碗,還特意把雞腿、白蘿蔔、木耳、香菇都盛出來,淺黃色的湯面上飄着幾粒枸杞,這麽一大碗煞是好看,聞着香噴噴的。
他放了把白瓷勺進去,端着去卧室。
“你稍等一會兒,我給予銘端點湯進去。”劉祺君問他,“他喝了多少酒?吃東西了嗎?”
“一開始吃了點兒,不管用,喝太多酒了。送他回來一路上都嚷嚷着難受。”
江陽跟着小心翼翼前進的他,看他把湯放在矮櫃上,坐在床邊輕輕晃鄭予銘的胳膊,小聲叫着:“予銘,醒醒。”
鄭予銘被他晃了一會兒,悶哼着“嗯”了一聲。
“胃難受嗎?”劉祺君揉着他的胃。
鄭予銘果然皺着眉拍開他的手,側過臉幹嘔了幾聲。
“起來喝點湯。”劉祺君扶着他坐起來,讓他靠着枕頭,先用紙巾給他擦了擦嘴,才端着碗舀了一勺,吹過之後一口一口喂起來。
鄭予銘眼睛微眯着,也不知有沒有看清楚,嘴巴一開一合地喝着湯,還算配合。劉祺君喂得快了,他便皺着眉偏開頭,搖頭晃腦地表示不想喝了。劉祺君溫聲勸幾聲,他又轉回頭繼續喝着。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扯住劉祺君的衣角,吃到香菇的時候閉上嘴巴,狠狠皺着眉,也不說話,卻鼓起腮幫子睜開眼,有些生氣地瞪着眼前的人。
“不吃香菇?”劉祺君問了聲,抽出紙巾放到他嘴邊,“吐出來吧。”
鄭予銘低頭吐了出去,還是覺得難受。劉祺君又喂了他幾口,他皺着的眉頭才舒緩開。
江陽捧着湯上下打量着他們,心中驀然湧起一股羨慕。
他認識鄭予銘很多年,從未見過他如此乖順又任性的小模樣。他從前被鄭予銘那股外露的斯文俊秀的清冷氣質吸引,即使知道這個人小毛病不少,卻還是飛蛾撲火一樣不顧一切地靠近他。然而此刻看到他在劉祺君面前的模樣,心中那些向往并沒有逐漸褪去,反而更喜歡了些。只是伴随着渴望而來的,卻是深深的無力。
這樣的表情是給劉祺君看的。他看不到。
江陽一度十分糾結郁悶,不懂鄭予銘怎麽會喜歡上劉祺君,這個人看上去一點都不夠優秀!然而此刻他忽然就懂了。
他見過鄭予銘身邊的許多人,許多和他一樣被吸引窮追不舍的人,許多迷戀着鄭予銘而刻意靠近的人。
他們所有人都有着各種各樣的優秀之處,然而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像劉祺君一樣,大晚上在家裏煲湯,溫聲細語地哄着醉酒的鄭予銘一口一口地喝,這種耐心和溫柔簡直不像是一個男人會有的。
他站在門口看着劉祺君側對着他,床頭臺燈落在那低垂的眉眼上,加深了這種溫柔的表象。
一碗湯很快喝完了,劉祺君想讓鄭予銘先躺一會兒再去洗澡,起身的說話卻發現對方的手指抓着他的衣角。
劉祺君愣了一下,失笑,把他的手松開,自己握了上去:“先睡會兒,剛喝完湯不要洗澡,等我把客人送走再回來……”
鄭予銘擡頭看了眼江陽,沒認出是誰,但是目光裏無意識散發出的不滿還是讓江陽有些愣。
“哎喲我去,好歹我也是送他回來的人好不好?這個逐客令下得也太不委婉了吧?”
劉祺君無聲笑開,說道:“他估計沒認出你,好了,我們出去說。”
安撫過鄭予銘,他和江陽一起出去了。
“小人,絕對是小人!”江陽把碗丢給他,“哼,你這個男狐貍精!”
“酸不酸啊你?”劉祺君撇嘴,去廚房把碗放好。
“酸死了!”江陽大大咧咧地去玄關換鞋,“這屋子有邪物,我要趕快離開。”
劉祺君哭笑不得,沒見過這麽神經病的藝術家。
“你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