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織田信長可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語,但有的人卻不能不在乎,比如她的母親:土田夫人。

對于長女近年來在她眼底越發不堪的舉止,最開始,土田夫人覺得自己是抱着容忍的态度的,畢竟,女兒不同與兒子,年紀小又不懂事,有些舉止失措也正常。

但信長的動作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荒誕,流言蜚語也是日漸襲來。

在這樣的環境裏,土田夫人心底對于長女的不滿也慢慢加深了起來。

再加上信長從小由織田信秀親自教養,稍大一點又有織田信秀任命的老師負責輔弼,與她這個母親的感情可以說是平平。

而小兒子信行就不一樣了,在土田夫人身邊長大和她感情深厚。而且從小就聰明聽話,舉止有禮,文武兼備。

在兩方面的對比下,土田夫人的心,漸漸的越來越偏了。

信長,畢竟只是個女孩子,還是不适合擔任織田家的家主重任的,織田家,還是該托付給信行的。

這樣的念頭,在信長元服禮上的消息傳來後,到達了頂峰。

等織田信秀回來的時候,迎接他的就是土田夫人憂心忡忡的臉,“您回來了。”

“嗯。”織田信秀還沉浸在怒火的餘韻中,這混賬東西,簡直是翅膀長硬了,竟然連他也敢忤逆,不知道誰給他的膽子。

當然,這個時候的織田信秀,是絕對不會承認信長之所以成長成這樣,他的縱容算得上是居功至偉。

“元服禮上的事,我都聽說了,”土田夫人小心翼翼觀察着丈夫的臉色,當然也從中看出了不滿和怒氣,而這些給了她說話的勇氣,她邊幫着丈夫解開铠甲,邊開口道,“果然,信長還是不适合織田家少主的位置吧。”女人,哪裏比得上男人來得優秀。

織田信秀猛地回過神來,“你說什麽?”

土田夫人既然說出了口,當然要把話說完,“她,她畢竟是個女人,行事荒唐舉止乖戾,現在外面都說她是,是……”咬了咬牙,土田夫人說了出來,“是尾張的大傻瓜。”

織田信秀驀地皺眉,他當然知道外面的傳言,但他其實并沒有放在心上。可他沒想到的是,妻子竟然把這些話放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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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連他都快忘記了的,信長其實是女兒身。

看到織田信秀的表情,誤以為他也是對信長不滿的土田夫人說話漸漸流暢了,“織田家,還是托付給信行吧,他那麽優秀,才是能承擔起這個重任的人。”

織田信秀猛地一擡手,“這話不要再提!”不是沒有家臣因為信長的荒唐舉止隐晦或直白的提過信行更是适合繼承織田家,但織田信秀從來沒有這麽想過。

哪怕信長是女人,哪怕他現在已經有了信行這麽一個看上去還不錯的嫡子,他從未動過一絲一毫更換少主的念頭。

對于自己一手教導出的信長,織田信秀不但抱着父親絕對的驕傲,而且他還隐約有了些想法,信長的行事雖然看起來像是荒誕不羁,但卻并不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無跡可尋,而是有着種統一的目的和規律。哪怕,他仍舊看不太明白信長的所作所為,但人對看不透的東西,要麽尊敬,要麽厭惡,織田信秀是前者,雖然對信長談不上尊敬,但卻隐隐有些覺得不同凡響。

不說其他,就像信長這些年親近平民,織田信秀可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那些商人,可給他這個兒子,咳,女兒,賺了不少錢。

作為一個主張發展商業的家督,織田信秀當然知道錢在這個亂世的作用。

當然這還僅僅只是一方面,還有信長身邊的那些家臣之子對她表現出的忠心,甚至是影響了一部分家臣緊緊的站在她的身邊。

織田信秀見微知著,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信長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荒唐。

當然,這些他是不會仔細和妻子解釋的,也沒必要和女人解釋這些,反正妻子也是聽不懂。

這個時候,織田信秀又下意識的忘記了,他認定的繼承者,他的長女,也是個女人。

沒想到,丈夫竟然回了她這麽一句,土田夫人驚訝的擡頭,“大人,為什麽?明明信行更是适合啊。”

信行?确實不錯,但怎麽比得上信長。

織田信秀擺了擺手,“信行不合适,信長才是能引導着織田家走向輝煌的人。”

“您在說什麽啊,”土田夫人不敢置信的樣子,“信長,信長只會把織田家引向毀滅。”一個女人,怎麽能帶領織田家呢。

說着這話的土田夫人,全然忘記了,之前自己是怎麽護着信長,說她會成為織田家的驕傲,把她推上少主的位置的。

“住嘴!”織田信秀喝止了土田夫人,“繼承我織田家的只能是織田家的嫡長子,”他特意強調了這幾個字,“織田信長!”

