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好像強吻了她自己
葉商陸從來沒有一口氣買過這麽多零食。他裝了小半車自己想吃的東西,又想起不該奢侈浪費,扭頭對姐姐道:“姐姐,我買好了。”
“把車裝滿。”紀司南言簡意赅:“明天分給你喜歡的小朋友。”
這語氣不容拒絕,陸陸乖巧點了點頭,又開始用小手在貨架上戳戳點點。
他跟着姐姐結賬的時候,躲在姐姐的大衣後,看着計價器上的數字跳動,心中數着十百千,揪了揪大衣的帶子,小聲說道:“姐姐,這次你不會是真的不想要我了吧?”
“胡說什麽。”紀司南掏出他的卡,交給收銀員,還加了一句:“姐姐要是不要你,有人搶着要你,就比如前幾天在學校見到的、你說你喜歡的那個哥哥。”
“啊?”陸陸臉上的笑容完全凋零,他感覺晴天霹靂,世界将毀。
他的眼淚迅速占據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努力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哎!”紀司南慌了:“我錯了,我跟你開玩笑的,你別哭!”
紀司南恨不得打自己一頓,一手推車,一手摟着葉商陸,好說歹說才終于将他哄住。但這個漫長的過程并沒有讓他感覺有多焦躁,見到葉商陸恢複笑容反而讓他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紀司南牽好葉商陸的手,細數着要買的東西:“帳篷、野餐墊、漁具。”
他還在回憶葉商陸說了什麽,感覺到陸陸停下腳步。
“嗯?看什麽呢?”紀司南也停了下來,順着陸陸的目光看過去。
陸陸盯着一家運動品牌的模特出神。
“你想要那個衣服嗎?”紀司南問道:“但那個不是小孩子能穿的。”
“不是,是假人拿的網球拍。”葉商陸歪着頭:“姐姐以前總是打網球,好久都不見姐姐打了。”
紀司南哪裏知道葉茯苓喜不喜歡打網球。他接不上話,只能随口答應着:“嗯,網球。”
Advertisement
“我記不清了,但還能記得姐姐說過,網球賺錢,能進省賽學校給的獎金最多。”陸陸只是單純在炫耀自己記得姐姐說的話。
原來是為了獎金。紀司南笑了一下,覺得一切都合理起來。
......
葉茯苓提出帶周桓來萬都城,買衣服是假,羞辱一下他二哥是真。
但周桓卻将她的話當真了,還真要買一件運動服。看架勢他是想把舊的扔了,就當與往事做決裂。
葉茯苓看着馬上就要被他抛棄、價值不菲的運動服,覺得有錢人的世界真難以理解。她當初和她爹決裂的時候,只不過想扔了她爹買給她的生日禮物——一盒價值十塊錢的巧克力,走到垃圾桶旁邊又覺得巧克力是無罪的,就飛快把巧克力吃了,最後扔了盒子。
當然,不論今天周桓要買什麽衣服,她都會買下來送他,然後保留小票找紀司南報銷。
“這件怎麽樣?”周桓試了一件,深感滿意。
“你喜歡?”葉茯苓問道。
“對。”周桓很肯定。
“你再試試那件吧。”葉茯苓随手指了一件。
周桓點了點頭,葉茯苓見他進到試衣間,迅速跑到前臺把剛才那件和這件的帳都結了。她見到她卡裏的錢瞬間少了一半,心都在滴血,但等周桓出來的一瞬間還是遞上購物袋,雲淡風輕道:“我覺得兩件都很合适你,這件你就穿着吧。”
這完全是泡妹的套路,被葉茯苓就這樣用在泡其他公司高管上。
周桓心中一暖,脫下舊運動服直接扔到了垃圾桶上。葉茯苓心中劇痛,強忍想要譴責他的心:“我們走吧。”
換了新衣服的周桓果然不一樣了,突然變得自信起來。一路上和她主動談起行業前景和未來導向,眉飛色舞很是快樂。葉茯苓有一搭沒一搭附和着他,偷偷給紀司南發短信“你要的人我給你逮到了,經費記得給我報了”。
她剛按下發送鍵,感覺眼睛一花,兩個身影闖進她的視線。
她短信的發送對象和她弟弟就這麽毫無預兆和她在商場裏狹路相逢。
“陸陸?”葉茯苓脫口而出:“你怎麽在這?”
她萬萬沒想到,自家弟弟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紀總?”周桓非常不解看着葉茯苓:“朋友嗎?”
葉茯苓并沒有心情理周桓,她沉默地看着推着一大車零食的陸陸。陸陸披着價簽都沒摘的小夾克,戴着潮牌鴨舌帽,俨然像是別人家小孩。
這一車進口零食得花多少錢?葉茯苓皺着眉,看向用着她身體為非作歹的紀司南。她這才看到紀司南也推了個車,車裏裝着的是帶着大牌Logo的野餐墊、帳篷和漁具。那金燦燦的釣竿讓她窒息,葉茯苓血都涼了,她瞪着紀司南:“紀...葉茯苓!你在這做什麽?”
