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悸動 “反正你,下次眼光好點

季尋抱了一下,很快就撤開了。

短暫到南栀以為剛剛只是錯覺,只不過後背的觸感不會騙人,他靠過來時心髒的震顫聲很有力。一下又一下,似乎想要穿破胸膛在她後背留下印跡。

有工作人員過來幫他們解開安全扣。

同他們一起跳傘的褐色夾克也毫無聲息出現在身邊,他挑了幾段視頻拿給南栀看:“怎麽樣,小姐姐,我拍的專業吧?”

南栀看到她在四千米的高空,被季尋帶着翻躍而下。

在空中的數分鐘裏,他們緊緊相連,連命都捆在了一起。

現在落了地。

她不怕了,這才湧出一股異樣的情緒。心髒在胸腔中急速跳動,不是因為後怕,而是第一次幹了這麽刺激的事兒,隐隐還在興奮。

當然,還有她剛才和季尋說的,開心。

南栀下意識轉身找他,卻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去了草皮另一邊。

應該是去收拾降落傘包的。

南栀撫平情緒,剛才在飛機上一直沒來得及問的問題終于找到機會問了出口:“他還會跳傘啊。”

“那當然!你都不知道他玩的有多大膽。”褐色夾克說,“待會兒我給你找點以前的視頻,你看了就知道了。”

褐色夾克的聲音很大,不遠處的身影卻在一步步靠近。

南栀沒來由地覺得緊張,怕被他聽見。

就好像你去偷偷打聽一個人,可那人就站在你身後默默看着。社死到家了。她趕緊敷衍過去:“哦哦,沒關系,我随口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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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色夾克偏偏拎不清,還朝季尋招了招手:“跟你帶的這小姐姐說你以前跳傘的視頻呢,她想看。”

南栀一臉社死:“……”

誰?誰想看了?不是你叫我看的嗎?

季尋在一步之遙停下,漆黑的眼眸垂了下來,瞳仁裏幾乎倒映出女人的痕跡。那副桀骜又冷淡的表情簡直不用開口,南栀就幻聽到了季氏嘲諷。

他動了動唇,烙在下巴上的楓紅色痕跡也跟着動了動。

南栀盯着那處想,他怎麽還沒擦掉。

待她發現自己剛才走了神,才發現他的話已經說完了。

南栀問:“你剛說什麽?”

“你又發什麽呆?”他也問。

兩人對視幾秒,異口同聲:“沒什麽。”

沒多會兒,褐色夾克把SD卡裝進盒子送了過來,還舉着一臺小型GoPro。

盒子遞給南栀:“小姐姐拿好了,這是你今天的視頻。”

GoPro也遞到她面前:“看,這就是這小子之前跳6700米的視頻。放在我們大廳循環放的時候,來跳傘的妹子看得眼睛都直了,死活點名要他帶飛。我們哪兒請得起他這尊大佛啊,今天還是他頭一次帶人來。以前都是自己跳的。”

“話真多。”季尋不耐煩地啧了一聲。

南栀從善如流湊過去,看季尋那段高空跳傘視頻。

他身上的裝備和今天穿的不一樣,看起來更專業一點,據說是需要高空防寒。從視頻來看,還攜帶了個小小的氧氣設備。

在GoPro轉向他的那一刻,他已經單腿站到了機艙外,以踩單杠的姿勢踩在了飛機外側的弦上。

他朝鏡頭比了個ok手勢,與此同時迅速松了手。

他仰躺着,全身舒展,像睡在天空之上。自由得仿佛失去了所有牽制,以極其漂亮的姿勢飛躍而出。

南栀在同一瞬間忽然心跳加速,冒出那麽點懼怕。

在他的自由裏,她沒看出哪怕一絲半點緊張的情緒。甚至無所畏懼到即便就這麽從高空摔落也無所謂一樣。

南栀不由地從屏幕上挪開注意力,悄悄往身側送了一眼。

确認了如今本人正好好地站在身邊才又轉回目光。

最後他如願平安落地。

南栀後知後覺地松了口氣。她抱怨一般開口:“你怎麽玩的東西都那麽危險。”

