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他的真氣猛然灌注到愛劍之中,其上清亮的光輝更加耀目了幾分,劍尖直指她的右肩,迅即而去!她的發絲飄揚而起!
也不知她的眸中是一道精芒閃過,還是被他的劍光晃亮了,他在其中,并未找到驚慌和怖懼。那種光!反倒像是一種許久等待之後的岩漿噴發的預兆!
直覺令他發招後立即避開,她的肩頭,一朵更加鮮豔繁盛的血花綻開。而他的胸前一痛,低頭一掃,三道不深不淺的傷口像是被一只巨爪抓出來的,從左肩到右腰,不知浸了多少恨,多少狠!他的血,如她所說,也濺在了那件白衣上。
餘光中,在雨絲中籠上了一層白蒙蒙的光暈的絲弦飛速的抽離,頂端有什麽閃着寒光的、還帶着他的血的暗器。随着他目光的追及,那暗器竟在他眼前消失了!他忽然明白,那是她以功法凝固周圍雨水而成的冰晶。一圈圈的絲弦繞回她一直未用的左手手腕上,層層疊疊。
他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忽然就冷了下來,與她對視時,他擡手,迅捷的封住穴道止血。
他竟然在雨中與她打鬥。
他一時間也僅想到這一點而已,倒是絲毫沒有覺得不公。
“終于動真格的了?”她微縮唇角,竟又撐起了傘,動作流暢得像絲毫未受過傷。此刻,她的青絲早已被雨水浸透而重重垂下,直而墜,有一縷貼在她的臉頰上,這使她看起來更加清瘦、蒙眬,和孤獨。他忽然覺得,她也有了要璃的清雅!
沉默似乎并非是在等待回答,她又道:“那麽,熱身結束。”
忽然間,她翩然而來,衣袖飄飛,撐開的傘竟絲毫沒有減緩她的速度!正當他舉劍迎敵時,卻發覺她忽然自眼前消失!背脊生涼的下一瞬他即舉劍回防,發現竟是及時格住了正欲勒緊的絲弦!絲弦在鋒利的劍刃上滑走,發出刺耳的摩挲聲,其堅韌程度竟絲毫不讓他的劍!他忽然意識到,撐開的傘更增加了她的飄忽,而她的身法本就詭異……
他沒有猶豫,左手緊握劍鞘頂端,向後上猛的狠狠戳去,若是她不躲開,這一下會正好磕在她的咽喉處。而在這像是精确的肘部撞擊的推刺之下,他提高了的聽力,令他捕捉到了衣袖被風鼓動的聲音,如他所料的那樣,劍鞘上并沒有傳來擊中對手的感覺。而越勒越緊的絲弦在下一刻離開,冰晶在他的脖頸上又留下了三道血痕。
一只手就操縱三根絲弦?或許還未達到上限……她,真強!
他迅速回轉的時候發覺背後一涼,那卻不是受傷的感覺,而是他後背的衣服被割破了。難道就是方才的一瞬?他竟未察覺!雙眼下意識的尋找她的身影,卻發現她離他,已有幾步之遙。那是他的劍與速度無法即刻而至的地方,而她與她的絲弦卻可以輕易跨越與随心所欲!
“好精美的刺虎啊。”她嘆道,他自然明白她說的是歷代的白虎堂堂主與少堂主必刺在背上的印證,真氣流轉全身時自會顯現。那刺青就是當日在人間地獄時,他害怕被她發現的背後的秘密。只是,她的舉動與語氣都有些怪,竟像是……
“你見過?”他皺眉問道。這個刺青,為他療過傷的要璃自然是見過的。
“是啊。”震驚于她的答案的他,卻于下一刻将眉頭皺得更深,“就在眼前。”她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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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讓你親口告訴我的。”他提劍,又沖了上去!速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快!
閃電與狂雷皆是不甘落後的跟在他身後!雨落狂瀾!
她精致的臉,左與右,被電光明亮和黯淡成蒼成霜,令他迷離與驚異!只有如血的唇,沒有被光暗的界限模糊。她那樣清晰而遙遠的,立在他的面前!渾身濕透的撐着傘,鋒銳與妖嬈奇異一體,眼睛凝在他身上,仿佛在說——
這一切,都是你逼的!
是的,是他逼的!
可這也是她逼他的!
為什麽?!
原來,他所要的答案,又多了一個。
他不再猶豫,心劍劍法全力展開!
