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昭至
穆夕歸從沒想過,能和一個相識不到一個月的男生請假出來爬山,爬的還是夜場。
好在周五的課程一向很少,像穆夕歸的班級,周五一天都沒課,量化分數不會受影響。
讓穆夕歸擔心的是陳昭至,缺了兩節正課,量化要扣四分,好容易攢的分又沒了。
她是真覺得可惜極了,以至于和陳昭至吃完晚飯後一起出門遛彎都提不起興趣。
陳昭至随身帶了驅蚊液,和穆夕歸走在燈火通明修築完好的小路上,看着她一臉愁緒,笑了:“扣的是我的分,你怎麽看起來比我還難過?”
她嘆了口氣:“你不是只在組織待一個月?”
不等陳昭至說話,穆夕歸接着說,“再待下去,估計會耽誤你的學習生涯了。”
一字一句都是為他考慮。
不過,這想法的确是陳昭至剛進學生組織時明确表達過的。
至于現在嘛……
陳昭至輕輕晃着樹下的一架秋千,濃重的夜色下倒也讓人心情不錯,他笑笑,沒說話。
所謂的學習生涯,不過是不知道想要的東西是什麽,在這段最空閑的時間裏,做一些自認為有意義的事情。
學習不過是借口罷了。
樹下的兩個秋千是并排放的,鐵鏈子一頭連着上頭的鐵杆,一頭拴住木板。兩個人停在秋千旁,穆夕歸伸手拉着鐵鏈,輕輕晃了晃,思緒飛遠。
放空自己時,絲毫感受不到兩人在一起時不說話的尴尬。
陳昭至倒是沒覺得氣氛多麽不好,相反,他還覺得這氣氛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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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是影視劇裏,男女主相戀時經常會出現的場景?
來時應該牽着手來,坐在秋千上時男主角會站在秋千後推着女主,讓秋千越蕩越高,然後……
順理成章地做一些應該發生的事情。
陳昭至側頭看她,女孩子眼神盯着遠處,眼睛都不眨,一看就知道肯定在想事情。
她家裏的事情應該很棘手吧,連關系最好的羅妙都不知道的事情,一定很嚴重。
偏偏這些東西,全都要她一個人來承擔。
一個女孩子,有着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和穩重,別人誇着是好聽,但細細想來,對她是件極不公平的事情。
陳昭至拍拍她胳膊,見她回神,他悠悠蕩起秋千,越蕩越高。
“知道自己怎麽才能把秋千蕩高的秘訣嗎?”
穆夕歸搖頭。
“秋千往前蕩,腿伸直;秋千向後,把腿蜷起來,”陳昭至側頭看她,“試試?”
穆夕歸照做。
說起來,這些東西都是小時候才玩的,可在穆夕歸的印象裏,接觸這些東西的時間少之又少,小時候倒是經常會和爸媽去公園,但大多數時候都在喂鴿子,再多的娛樂項目也沒做過多少。
蕩秋千也是。
這也大概就是很多朋友說她“沒有童年”的來源吧。
很多小時候玩的玩具、看的電視劇或者電影,她都沒有接觸過。
也許是成年的緣故,蕩秋千的快樂都被無限放大,按陳昭至的技巧,穆夕歸的确把秋千越蕩越高,每一次秋千的上揚都是一次精神的放松。
兩架秋千你追我趕,終于在某一個瞬間動作一致。
陳昭至囑咐她:“抓穩點。”
穆夕歸笑眯眯地嗯了一聲。
“我突然想和宿管阿姨發個消息,”穆夕歸的頭往後偏了些,朝陳昭至笑,“我告訴阿姨,我是要回家才請的假,其實我是出來爬山,是騙了她。”
簡單而樸實的快樂和放松會讓人忘記煩惱,聽完穆夕歸的話,陳昭至也放心了。
能在這時候說出帶有欺騙色彩的某件事,說明是完全放松的狀态了。
“只想給宿管阿姨坦白嗎?”陳昭至問她,“沒有其他想做的什麽事情?”
比如……?
穆夕歸轉頭看向他,對視了幾秒鐘後,避開陳昭至熾熱的眼神,開懷地笑了:“你要是能讓我省點心,我就謝天謝地了。”
陳昭至理直氣壯,被她這一句話氣笑了:“我怎麽就給你惹了事兒了?”
“你惹的事兒還不夠多?陸岩、許燦燦,這倆人哪個不是我事後安慰?”
“……”
列舉了一系列陳昭至在組織裏犯的錯後,穆夕歸嘆氣,半開玩笑地說:“你總不能讓我看着你一輩子?”