是的。

季尋這兩年玩的東西都在考驗自己的極限操作。生與死之間徘徊的感覺讓他能更深地體驗到生命的意義。

覺得沒意義了,想閉上眼随波逐流了,他就玩這麽一遭。

閉眼的瞬間,看到劇院門口兩具緊緊相擁的屍骸,他又會咬咬牙,重新拖着殘破的心繼續下去。

今天一躍而下的瞬間,是他兩年來第一次真切感受到……

活下去,生活會待他更好。

他也會看到山,看到海,看到海平線上耀眼的光。

***

南栀第一次跳傘經歷給了她很長的興奮期。

她揣着SD卡回到車上,還在興奮地跟帶她來的弟弟說:“你知道嗎,我以前從來不敢的。我媽連過山車都覺得危險不讓我玩。還有啊蹦極那個我也不行,因為怕拉傷。小時候去那種兒童游樂場玩兒,不小心扭了脖子,我記得那段時間有一個多月沒跳舞,我爸那個臉,拉那——麽長。”

季尋很少聽她這麽活潑。

大多數時候她不會那麽多話,說話溫柔又穩重。

他單手搭着方向盤,語氣裏藏了點笑:“哦,那你小時候都玩什麽。”

“不玩啊。”南栀忿忿不平,“就寫作業跳舞,補課跳舞,比賽跳舞。”

“你不也喜歡跳舞麽。”

“……那倒是。”

車子緩緩駛出停車坪,他在掃碼付費的時候,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所以,今天是因為這個不開心?”

“不然呢。”南栀點點頭,“現在跳舞對我最重要。”

“哦。”有人故意道,“我還以為又為哪個男人傷心。”

南栀分手的慘狀是被季尋親眼看到的。

她這會兒開始不好意思了,“哎,你怎麽老把別人黑歷史挂嘴上。姐姐我是那種會為了男人不開心這麽久的人麽。”

他竟然沒反駁姐姐這個稱呼,吊兒郎當:“不是。”

南栀哼哼兩聲:“男人影響我拔劍的速度。”

季尋付完款,把手機丢在置物架上,順帶瞥了她一眼:“那是沒碰到讓你加速出劍的男人。”

南栀正在想,那得是什麽樣的男人。

忽得聽左手邊喂了一聲。他問:“你後面,不談了?”

這哪兒說的好啊。

她猶豫間隙,小臭脾氣動唇補了一句:“又不是人人會出軌。”

“我也沒說我對全體男同胞失望吧?”南栀詫異。

“反正你——”他頓了頓,“下次眼光好點。”

行吧。下次眼光一定會好點。

最最起碼,絕不會被他撞見分手場景。

南栀是這麽想的。

車子開出半小時,遇到了大規模堵車。高速三條車道被堵得嚴絲縫合,連挪都不帶挪一下的。

來的路上南栀睡了一覺,并不确切知道路上到底要多久。

回程時太陽已經偏西了,如果再堵下去,今晚估計都得深夜到家。

南栀想,她是這場意外出行的罪魁禍首。

于是好脾氣地問:“趁現在沒動,要不換我開吧?”

“不困。”他說。

她湊過去,看了眼導航。前面紅紅一長條,看不到盡頭。

兩人在車上似乎也沒什麽可打發時間的,南栀從口袋裏摸出耳機,打算抓緊時間聽聽他之前弄好的曲子,再想想編舞。

給左耳戴耳塞的時候,不小心夾了一縷頭發進去。手指一撥,頭發成功抽身,耳機也随之落了下來。左邊耳廓空蕩蕩的,她彎腰去看座椅縫隙。

座椅縫隙裏沒有,地上也沒有。

南栀繼續再往右找,這時季尋忽然出聲:“找什麽。”

“耳機掉了。”

她整個人往右側歪,手從椅縫裏往下探,人也就順勢貼在了車門上。

以這個姿勢掏了沒幾秒,她忽然見季尋把車挂到了P上,單手扶着副駕駛的座椅靠背欺身過來。

“不用不用。”她依然歪着身子,“你看前面就行,我自己找。”

男生靠近的速度并未減緩,只是空餘的那只手自然垂落。

手指輕輕一捏,溫度停留在她凹陷的腰窩處。

觸感與脊骨平行向上,爬了不到一指距離,他手指尖捏了一枚小巧的藍牙耳機,晃了晃:“它?”

