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尤津一夜好眠，第二天仍舊是周末。難得享受不用早起照顧小童的日子，他習慣性地被六點的鬧鐘叫醒後，懵了好一會兒才關了鬧鐘繼續補回籠覺。慵慵懶懶到中午才起床，穿着睡衣去冰箱裏翻找食材，湊合着看着電視吃了碗泡面，然後就茫然地不知道該幹什麽了。

自從一年前把小童從醫院接到家裏，他就把全部的重心放到了小童身上，每天早起給小童做飯看着他吃藥，時時刻刻都擔心着小童哪裏不舒服，自己原本多麽散漫懶惰的人，如今的生活卻絕對可以說是健康。

悠哉游哉地吃完午飯後不放心地給尤安打了一個電話，聽到小童元氣十足的聲音後才放下心來，聊了一會兒後小童呼呼跑去自己玩耍，尤津猶豫一下後終于忍不住問道：“表哥，你為什麽要突然帶小童走？”

尤安笑吟吟道：“你知道的，小津，心結如果一直不解開，這輩子都不會釋懷的。”

尤津氣悶，“我沒有心結。”尤安無奈地寵溺道：“小津，你們之間的事必須要解決，不管結果是怎麽樣，我都支持你。”尤津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那邊響起一個不悅的陌生男聲，尤安只快速地寥寥幾句就匆忙挂斷了電話。

尤津憋着一口氣去踹沙發上的抱枕，自己生了會悶氣後又灰溜溜地把地上的抱枕撿了回來，覺得還是不想的好，于是專心致志地看了一下午肥皂劇，晚上繼續吃了泡面後早早就睡了。

繼續一夜好夢。

醒來又是周一，他精神振奮地去上課，關關眼巴巴地在課間跑來，再次發出了想要讓他帶着小童來自己家作客的邀請。

尤津抱歉地摸摸他的頭說：“小童這段時間不在，去老師的表哥家玩了。”關關失望地看着他不死心追問道：“那、那他什麽時候回來呢？”

尤津有些為難地想了想，“他很快就會回來的，這樣吧，等他回來了我就告訴你。”關關只好點點頭，憋着小臉扭扭捏捏有小聲道：“老師，我叔叔這幾天放學都會晚點來接我，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等，我害怕。”

“為什麽？你叔叔有事嗎？”尤津意外問道，關關懵懂地眨眨眼睛天真道：“我也不知道。”尤津沒在意，笑着點點頭答應了他。

關關高興地跑走了，跑到尤津看不到的地方時停下腳步咬着嘴唇回頭又看了他一眼，惶惶然。

放學後他信守承諾牽着關關的小手在校門口等，沒一會兒就看到一個穿着黑色襯衫的男人闊步走來，面目俊朗，似乎在一瞬間回到了少年時代。尤津一僵，眼睜睜看着男人走到自己面前，面容溫和地蹲下來摸摸關關的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關關有些緊張地看着眼前很好看的大哥哥，臉紅撲撲地嗫嚅道：“我叫關關。”

“關關，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真是好名字。”韓嘉微微一笑。

尤津把關關往自己身邊拉了拉，語氣冷漠，“不是說過不要再來了嗎,你又有什麽目的？”韓嘉依舊溫和笑着，目光裏并沒有咄咄逼人的強勢，只有安然與認真。“我最近在這裏有工作，便過來看看你。”

尤津皺眉，“不用來看我，你什麽時候走？”如此直白的不歡迎令韓嘉一怔，又松松笑了，“放心，我很快就會走，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他進退有度，反倒讓尤津不好再說什麽，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和關關聊天避開和韓嘉的直面接觸。

韓嘉只是安靜地立在他身邊，在尤津看不到的時候目光停在他身上，在尤津假裝不經意擡頭時卻又迅速收回目光。

尤津心不在焉，後背不自覺僵硬，如坐針氈，終于在看到關斐來的時候松了一口氣。逃也似的牽着關關走上前笑道：“怎麽來的這樣晚，工作忙嗎？”

關斐對他有些親昵的問話一愣，若有所思地掃過一旁微微皺眉的韓嘉，流利接下去，“嗯，最近有些公事，還要麻煩你了。”

“我也沒事，況且關關又這麽可愛。”尤津溫和一笑，兩人又閑閑聊了一會，全程忽略掉一旁沉默的韓嘉。關斐只當沒看到尤津有些驚惶和不安的細微神情，禮貌地告別。

尤津向他和關關揮手告別，只覺得後背滲出一層冷汗。

原先他若是當着韓嘉的面和別的男人說話，韓嘉都會黑着臉不管不顧地直接把他拉走再回家狠狠地修理他。他剛才頭腦一熱就撇開了韓嘉，卻一邊談話一邊忐忑不安，戰戰兢兢地讓自己都不由得恥笑如此懦弱成習慣的自己，只是見韓嘉這次一動不動，他說不出是驚異解脫還是淡淡失落，看也不看他就要獨自回家。

韓嘉倒是一聲也不吭，只是跟在他身後保持着一米遠的距離，穩穩保護。尤津熟視無睹回到自己的公寓，将默默守着的韓嘉拒之門外。盡管心裏仍強烈排斥，他在房裏躊躇許久還是忍不住悄悄拉開了窗簾，夜色漸漸變得沉沉，樹下的身影卻依舊固執堅定。

哼，惺惺作态。

尤津一把拉住窗簾。

之後的每一天，尤津醒來的時候門口會放着熱氣騰騰的營養早餐，去學校的路上韓嘉會默默跟在他身後，在中午去吃飯的地方總是會有提前空出的位置等着他，放學後韓嘉早早地立在校門口等着他，傍晚時候門口會放着清淡精致的晚飯和新鮮多樣的水果，簡直體貼入微。

尤津最初嗤之以鼻，只是冷冷地将他送來的東西置之不理，但每一天卻又會堅持不懈地出現新的食物。

韓嘉知道他不想和自己說話，只是在他門口留了一張字條。

“就算恨我，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賭氣。”

尤津看完後把紙條揉成一團随手扔進垃圾桶，目不斜視地走進家門重重關上，沒過一會又冷着臉打開門，皺眉拿起門外的東西。不要白不要。他嘟囔着關上門，心安理得。

他會做飯，但一個人的時候從來都懶得做飯，只對付對付就好。韓嘉原來并不知道他這個壞習慣，只是在偶然提前回來撞見他懶洋洋吃泡面的時候問清楚後，就再沒有讓他自己吃過飯，即使韓嘉不在，也會派人送飯過來。

在最初離開韓嘉後的半年裏，尤津也是過得毫無規律，經常餓到胃痛還不知悔改。後來進過幾次醫院後被衛恩和尤安嚴重警告了才勉強恢複正常，接尤童回家後就更是擔當起做飯的任務，身體也一點一點好起來了。

原本以為這一個月會重新回到那半年裏不管不顧的頹廢生活，韓嘉給予的久違的溫暖卻讓他掩蓋的記憶星星點點地複蘇。

這是韓嘉欠他的。

尤津在極其矛盾又賭氣的情緒中坦然接受韓嘉給予的所有，只仍舊無視每天默默跟在自己身後的高挺身影，卻開始慢慢習慣身後那個始終追随自己的飽含着适度愛意與關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