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路況【4】

天色蒙蒙亮,微弱的曦陽在天邊一線染上一抹亮色,這座城市漸漸從沉睡中蘇醒。

常安拖着沉甸甸的步子走出派出所一屁股坐到最後一層臺階上,從口袋裏摸出煙盒。

常見站在他旁邊,低聲道:"你胃不好"

常安點着吸了一口,呼出一口白色的煙霧,讪笑:"我命不好"

此時封季柏和封佳宸也從派出所出來,常安對封佳宸說:"佳宸,謝謝你了"

封佳宸笑道:"我看後面情況不對就報了警,好像這忙幫的不怎麽漂亮"

常安:"你做的對,等常見被打死再報警就晚了"

封季柏看着此時低迷而頹廢坐在臺階上的年輕男子,在他平靜的表情中看到了疲憊和無奈,年輕的臉不屬于太過粗粝的滄桑,可是卻在這個人身上表露的淋漓盡致。

大哥,不過是平輩而已,如何甘心而又盡責的背起兩份責任,一個家庭……

常安埋着頭默默抽煙,思維遲鈍的大腦遲遲察覺到一道似有若無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轉頭和封季柏對視了一眼,然後把煙頭按滅在地上站起身道:"不好意思,又麻煩了你們一次,兩位請回吧"

不等有人回應,常安拉了拉外套衣領走向涼意朦胧的人行道。

"大哥你去哪?"

"上班,你先回家"

封佳宸跟封季柏道別後拉着常見走了。

封季柏看着常安逐漸融入微薄夜色中的背影,在他幾乎走出視線是開車追了上去。

"去公司嗎,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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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安沖他笑的有氣無力:"不用了,我現在不去公司"

封季柏看他片刻,傾身過去打開副駕駛車門,"上車"

常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上了車,業務熟練的報上地址。

封季柏紋絲不動的表情下藏着一絲詫異,那是一座□□。

打給毛傑時毛傑正在睡覺,"常~常哥"

常安約了他碰頭便關了手機。

常見會惹上王雄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本以為這兔崽子再怎麽不循規蹈矩也是小打小鬧,沒想到,夜路走多了真會見鬼。

常見所言的一年前背着常安去打工,正是在王雄的底下賭場,一個規模不大的賭場,貓膩卻不小,黑吃黑的王雄靠着雇的一堆老千和牌桌機關撈了不少黑心錢,常見進去做工前不知道這家賭場足夠黑,而且後臺足夠硬,當酒水小弟的時候不知死活的抓住一個老千,而那老千豈非閑人,王雄禦用撈金手,道上的規矩,出老千非定要見血,王雄為穩定大局便在衆目睽睽之下手刃了自己的下屬,而即将到手的二十萬度金全打了水漂,當王雄大怒要找拆臺的小弟算賬時,機靈的常見一看苗頭不太對,已經跑出二裏地了。

這下弟弟算是真被鬼纏上了,常安愁的腦袋都快禿了,不斷的扒拉頭發,感覺能一薅一大把。

"到了"

車停在市中心著名娛樂街上,不夜的燈牌在亮了大半的清晨中,那絢爛的五彩缤紛,此時閃爍的有些慘白。

常安猛的擡頭,"哦,到了?"

封季柏問:"來這兒幹什麽"

常安推車們,推不開,"有事,車門鎖了"

封季柏熄火拔鑰匙,率先開門下車,站在清亮了不少的晨色裏微微笑道:"正好,我也有事"

常安有點摸不到頭腦,看着他那雙湛蒙了一層霧般的藍色眼睛,有點着急的伸手胡亂指了指,"你,你的意思是"

封季柏打斷他:"我跟你一起去"

常安笑的有點無奈:"為什麽,你連我要幹什麽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要幹什麽"封季柏說完又補了一句:"多個人多份氣勢"

常安一臉複雜的看着他,這是在開玩笑嗎?這個人還會開玩笑?

封季柏靜靜的看着他,一幅高坐寫字樓的精英模樣,卻非要跟他混進流氓窩。

一聲支離破碎藕斷絲連的呼喚傳過來。

"常~常哥!"

毛傑喘着氣跑到他身邊,"出出,出"

常安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封季柏問:"還等人嗎?"