這話實際上就是上司對下屬的單純擔心,可這一旦帶上了性別問題,所有的意思都會變了味道。
穆夕歸似乎也感受到這句話可能會造成歧義,看着陳昭至,解釋:“我的意思是……”
陳昭至打斷她,黝黑的眸子像極了濃稠的天空黑色,盯得她心裏有些發慌。
而後,他語氣中夾雜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明明距離很遠,卻像是貼在穆夕歸耳邊說似的:“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返程路上,穆夕歸沒敢再和陳昭至多說什麽話,大多時候又回到了開始冷冷清清的模樣,只在問她問題的時候才會回上一句話,其餘的時間都在盯着電腦,看各種學校下發的文件。
B市醫科大學要争文明學校稱號,整改肯定不止從學生組織開始。作為大家認定的下一屆會長,穆夕歸手邊的工作随着學校建設的進度推進變得越來越多。
這些事情,其中的一部分理所應當地被她分給了作為秘書部的陳昭至。
回到學校,緊接着就是中秋晚會,所有的工作一并開展,穆夕歸統籌全局,倒也沒出什麽大錯。
中秋節表演也非常順利,沒有想象中的意外,主持人在臺上報幕時,穆夕歸和陳昭至并排站在舞臺下方的臺階上,紅色的幕簾一拉開,陳昭至朝她伸出手。
穆夕歸愣了愣,彩排的時候顯然沒有這個小插曲。
想着也算是正常流程,她把手放在陳昭至手心,而後感受到手上的溫暖和力度。
不得不說這感覺實在是有些奇妙。
穆夕歸笑:“又不是大型晚會,還這麽正式?”
陳昭至挑眉,沒說話。
第一次同臺,怎麽不是正式?
非要把每一個精彩瞬間記錄下來才好。
臺下的張百新舉着陳昭至提前交給他的單反,等兩人上臺時,咔咔咔拍個不停,等輕柔的鋼琴聲音響起,中秋賞月朗誦,也是整個中秋晚會的壓軸節目。
至于朗誦的內容的到底是什麽,張百新絲毫不關注,他關注的只是拍出來的照片能不能達到好兄弟的标準,所以朗誦一開始,他就坐下開始看剛才拍的照片。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張百新從沒覺得自己拍照水平這麽好過,一時間坐在座位上連連感嘆。
還吸引來了岳東和王莫莫好奇的目光。
王莫莫看完,只帶着深意的眼神看向臺上的兩人。
岳東撓撓腦袋,皺着眉思考着什麽。熟悉的疑惑感又浮現上來,和那天在主樓看到陳昭至和穆夕歸的相處過程時一模一樣。
臺上實際上看不到什麽,只能看到陳昭至的側身和兩人放在琴鍵上的手指。
看得出來,陳昭至處于一個非常放松的狀态,不時還轉頭看穆夕歸,但後者顯然沒有注意到,專心致志地彈好自己的部分。
觀衆席的另一邊,羅妙和兩個室友說着話,感嘆這兩天穆夕歸倒是溫和了不少,笑的次數也比之前多了很多。
羅妙感嘆:“我瞧着自從晚晚爬完山回來,整個人都變了樣。”
老周看着臺上認真演奏的人,欣慰地說道:“可不是嗎?人都活過來了。”
淼淼喃喃道:“你們沒覺得,認識了陳昭至之後,晚晚才變了很多嗎?”
三人對視一眼,恍然大悟。
大學的兩年,穆夕歸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給了學校組織,還打趣說電腦就是她的男朋友,走到哪裏跟到哪裏。
閑暇時間對她來說是奢侈,因為遇事淡定、做事冷靜,笑容也不常有,待人冷淡,單看一眼,很多人都不敢和她搭讪。
可現在的情況是,她身上依舊帶着在哪裏都掩蓋不掉的光芒,哪裏都沒變,除了她自己。
變得更加開朗,在人前也會和別人開起玩笑,笑容越來越多,身上淩厲的氣質瞬間消失了一大半。
還有一個變化的地方,大概連穆夕歸自己沒有察覺。
在宿舍提起陳昭至的次數也在逐漸增加,并不是她主動提起,而是只要有話題,就會莫名其妙想到他,然後被舍友嚴刑拷打。
——會和陳昭至在一起嗎?
第一次被舍友這樣問時,穆夕歸只覺得不可思議,畢竟只有她才知道,自己和陳昭至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在一起的幾率微乎其微。
往後的日子裏,再提起這個問題,穆夕歸只當是室友的打趣,一句話就扯了過去。
底下三個室友還是很認可陳昭至的,尤其是看今天這臺上的演出,莫名覺得兩個人真是相配啊。
臺下的人思緒翻飛,臺上的人也沒好到哪兒去。
上臺之後,穆夕歸被陳昭至拉着坐下,等他把她的裙擺歸置好,才在她身邊坐下。
右邊對着觀衆席,決不能讓她一個半吊子選手坐右邊。
陳昭至一坐下,穆夕歸身側立刻熱了起來,空氣中仿佛都帶了熾熱的溫度,讓人覺得無比焦躁。
“緊張嗎?”陳昭至問她。
穆夕歸很輕地點了點頭。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陳昭至第一個音按下,側頭在穆夕歸耳邊說道:“跟着我走,別慌。”
啊啊啊啊啊啊——
耳朵也像被燒着了一樣。
穆夕歸只覺得自己一張臉都要燒起來一樣,火辣辣的感覺是之前在全校幾千人面前發言都沒有的緊張。
正覺得疑惑,穆夕歸只覺得手背也被什麽滾燙的東西覆住,定神一看,是陳昭至按住她的手。
拉着她的手,放在下一個和弦上。
太!丢!人!了!
這之前不都是練習好的嗎???
明明是百分百不出錯的!!!
穆夕歸覺得自己沒救了。
偏偏陳昭至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勾了勾唇,帶着戲谑的笑意:“專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