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
對于普通人而言,不過是給主公大人提鞋這種工作,難道還能提出花兒來。
但日吉就是硬生生把這樣一件看似普通,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甚至完全不會引人注意的工作做得精彩紛呈。
織田信長很快就發現,這個提鞋的人,不但從來沒有給她拿錯過她想穿的鞋子,而且在入冬的天氣,在她偶爾穿拖鞋的時候,鞋子也是暖和的。
暖和的鞋子,穿進去就知道不同,連織田信長都有些詫異的揚了揚眉,暖鞋只是小事,但這麽多年,卻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這麽做過。
于是信長大人饒有興趣的看向跪在旁邊的提鞋之人,“這鞋子,是你暖的?”
日吉正跪在旁邊,聽到自己崇敬的發光之人這麽詢問,他有些激動,卻仍舊壓抑着心情,“嗨,是小人暖的。”
“你叫什麽名字?”織田信長繼續問道,她從小在市井裏混跡着長大,從來不在這些底層人物面前擺什麽架子。
所以別看織田信長是傻瓜的傳言就沒斷過,但百姓們總親切的稱她為尾張的傻瓜。
“小的的叫日吉。”日吉的聲音有些顫抖,卻仍舊努力清楚的答道。
“太陽之子嗎?”織田信長摸了摸下巴,這個名字聽起來取得不錯,不像一個雜役的名字,讓人印象深刻,“擡起頭來我看看。”
太,太陽!
這樣的一句話,讓日吉幾乎是止不住的心潮澎湃,他從小喪父,習慣了被人瞧不起的日子,現在主公大人竟然說他是太陽之子?
簡直不是激動,是感動了。
所以聽到織田信長讓他擡頭的時候,他想也不想的擡起頭來。
原來真的有人長得這麽像猴子啊。
看到日吉的臉的時候,織田信長忍不住在心底感嘆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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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下一刻她就認了出來,這不就是那個她在去拜見岳父大人的路上碰到的偷蘿蔔的賊嗎?
什麽時候竟然混到她身邊來了,還真是有趣。
“偷蘿蔔的那個?”織田信長微微眯了眯眼睛。
織田家家督的氣勢太盛,哪怕沒有特意針對,也讓日吉猛地俯身下去,“主公大人請恕罪!”
就在織田信長問話的時候,來拜見她的前田利家已經走了進來,見狀也不知道誤會了什麽,沖上前來直接提起日吉往地上一摔,“猴子,你這混蛋,要我說幾次才明白,就算你現在做的是給主公大人提鞋的工作,也絲毫不能懈怠。”說罷還提着拳頭就往人臉上揍去。
織田信長哪裏看不出前田利家兇狠的話語下對日吉的維護,她也沒有生氣,只語氣淡淡的開口,“利家,你知道他做了什麽嗎?”利家啊,忠心是真忠心,有才華也是真有才華,人也重情義,就是做事太沖動,瞻前不顧後的,什麽都不知道也敢張嘴就來。
前田利家被吓了一跳,也跟着日吉的模樣低頭,“主公恕罪。”
織田信長擺了擺手,“算了,”她連日吉都沒想過要為難,當然更沒有為難前田利家的意思,不過也确實覺得犬千代這家夥欠打磨。看來,真的需要找個時機好好的磨砺他一番了,玉不琢不成器啊,“猴子是吧,你自己給利家解釋。”這人,還真是不簡單啊,這麽快就能得利家另眼相看,看來能做的并不僅僅是提鞋。
說吧,織田信長也懶得理會這兩人,轉身就走,她一動,身後的小姓侍從自然跟上。
而被留下來的兩個人,前田利家爬起來就去提日吉的衣領,“你到底幹了什麽?”
“請放手,請放手。”日吉被他勒得差點喘不過氣來,“您這麽提着我我怎麽說。”
前田利家這才放開他,“趕緊說。”
于是日吉在喘過口氣之後,一五一十的給利家講述了之前的經歷。
日吉和前田利家兩人私下怎麽相處不提,織田信長在再次穿上暖和的拖鞋時,自然也就想起了日吉。
雖然名字和她知道的不相符合,但她在戰國呆了這麽些年,也知道這些人改名就是家常便飯,長成這樣可不容易,有一個也不會有兩個,那麽很有可能這個給她提鞋子的,就是以後權傾天下的豐臣秀吉。
只是,是與不是,她其實也并不那麽在意,比起歷史書上她知道的寥寥幾筆的記載,她更願意相信自己看到聽到感覺到思考出的。
她已經不是那個織田信長,又幹嘛要糾結日吉是不是那個豐臣秀吉呢。
所以織田信長願意再見見這個人,給這個人一次機會,也不過因為這人做事很出衆罷了。
能把普通的事做出不普通來,就是與衆不同,更何況利家也不是眼睛瞎,會維護一個無用之人。
于是随随便便的抱着手,織田信長叫了聲,“日吉。”成為尾張的實際統治者後,雖然她身上權威之氣日重,但大部分時候,信長還是那個舉止肆意灑脫,甚至是沒什麽正行的信長,并沒有因為權勢而把自己變成嚴肅的面癱。她從來就是破除陳規陋習之人,而不是要把自己往那些條條款款裏面套,作少主的時候如此,作家督了,當然更是如此。
“主公大人。”提鞋之人忙爬了過來,恭敬的叫道。
“鞋子,你是怎麽暖的?”如果他敢說是屁股坐在上面來暖的話,她不介意讓他屁股再也沒辦法坐。
“小人抱在懷裏的。”日吉答得毫不猶豫的,“因為天寒地凍,小人抱着鞋子溫暖它,”日吉說着,恭敬的朝着織田信長磕了個頭,“小人将您視作父親,為父親做這些事,是理所應當的。”
“父親?”織田信長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小人的父親,就是侍奉老主公的足輕,最後為織田家獻出了生命,小人侍奉您,就跟侍奉自己的父親一樣。”日吉說得那麽誠懇,情真意切的模樣看起來沒有絲毫虛假,“小人願意為您獻出自己的生命。”
織田信長上下打量了下這個貌不驚人的雜役,随即揚天大笑。
她以為她已經夠不要臉了,随時随地都能翻臉如翻書,能根據需要調整自己的面部表情,沒想到竟然有人比她更不要臉,果然是一山還有一山高啊。
說實話,織田信長這個樣子站出去,誰不說織田家的家督風流倜傥,風華正好。現在竟然被一個怎麽看起來都比她年紀大的人說當父親一樣看待,如果不是真的親耳聽到,她還真不敢相信。
就沖這份能把不可思議之馬屁拍得這麽理所當然,如此泰然自若的不要臉,她就不能等閑視之啊。
于是在那之後,織田信長将日吉從雜役,提拔成了足輕組頭。
而這次出陣今川義元,也是日吉第一次作為織田家的家臣上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