常安被他身上冷冽氣勢和毅然的語氣唬住,老實搖頭,"齊了"

封季柏反客為主帶路走向一家KTV正門。

毛傑和常安走在他身後,毛傑問:"這,這人是~誰"

常安示意他別說話,皺着眉頭面色凝重的看着封季柏修長挺拔的背影,看他身板是絕對練過的,看他氣質也絕對唬人,但是,為毛啊!

很快常安發現,封季柏走在七拐八拐的KTV走廊中像逛自己後花園般招搖過市閑庭信步,而且看起來頗為熟悉地形,一路暢通無阻的找到地下城的樓梯口。

三人咚咚咚下樓梯的聲音被有限的空間隔絕,回音格外濃厚。

常安緊走幾步跟他并肩:"你來過?"

封季柏雙手放在褲子口袋,依舊閑散又悠閑:"來過一次"

常安匪夷所思的看着他,不知哪裏來的求知欲促使他繼續問:"來,幹什麽?"

瞬間在常安腦子裏已經劃過無數場景,封季柏左擁右抱軟玉滿懷,封季柏舉着酒瓶子對瓶吹,封季柏在舞池蹦迪,封季柏……

再想下去就少兒不宜了!常安頓時覺得心裏一股濁氣翻滾。

"陪朋友賭錢"

瞬間又……清明了

常安眨眨眼,打破沙鍋問到底:"只是賭錢?"

封季柏用一幅"今天天氣不錯"的表情說:"嗯,牌桌上有只手不太幹淨,輸光了就走了"

常安慢慢的笑了:"心真寬"

封季柏側頭看看他,"又不是我的錢"

常安這下是真笑了,沒笑幾聲,樓梯走到盡頭,保镖把門的賭場門口出現在眼前。

封季柏無視兩個彪形壯漢,依舊前頭開路走進去。

裏面別有洞天,這裏裝修的很華麗,寬曠的大廳裏整齊有序的擺滿牌桌,每桌都有一位美女荷官,端着托盤的服務生們走來走去不停的穿梭。

封季柏側身問常安:"嗯……接下來幹什麽"

常安一驚,一時被他的大哥氣概蒙騙,忘了這位是在扮豬吃老虎!

常安領着他們在一張桌子前坐下,不鬧出點動靜見不到大佬。

荷官打過招呼後問道:"三位想玩什麽"

常安說:"鬥地主"

美女荷官:……

封季柏笑出聲,擡起頭輕輕撐住額頭,細長的湛藍眼眸微微眯起,眼角彎出水紋般的弧度。

常安第一次看見他笑,除卻這人有意無意的敷衍,第一次見他笑,一時間竟有些愣住……

封季柏的眼睛更迷離了,卻不掩笑意,雙手五指交叉放在下颚,看着常安問:"還會別的嗎"

常安殊不知現在的自己在封季柏眼中就是一個天真莽撞的愣頭青,一臉無辜道:"會啊,抽王八搭火車……你笑什麽"

牙真白,笑起來真是秒殺地球上一切磁性生物!

封季柏輕咳了一聲,面色前所未有的柔和,對荷官說:"二十一點,發牌"

常安接到一張梅花三,不忘申明:"我是真不會啊,不待見這個,沒學過"

毛傑:"我我也~也,不會"

封季柏熟練又優雅的整理手中的紙牌,擡眼看看常安:"沒關系,咱們比大小"

結果,他們真的比起了大小……

封季柏出了一張梅花十,然後分外專注的看着常安。

常安被他看的心頭發虛,扔下一張方塊兒Q。

毛傑說:"我沒,沒K"

封季柏聊下一張K,攤開雙手,"我贏了"

滿頭大汗的荷官美女:"請下注"

下注?

常安不由自主的看向封季柏,對方則是坦蕩蕩的看着他,仿佛在說,下注啊。

于是,常安從口袋裏摸出一盒雪蓮拍到桌子上。

荷官:…….

封季柏輕輕挑了挑眉,取下左手手腕上腕表放在桌子上。

常安一看,啧啧,江詩丹頓。

小結巴把渾身口袋摸了個遍,只掏出來半張髒兮兮的餐巾紙,眼巴巴的望着常安說:"常常哥,我出來來~的急,啥啥啥啥都~沒帶!"

常安:……

封季柏:"哈哈哈哈哈"

荷官:……

這三個人是來搞笑的嗎!