問劍派心劍劍法是近百年的傳承,是正道之中最凜然正氣的一種劍法。它憑借着雄渾的真氣和堅定禦敵的內心,每一擊都盡全力,每一擊都連着下一擊,如江水般滔滔而來,前後浪隐約還有疊加之勢,一經施展之後就能纏住敵手,逼其硬拼,若是真氣足夠,幾乎是必贏的。聽說,問劍派的第二任門主,心劍劍法的創始人,在使出這一套劍法後,不論是怎樣的招數,怎樣的迷惑,在他那一種發自內心的正義下,都逃不過被碾碎的命運。
她的傷忽然就多了起來,而望着他的眼神愈加的冷。
他以冰涼的眼神回望她,也不知那寒冷是來自今夜的雨還是被她傷了的心!
而作為西澗谷姽婳洞府的神女一族的後裔,她也是不可多得的高手!
從他開始施展全套的心劍劍法時,她也就不再留手了。
磅礴的真氣潮水般而來,沒有他的那般浩然,卻時時暗流湧動,也是綿綿不絕,且勝在出其不意,這一種持續,是可怕的!而她手中的絲弦更像是活了過來,靈蛇一般神出鬼沒,且在他不知覺中竟還多了兩根,令他突然間壓力倍增,措手不及。
兩方的真氣不時相碰,激起無形卻能以心髒驟而猛烈的振顫,和耳膜的受到的愈加強的壓迫感覺到。雨水不再靠近,反而還被震出,周圍的人幾乎看不清兩人的身影。一是因雨水織出的灰色迷離似是不想令他人打擾,一是強勁的風和雨還有真氣碰撞激起的氣流幾乎令人睜不開眼睛。
于是他二人的眼中,僅有彼此!
視野所覆之處,他與她的血,飛濺而上,綻開!染紅了雨,染紅了她的白衣!
他即刻就發現,她的傘,不只有增加詭秘這一項。他的劍劈砍在傘上,若并非是直刺的攻擊,就會被她或收傘或略退或旋傘而蕩到一邊去,根本無法對她,不,不要說是對她了,對她的堅韌的傘的都沒法造成什麽損傷。傘面在他不斷的攻擊中早已破損,留下的僅是梨花,白色的。那是銀白色的絲弦勾刺而成的。而随着傘面的剝落,傘的真容也露了出來,它原是由細細的鋼絲密密的彼此纏繞織就!最上一層的傘面僅是一個幌子,這才是真正的傘的面貌!如今,她的武器換成了純黑的顏色,他忽而覺得,她就是打着純黑色的傘,在為他送葬!她的速度極快,對時機的把握也極準,他不知道她還缺少了一個高手所需的那一點。
現在無論是誰,一個不慎之下就可能受傷。直覺在近乎已達到人體極限速度的情況下,基本上只能維持最本能的動作而已。
只是不知,這是否也是他們的默契,兩人都沒有下重手,攻擊所至全非要害,卻又都是若奏效就能讓對方無法再戰的轟然一擊。二人都僅是想制敵而已。
原來她也是,下不了殺手的麽?
他不知道這樣的戰鬥會持續多久。他個人是希望一直持續下去的。這五年以來,她是他遇到的最強的對手!沒有哪一場戰鬥更令他驚心動魄,更令他不望結束!
而她卻清楚,在他們的背後,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并不會留給他們過多的時間了。
而他更明白,更長時間的戰鬥必然會在某一個瞬間打破僵局!
如果是要結束的話,他希望這一破是因自己所致。
而他又知曉,此刻普通攻擊已盡數無用,所以調動全身的真氣配合着心劍劍法,如水銀瀉地一般的向她攻去!淩厲威猛、剛然正氣的劍法就此盡數施展,他的速度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她也首次感到了壓力與呼吸困難。
他流轉于體表的真氣隐隐形成了一層護障,鋒利的劍氣在身邊呼嘯出“嗚嗚”的風聲,如一道道彎月朝她激射而來,一時間,她已近不了他的身,僅是不斷的旋身和旋轉傘柄,來抵消每一擊都能令她輸掉今晚較量的沖擊。一閃、一欺近、一翩然、一即離之下,她的身形頓時如鬼魅一般飄忽。
這一種身法的詭秘是他平生僅見,原來他會為此頭疼,可現在,她靠着身法以躲避用于攻擊的方式與他周旋。這就是心劍功法遁空境的強悍麽?他終于與她站在了同一線上!
他心中清楚,這其中,五行之酒的功勞不小。
原來,無論是要璃還是岚,都有恩于他。
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見到岚的那一刻,他心已所屬。
曾今,眼裏所見,心中所想,僅是背影與回首。
不過,那也是因他害怕她看見眼底蘊藏的不斷滋生的情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