“啊!”土田夫人頹然倒地。

然而不管土田夫人怎麽想,着力于培養信長的織田信秀很快又有了新動作。

既然長子已經元服,那麽是時候宣告天下了。

于是在織田信長元服的次年,織田信秀另築新城古渡城,準備在信長首次出陣獲勝之後,就遷居新城,将舊城那古野城給予信長。

在當時,把主城托付給少主,就意味着将整個家業托付,織田信秀這樣的舉動,無疑是向天下宣布了織田信長作為織田家繼承人的身份不可動搖。

因為有了織田信秀這樣的支持,信長在織田家的地位再一次穩固了下來,之前有提及讓次子信行繼承織田家的家臣們的聲音,也一時消聲滅跡。

于是就在新城駐好之際,織田信長迎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出陣:領命出陣織田家宿敵,今川家治下的吉良大濱城。

作為織田家少主的首戰,織田信秀當然不會選擇難打的戰役,畢竟信長沒有經驗,且全天下人都在看着織田家少主的首戰,當然是要順順利利的大勝而歸才好。

所以織田信秀給信長的任務很簡單,也不過是要求她吉良大濱城下各處放了幾把火,然後于野外紮營過了一夜就行了,這樣就算是取得了勝利。

信秀覺得,以他這個兒子的能力,這樣一個任務還不是手到擒來,反正信長不是放火放出經驗來了的嗎?

他就等着信長大勝而歸的消息就好。

當然老父親的想法是美妙的,而織田信長卻并不是這麽想。

經過了這些年的努力,她手下的鐵炮隊雖然在她看來人數仍少的可憐,但兩百人的規模在當時卻絕對不是一只會讓人忽視的力量了。

所以這一次,她準備帶着她手下的鐵炮隊,去見見血,免得到時候真的上了陣,就跟只菜雞隊伍似的。

這天初陣,織田家的少主坐在矮凳之上,裝束停當,等着平手政秀為她戴上頭盔。

平手政秀看着容貌清秀,神色卻是沉穩的少主,偷偷轉頭抹了把眼淚。

當年小小的幼童現在已經長大成人,馬上就要經歷自己的初戰了。從此之後,織田家後繼有人,他也安心了。

平手政秀的舉動自認為隐秘,織田信長卻哪有看不到的,她眉頭一揚,“我知道老師您看到本少主的英姿心情激動,但您再哭下去,我可趕不上出陣了。”

平手政秀的動作立刻就頓住了,剛剛湧上的感動立刻就煙消雲散。

少主還是那個少主,并不會因為初陣就成長了,所以他教導少主的重任,仍舊是任重道遠!

絕對不能松懈!

看着一心為己的老師眼中再次冒出火花,抿着唇給自己戴頭盔的架勢好像那頭盔能給予他無限力量似的。

織田信長相當無賴樣的聳了聳肩,她說的是實話嘛。

等織田信長裝束停當的時候,織田信秀也趕了過來,這是信長的初戰,他當然不會置之事外。

同平手政秀一樣,織田信秀看着廊下站着的少年,身披铠甲羽織,腰懸長刀,長身玉立的樣子看上去風華正茂、英姿勃發,也差點忍不住眼睛一陣酸疼。

他織田家的少主,終于長大了。

然而織田信長一開口,那種吊兒郎當的樣子,讓織田信秀剛升起的欣慰感就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

這個時候織田信長說什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是出陣之前,誰不是嚴陣以待,這家夥竟然還是這麽沒個正行,簡直是要氣死人了!

于是,織田信長的初陣,是被自家父親拿着刀,趕出門的。

當然,還伴随着織田信秀的怒吼聲,據說整個府邸都聽到了。

逆子,如果沒大勝,你就別回來了,還不趕緊給我滾滾滾滾滾……

主公,還是如此中氣十足啊。

跟着自家少主準備出陣的大家們,不由自主的這樣感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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