常安似乎看懂了美女的OS,誠懇道:"沒錯,我們就是來找麻煩的,請雄哥吧快着點,我們賠的只剩衛生紙了"

美女臉色一變,留下一句稍等便走了。

常安默默把雪蓮收起來,還點着一根打發時間,半根煙的時間過去,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雄哥終于露面了,身後跟着幾個小弟。

"呦!這不是安子嘛!"

常安瞬間換了一張臉,嚣張又張揚,眉眼間滿是戾氣,"雄哥"

王雄大馬金刀的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笑的不懷好意:"你不是金盆洗手了嗎?怎麽手又癢了來哥哥這兒找點樂子?別說哥哥不照顧你,一會兒就給你點倆妞!哈哈"

常安慢調思慮的把煙頭按滅在桌角道:"雄哥,我有話直說,昨晚上你弄進局子那孩子,是我的人,給兄弟點薄面兒,別跟小屁孩一班見識"

王雄仰起頭,睥睨他冷笑道:"你的人?那小子壞我生意欠了我二十萬,你一句你的人就讓老子的錢打水漂?你常安還沒這麽大面子,更別說你現在都沒個人樣"

常安啧了一聲:"我覺得我現在挺有人樣,非得活成你這樣?"目光冷冽的上下掃視他一圈,"這熊樣?"

王雄眼睛眯了眯,看了旁邊的封季柏和毛傑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用力拍上常安的肩膀:"好說,只要你替他還上那二十萬,一個小兔崽子算個屁!"

常安被他那一掌拍的肩膀生疼,推開他的手,冷冷道:"沒有"

王雄臉色驟變,"那你他媽什麽意思"

常安笑了聲:"我什麽意思?"豁然起身擡腳踹在他胸口,"你他媽帶人圍了我弟弟你說我什麽意思!"

王雄連人帶椅子呼咚一聲倒在地上,當下勃然大怒:"我□□小子找死!"

場面頓時驟亂,小弟們罵罵咧咧的氣勢沖沖的就要擄袖子開戰!

常安抄起一把椅子轟隆一聲砸爛在桌子上,拿起碎木頭裏最長的那根指着王雄惡狠狠道:"姓王的你掂量清楚!老子不是沒人沒勢,今天我敢咂你場子明天我就敢燒了你狗窩!你要跟我磕?那你□□的盡管放馬過來!他媽的老子跟狗頭金鬥法那會兒你□□的窩在你媽懷裏吃奶呢!老子會怕你?!"

一個小弟罵了一聲就掄拳沖過去,常安揚起木棍側手劈在他左耳,力道又恨又準!

沒顏色的跟班捂住耳朵嚎叫,鮮血從他指縫不斷往外滲,瞬間便染紅了半張臉,乍一看尤為可怖。

常安如煞神般又一腳把他踹翻,冷笑:"老子跟你們大哥說話,你蹦跶什麽"

似乎有種奇異的力量驅使,場面頓時安靜下來,安靜到只有每個人的呼吸聲交雜……

一直在旁觀望的封季柏擡腳踢開腳邊的碎木頭,一直只看着常安一人。

王雄面部肌肉不斷抽動,瞪着常安道:"只要你給二十萬,今天這事兒我就當屁放了"

常安歪着腦袋笑道:"沒有"

王雄恨恨咬牙,"你小子夠陰,夠狠,老子也不是韭菜茬,今天你要麽留下二十萬,不然,我跟你沒完"

常安一臉"怎麽就跟你說不清呢"的無奈又窩心的表情,仰起頭深深呼口氣,再次低頭時目光更為恨戾,握緊手裏的椅子腿……

才走出一步,手腕被人拉住。

常安轉頭看着封季柏。

封季柏松開他的手腕,轉而對王雄道:"雄哥是吧,你要錢,他沒有,他要惜事,你不肯作罷,這樣下去問題不會得到解決,不如咱們換一個談判方式如何"

王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屑道:"你是哪根蔥"

封季柏沒有理會他的惡言,把桌面上桌布抽走,只剩光潔的桌面,搬把椅子穩穩坐好,微笑道:"既然這裏是賭場,那就入鄉随俗,你我賭一場,如果我輸了,我給你二十萬,如果你贏了……我給你二百萬"

王雄眼中精光乍露,上下掃了封季柏一遍,發現其确實看起來是個大人物,在心裏笑他的不自量力,一步跨過去坐下:""好啊,你想怎麽玩"

封季柏解開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最簡單的二十一點"

王雄擡手打個響指:"發牌!"