“你這是,在幹什麽!?”葉茯苓的語氣接近于質問。
她強忍住情緒,扭頭對周桓道:“周先生,能不能麻煩您等我一下,我有話要和我朋友說,一會兒就回來。”
“好。”周桓順從答應。
葉茯苓半扯着紀司南,找到最近的緊急出口,打開鐵門将他塞了進去。緊急通道的大理石板閃閃發光,映射出二人的影子,葉茯苓把紀司南拎到鐵門的後面,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樓梯間安靜的氛圍也無法讓葉茯苓冷靜下來。
“您在幹什麽?”她盯着紀司南的眼睛。
“陸陸說,學校周日有遠足旅行活動。他想買些零食,我就帶他來了。”紀司南不理解葉茯苓為什麽這樣激動,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衣,整理褶皺的地方:“雖然這件衣服是你的,但現在是我穿,不要拉它,它會皺的。”
葉茯苓拳頭硬了:“不止吧?不止零食吧?衣服、魚竿還有其他東西是怎麽回事?”
空蕩的走廊回蕩着她強壓住的聲音,紀司南貼着牆,感覺葉茯苓離他太近了讓他心跳莫名加速,故将她推開一些:“我們保持距離!那些東西都是他周日需要的。”
“陸陸是我弟弟。”葉茯苓怕紀司南聽不明白她的意思,特意加重了“我”字。
“我喜歡你弟弟,給他買一些東西而已。”
“一些東西而已。”葉茯苓感覺自己的後槽牙都疼了起來:“你這一些東西是我半個月的收入。”
“那又怎麽樣?”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紀總,我們換回來以後,你還是高高在上的總裁,我做回我的美妝主播。我弟弟再管我要那些奢侈品,問我要金色的魚竿,我又怎麽給他呢?”葉茯苓越說越氣。
“你把他慣出壞習慣壞脾氣,你拍拍屁股走人了,真正要對他負責的是我這個姐姐你知道不知道?”
“周桓我給你帶來公司了,你就給我看這個?”葉茯苓覺得心累。她把堵在心裏的話都說出來後也并沒有覺得輕松很多,飛快盤算一邊那些東西的價值,突然覺得她和紀司南自從身體互換以後就一直是一筆糊塗賬。
誰欠誰根本就算不明白。兩個人就像是兩根交織生長的樹枝,一朝纏到一起只能粉身碎骨才能解開。
葉茯苓說了一通,脾氣也消散得差不多了:“這些東西的錢我會還給你的。”
“你不必還我。”紀司南說道。
“紀總你沒聽懂我什麽意思嗎?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看到你帶陸陸接觸他不應該接觸的東西。”葉茯苓走近了,想給紀司南一些壓迫感。
她的頭剛有一個低下的趨勢,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鐵門被推開的動靜。
那讓人聽了牙酸的“吱呀”聲來得讓人猝不及防,葉茯苓只感覺到後背傳來一陣強烈的沖擊,她腳下踉跄,被門推着直接撲向紀司南。
衛生車橫沖直撞進入消防通道,戴着頭套的打掃衛生的阿姨并沒有注意被突然打開的鐵門鎖在牆角的兩個人。她哼着歌,拿起拖把認真拖着大理石磚。
而門與牆角形成的三角形地帶裏,一男一女的身體緊挨着。葉茯苓第一反應是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直接将紀司南攬在懷裏。她感覺到嘴觸上了個質地柔軟的東西,這一切讓她大腦一片空白。
打掃衛生的阿姨唱的演唱根本不在調上,但歌詞倒唱得清晰。
“那一夜,我傷害了你。那一夜,你沒有拒絕我。”
葉茯苓屏住呼吸,眼前一黑,她腦海裏緩緩浮現出了幾個字。
我好像,把自己,強吻了。
......
被抛棄在商場大路中間的葉商陸和周桓兩兩相望。
等了很久,紀總和姐姐都沒回來,周桓先打開尴尬局面:“小朋友,你姐姐和紀總是什麽關系啊?”
“啊?”陸陸想了想,想到了在學校發生的事,恍然道:“他是我姐夫!”
周桓:“!”
他心中泛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看陸陸這一身衣服價格不菲,蹲下來問道:“那你姐姐是誰啊?你家裏是做什麽的呀?”
他也不知道自己問那麽詳細幹什麽,好像一定要确認這個女人配得上紀總才行。
陸陸還不等回答,就聽到一個略帶慌亂的聲音:“周桓,我們走吧。”
葉茯苓的臉色極差,她雖然想迅速逃離這個商場,但理智告訴她,不能抛下周桓,不然她做的一切努力都要白費。凡事都要留一手的穩健性人格讓她在心靈受到極大沖擊的時候還能壓着性子回來找人。
至于紀司南,直接被她扔到消防走廊裏了。
她無意中又掃了一下購物車,卻見那些野炊用品、帳篷和魚竿中間,放着一個精致的網球拍,粉色的拍柄很好看。最別致的是,拍網上有一個葉子形的小圖案。
葉茯苓停下腳步,突然有了一個荒謬的想法——這拍子,難道是給她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