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直球 她覺得自己已經開始哄不明白了

少年洩憤似的,把水果糖咬的嘎嘣嘎嘣響。

他面無表情:“看你醒沒醒。”

南栀沒好氣地揉了揉鼻尖:“那你叫我不就好了……”

兩人都說完話了,南栀發現他還是保持着剛才單手扶車框的動作,一點都沒有要離開的趨勢。

為了避免兩人靠的太近,她只好僵着後脖頸,光靠身體一點點把自己從椅子上提起來。實在沒有拉扯的空間了,她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示意:“好了,我睡飽了,要起來開車了。”

等她說完這句,對方才像收到訊號般微微往後撤了半步。

他下巴一揚,是請便的意思。

南栀交換到駕駛座。

等她系好安全帶,副駕駛也坐上了人。季尋剛才提着的塑料袋就随手丢在腳邊,他從袋子裏摸出兩瓶飲料,望過來:“喝什麽。”

左手是豆奶,右手的咖啡。

南栀猶豫不決地從左換到右,再從右換到左,手指一一碰過去,都是熱的。糾結片刻,最後她要了豆奶。

原本只是打算先放在置物架上,但季尋遞過來的時候擰開了瓶口。

南栀不浪費對方的好意,咕嘟嘟喝了好幾口。

休息區的燈光把她的影子投在了副駕駛的扶手靠背上,風吹起頭頂一縷毛躁的亂發,影子裏的那一簇頭發也跟着亂飄。

一下又一下,隔空撓在手背上。

季尋垂眼看了許久,最後終于沒忍住,伸手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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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藏進了影子的陰影裏,就像隔空揉了揉她的腦袋。連對着她的影子,他都想俯首稱臣。

***

等南栀喝完水,車子重新上路。

到了現在這個點,高速公路已經不像下午那麽擁堵了。

南栀瞥了一眼導航,跟副駕說:“你別管我了,反正有導航。困的話先睡吧。”

“嗯。”

她專心致志開着車,聽到這聲回應就沒再往下說。

等到下一次超車。

變道時瞥了眼車右側的後視鏡。後車的燈光照在鏡子上又反射回來,黃澄澄一層金光披在男生長長的睫毛上,像鍍了金。

他輕輕抖了下睫毛,南栀才發現他始終睜着眼沒睡。

人就很奇怪。

如果車裏只有她自己醒着,氣氛再怎麽安靜也不會覺得尴尬。

而現在,知道兩人同時都清醒着,不再說點什麽就顯得不好意思了。

南栀清了清嗓子,尬聊:“哦,你沒睡啊。”

“沒。”

“不困嗎?”

“不困。”

南栀:“今天那個,跳傘很好玩。”

季尋:“知道。”

南栀:“……下次有機會再一起來玩吧。”

尬聊太難了。

但她可能說到了對方高興的點,他的聲線聽起來松快了不少:“好,下次。”

南栀深受鼓舞,再次開啓下一段尬聊。

“你說,前面要是碰到白天那種大堵車,咱們回不去怎麽辦?”

她目視前方,眼睛不往右邊瞥也能從他的聲音裏聽出逐漸倦懶的鼻音:“還能怎麽辦,随遇而安。”

“這可是荒郊野外。”

來的路上穿過了不少丘陵曠野,回去也是一樣。

她剛說完,車子又鑽進了一條山洞隧道。隧道裏燈光敞亮,反倒比外面更有安全感。直到車頭鑽出隧道,那一片濃黑又粘稠的夜色鋪天蓋地再次卷了過來,幾乎吞噬了四周丘陵的起伏線。

近光燈似乎永遠也照不亮更遠的地方。

南栀很有想象力地聯想到了恐怖小說的開場。

她很有代入感地開始頭皮發麻:“會不會周圍忽然竄出個什麽東西……”

少年倒吸一口冷氣:“你怕什麽,車裏又不是沒男人。”

南栀被突然從他口中蹦出的“男人”這個詞掠奪了注意。

她默默在心裏掐了把年齡。

對。也就是她一天到晚把季尋當個可憐弟弟。其實他早就是個成年男性了,甚至都過了結婚的法定年齡限制。那天看到他頂着浴巾在家亂走的時候,不也看到了麽。是許多成年男人都羨慕不來的完美體型。

到底什麽時候開始有的姐姐濾鏡呢?

南栀想着這件事的時候一聲不吭,只有眼睛在認真看着前面的路。

她不說話,季尋反倒開了口。

不過情緒又冷回來了,涼飕飕地問:“你是對男人這個詞有什麽異議?”

南栀被猜中心思:“……”

以她的了解,此時此刻當然不能點頭承認了。

一承認,他就會進入無限制冷環節。別說這一路回去,說不定明天走廊相見,他還在冷着臉生氣。小臭脾氣最近生氣的點都在這上面了。

小孩兒不允許被說小。

狹小的車內空間,兩人心思各異。

南栀在想什麽季尋不知道,他知道的是那個綠茶男喊着姐姐前姐姐後的時候,她可是一直都甘之如饴的。

這女人總不會就喜歡別人叫她姐姐吧?

她就是享受當姐姐的感覺?