美女荷官立即到位,洗好牌就要發。

"等一下"封季柏轉向常安:"你來發牌"

常安還沒反應過來局勢為什麽忽然發生這麽大的轉變,依言走過去才說:"我不會"

封季柏卻道:"按我說的做"

他一幅氣定神閑勝券在握的樣子讓常安放心不少,拿過荷官手裏的撲克牌,封季柏一令,他一動,很快王雄和封季柏手裏已經各四張牌。

封季柏拿起面前扣着的底牌,用堪比電影賭聖裏周潤發的手法擋在手牌之中,輕輕錯開一個角……

梅花Q……

封季柏眉心若有似無的挑了挑,雙唇勾起淺淺的笑意,放在桌子上的右手食指緩緩點着桌面,盯着對面的王雄說:"開牌"

在常安稀裏糊塗的時候,封季柏就這這場賭局給贏了,而且贏很漂亮。

王雄的表情真是……跟發現自己媳婦兒跟別人上床還被自己抓了個現場版一樣精彩!

常安按耐着想尖叫一聲的喜悅,裝作混不吝似的說:"謝雄哥承認,以前的破事就一筆勾銷了,以後咱還是兄弟"

封季柏拉開椅子站起身,一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寵辱不驚的樣子,"再見"側頭對常安道:"走"

常安蹲下身撿起那塊兒江詩丹頓,然後在自然不過的拿起封季柏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在心裏偷着樂跟在他身後,忽然聽到身後……

"呵!我說你小子怎麽從沒動過女人"王雄下巴一擡指向封季柏,一臉□□:"原來是個同兒啊,啧啧,安子,口味很重嘛"

常安一愣,随即心裏一把火燒的他臉上通紅,鋪天蓋地的憤怒像龍卷風般席卷而來,幾乎可以聽到腦中神經繃斷的聲音……

放作以前,他根本不會理會這種狗急跳牆般的惡意嘲諷,但是今天他的情緒卻格外失控,原因僅僅是王雄攻擊的對象不是他,還有封季柏,,,,,,,

"……我□□媽!"

封季柏攬住要暴走的常安,向王雄打出一招化骨綿掌,"嗯,再見"

常安一路渾渾噩噩的被他帶出底下城,回到地面再見陽光後,腦子裏像裝滿了泥漿,攪着疼,被太陽一曬又開始發暈。

毛傑見他面色極其不好看,安慰道:"常,常哥你,別~別聽,他放放屁"

常安有氣無力的打發走小結巴,抱着封季柏的外套頂着泛酸的胃蹲下身。

封季柏站在他的對面,半步之隔的距離,"怎麽了"

常安埋着頭:"沒事兒,老毛病,緩一緩就好"

封季柏垂眸看着他,沒說話。

後背被太陽曬的暖洋洋的,連帶着胃裏也開始回暖,常安盯着地面盯了好一會兒,輕聲道:"你別當真,王雄就是急了瞎說"

"嗯"封季柏依舊用亘古不變的平淡語氣說:"我沒當真,我本來就是"

…….什麽?

常安石化了十幾秒鐘,忽然擡頭看着他,臉上驚疑難定:"你什麽意思"

封季柏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自己的影子剛好遮上他的頭部,微微笑道:"雙性戀聽說過嗎,我可以接受女人,同樣也可以接受男人"

常安只覺得腦子裏的水泥稀裏嘩啦的響的很熱鬧,眼前一陣陣發暈,好不容易才得以看清他的臉……不亞于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的驚奇,和激動……

許久,常安哦了一聲,正欲起身時聽到他說:"你呢,我看你應該不是"

常安咽了好幾口唾沫,語無倫次道:"我,應該不是吧,我我我我沒試過,不……不知道"

封季柏笑了一聲:"那你是幸運的"

常安忽然就不想起來了,抱着他的外套幹笑兩聲:"也許吧"

于是,忙碌的清晨,忙碌的車水馬龍,忙碌的公路旁的人行道上靜止着兩個男人,與四周紛亂交錯的人群格格不入。

一個穿着考究精致的男人像一座神祗般蔚然不動,而他的對面蹲着另一個低着頭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都看到這兒了,為哈不收藏呢??????

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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