“……”

這枚耳機遞到她手裏時還有餘溫。

過分的是,明明已經遞到跟前了,她仍然覺得腰窩很麻。

感覺很陌生,南栀記起同周遠朝在一起的時候。那會兒也免不了這樣那樣的觸碰,可是每每靠近,緊張和害怕會覆蓋掉其他一切情緒。這種小螞蟻在爬,鑽心蝕骨的感覺卻是一次沒有。

她止不住地想,這個季節,是還有靜電嗎?

南栀不動聲色理了理衣服下擺,再理好鬓邊碎發,“哦,原來掉在這了。”

聲音卻是很小。

“嗯。”季尋淡淡應了一聲。

但南栀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就落在自己後腰處。

她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我……弄會兒工作上的事?”

“随意。”

“有事叫我,我聲音開小點兒,能聽得見。”

南栀邊聽邊用手機記靈感。她弄得很投入,除了中途發現車流已經開始緩緩移動外,一次都沒走神。

後來手機電量閃了閃,耗到了20%以下。

等取下耳機,耳道已經被撐得酸疼酸疼的了。她用手掌一左一右按了按耳廓,望向窗外天色。夕陽半遮半掩沉了一半。

“到哪了?”南栀問。

“半路。”季尋不鹹不淡地答,“真正意義上的半路。”

南栀哦了一聲,又問:“到下個服務區換我開?”

開車的人都知道,同樣的路程,堵車更廢心神。

他這會兒也許真的累了,沒跟先前一樣嘴硬,只說:“下一個還有三十公裏,你最好先睡一會。”

反正手機快沒電了,南栀點點頭:“好。”

她今天的情緒像走鋼絲,也一直緊繃繃的。

睡半小時再開車對誰都好。

南栀聽話地把座椅往後調,閉眼。

這一覺醒來的時候,外邊天已經完全黑了。

車窗外透進一點昏暗的光,是不遠處的霓虹燈牌在閃。她迷蒙着雙眼打量了一圈,判斷現在是在一個小型休息站。副駕駛的窗戶開了一小半,車裏安靜異常,駕駛座上空空蕩蕩,只籠罩了一層光的餘晖。

南栀按着後頸稍稍坐起一點,倏地感覺到有什麽從身上滑落。

她條件反射扯住一角,這才發現,身上蓋了件外套。

男生的,版型很寬大。

好像回到了那次在季尋家,她不得已穿了他的運動褲。

也是這麽寬松地罩在身上,像唱大戲。

衣服上有好聞的皂角味,幹淨清冽。女人好像總是無法拒絕幹幹淨淨讓人舒适的味道,就好像同樣是那個年紀的小孩兒,愛臭講究的總是要受歡迎一點。

南栀抖了抖外套,搭在臂彎上。

她再次往窗外看,終于看到了少年的影子。他一手提着個塑料袋,一手拿着手機往這走。手機屏幕在他臉上打了一層光,于是他野性十足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薄唇就比別處更亮堂,更清晰一些。

遠遠的,仿佛一副色彩昏暗的油畫,所有的高光都集中在了臉上。

他好像用舌頭抵了下什麽,南栀看到左腮處的鼓起一下子換到了右腮。細看,才發現他還叼了根棒棒糖。

明明是在咬糖,怎麽就能做得那麽痞氣十足。

塑料袋嘩啦嘩啦的聲音越來越近。

南栀不知腦子抽什麽風,猛地閉眼,又把衣服抖開拉高。

她豎起耳朵,聽到塑料袋的簌簌聲就停在了車門邊,是她這處的車門。聲音停了很久,久到南栀都覺得自己快要憋不住了。

但這段時間,她其實在想一個更無聊的問題。

剛才看他走過來,她為什麽要裝睡?

好奇怪。

裝睡這種情節她見多了,都是電視劇裏看來的。

一對小情侶,女生知道男生要過來,眼睛一閉裝睡鬧着玩兒。

就連嬛嬛看到四郎過來還要裝睡呢。

但她裝睡要幹嘛?

不是還要換她開車嗎?腦子剛才脫離了本體,有病病?

南栀這麽想着,驀地睜開眼。

她不睜還好,一睜,猛得與少年放大的俊臉對到了一起。

他被吓的,咯嘣一下,把糖都咬斷了。

南栀惡人先告狀,剛睡醒的聲音奶兇奶兇:“你怼這麽近幹嘛。”

季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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