思罷,副駕駛座這兒的空氣已經凍成了冰河世紀。

季尋實在無法明白,明明是有野心的,怎麽會有木逾那樣茶裏茶氣的男人,甘願變得不平等,甘願用“姐姐”來稱呼她。換作是他——

怎麽、怎麽可能開得了口。

他被自己的悶氣沖昏了頭,沒頭沒尾冒出一句:“你想都別想。”

“啊?”

才多久沒說話,南栀就跟不上對方的思維了。

她一臉詫異:“我想什麽了?”

她用餘光偷偷往右一瞥。

少年面朝窗外,只留給她半邊冷峻的側臉,跟雪山冰棱似的。

南栀認輸了,她覺得自己已經開始哄不明白了。

***

後半夜萬籁俱寂。

車子駛入地下車庫的時候,時間顯示淩晨一點。

再怎麽睡過一覺,到了這會兒也已經疲了。南栀覺得自己全身骨頭被拆開重組了一遍似的,酸脹得很。

她停完車,坐在位置上沒動,懶洋洋地抻了個攔腰。

淩晨一點的地下車庫空無一人。

發動機的引擎聲熄了之後,寂靜的氛圍同時裹了上來。安靜能讓時間變得漫長,從熄火到下車,明明才不到半分鐘,南栀像經歷了半個世紀似的。

後來半路上兩人就沒怎麽講話。

主要是就算她獨自講,那人也不怎麽回,不知道在生什麽氣。

南栀又不是專業哄人的,只知道他的脾氣一陣一陣,發作完大概就能自愈。她專心致志地開車,用車載音樂來填充那段空白的尴尬。

等到熄火下車,南栀往副駕那瞄了一眼。

他還是一副老子不爽的表情,只不過臂彎上還搭了一件他自己的外套。就那麽冷着臉朝她走過來。短短幾步路,外套已經被抖開了,南栀還沒開口,外套就劈頭蓋臉罩在了她肩上。

動作有幾分蠻橫不講道理。那樣桀骜的眉眼似乎在說,你敢不要試試。

車庫也不冷啊。

南栀眨眨眼,在他強硬的态度下“欣然”接受。

好吧,脾氣臭歸臭,還挺有紳士風度的。

兩人似乎都累了,誰也沒開口說話。

安靜地回到電梯間,安靜地等着電梯數字往下跳。

要是按照舞蹈生平時的要求,坐要坐得直,站要站的正。可惜南栀現在只覺得累,松了松骨頭,單腳抻在前面,站姿松散。

金屬門倒映出兩重身影,她要矮一些,高度與男生下颌齊平。

這會兒身上披了他的外套,從肩頭一直墜到大腿-根。這是件黑色的防風衣,logo與他身上的T恤一致。看起來竟然像情侶款,登對得很。

南栀受到蠱惑似的,直愣愣盯着金屬門上的倒影。

最初只是大而化之地看,後來目光索性落在了自己臉上。

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任她再怎麽不愛出油的膚質也差不多脫完妝了。眼下有一圈細細的烏青印子,唇色比起下午的楓紅寡淡了許多。

眉眼再好看,沒了精氣神總是要差一些。

可倒影裏的男孩子還是往常的英俊模樣。不知道上輩子拯救了哪個星系的、往死裏折騰一天也不見暗沉的冷白皮。

南栀不知不覺已經把目光完全挪到了他的臉上,仔細地看,除了眼睛裏藏了一點點可以忽略不計的紅血絲,完完全全就與平時無異。

這人可真是受到老天眷顧。

南栀胡亂想着,就突然那麽一下子,她有形象包袱了。

她撥了撥散亂的頭發,就連困得忍不住想打哈欠,都要擡手掩那麽一下。

等打完這個哈欠,電梯正好到地下。

叮一聲,電梯開門。

南栀自然垂下手,擡腿往電梯裏走。才第一步,她邁出的腿倏地停在了半空。像感知到了什麽似的,視線以卡頓的形态往自己手腕子上瞥。

她切切實實感覺到了,有人精準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南栀盯着那處被覆蓋的溫度,突然遲鈍:“……呃?”

電梯裏的燈光照在她側顏上,遲了若幹秒,門緩緩阖上。兩人敵不動我不動,一直到頭頂聲控燈都滅了。

光線黯淡回了無人入侵的模樣。

這樣昏暗的環境忽然就給了人勇氣。

南栀在黑暗中突然聽到他問:“什麽時候,再去跳傘。”

“現在就要約下一次了嗎?”她抽了抽手,對方紋絲不動。

雖然跳傘是挺開心的,但來回一趟那麽累,也不适合天天去玩兒吧?

而且,問就好好問,你拉我手做什麽!

她覺得現在已經處于大腦當機的狀态,這一天下來,大腦潤滑油都耗盡了。她在靠潛意識回答這個看似無理的問題。

所以,為什麽現在就要約下一次了?

她在心裏再次大聲地重複了一遍。

似乎感應到了她的心聲,少年再次開口:“我想和你約下一次。”

明明是不可能感覺到的,南栀還是覺得,他的聲音不僅僅從空氣那頭傳了過來,還從緊握的手腕上一點點震動、酥麻、小螞蟻爬樹一般爬上了手腕。

她用看高考語文卷的心态再次解析了一遍那句——我想和你約下一次。

哦,南栀在心裏回答,那改天再約好了。

但你能不能先……

南栀沒來得及想完後面的話。

主要歸功于他下一句屬實大膽,是她想都沒敢想的。

他說:“我想像今天一樣,從後面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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