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直男和直男癌是不一樣的……

這是還是葉茯苓第一次收到同學聚會的邀請。

還上學的時候, 她從來都不在任何圈子裏,卻能頻頻成為被嫉妒排擠的對象。在泰國的最後一晚,她夢裏出現過初中時的場景。她是班級中男班長的同桌, 那男班長學習成績又好還有些小帥氣, 暗戀他的女生能排成長隊。

男班長只不過給了她一根鋼筆作為生日禮物, 當她體育課提前回到班級時,就看到四五個女生圍着她的座位,而那根鋼筆被扔到地上, 殼子已經被踩扁了。

她還記得為首的女生叫做姜玉,因為家裏有錢在班級為所欲為。那個姜玉把五十塊錢放到她桌子上,對她說道:“我就拿起來看看,結果弄壞了。”

其他人哄堂大笑起來。

“勸你別有什麽其他想法, 他送你鋼筆是因為可憐你。”

葉茯苓那時就想,被可憐有什麽不好的呢?當快上課的時候,那個班長回到座位, 她拿起壞了的筆假裝心疼。等被問起,一副懂事大方的樣子,偏要笑着回答。

“沒關系,姜玉也不是故意的。她可能就是想拿起來看看, 結果把筆摔到地上了, 恰好被什麽硬東西砸到了。”葉茯苓向筆尖哈了一口氣:“應該還能用吧。”

第二天,她拿着班長又買給她的新鋼筆,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把那五十塊錢遞還給姜玉,又拿着鋼筆展示給她看:“小玉,你也不是故意用桌腳砸壞我鋼筆的,為什麽要賠我錢呢?錢還是還給你吧, 你想要筆剛好可以買一根,我的借你,拿文具店去比對吧。”

她那時就睚眦必報,現在也沒有改變。

周六那天,葉茯苓刻意畫了最精致的妝,還穿了套小禮裙。她按照約定時間到達鴻賓樓的包間時,大多數人都已經到了。

她站在那裏,和大家打了個招呼,四五個她想不起來姓名的男同學紛紛邀她坐在自己身邊。

拿着菜單和服務生說話的,是拉她進去的班長。曾是年級級草的班長并沒有長壞,舉止得體溫雅,依舊可以成為聚會的中心。但葉茯苓看着他,腦海裏出現的卻是紀司南的樣子。她不自覺就用其和紀司南做了個全方面的對比。

葉茯苓忙把腦海中的人影打消掉,又看到班長右側坐着許多年未見面向卻依然刻薄的姜玉。一切似乎還像從前一樣,姜玉依然黏在男班長的身邊,她見到葉茯苓來了,明顯警惕起來。

她不擺出那副模樣,葉茯苓倒不想和她一般見識,可她明裏暗裏瞪人,葉茯苓毫不猶豫坐到班長左邊的空位上。

起初大家都還禮貌寒暄吃飯,酒過五味,聲音漸大。葉茯苓是新加入的,很快就成為話題的中心,大家七嘴八舌讨論着網絡自媒體行業,總想明裏暗裏打聽這行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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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被忽略了很久,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茯苓,我記得當年班裏開家長會,你總是自己來。現在還是你帶着你弟弟嗎?”

這個問題問得很尖銳。就好像看不慣別人鮮花着錦,非要掀開外套,看到裏面的傷疤,才能心中平衡。

“是啊。”葉茯苓看着她笑,好似并不在意。

姜玉這拳打空了,又繼續說道:“那你要好好賺錢給你弟弟攢老婆本呢,現在大家可都很在意原生家庭環境的。”

她表面建議,實際上在諷刺葉茯苓找不到好的歸宿。都說三歲看到老,葉茯苓覺得老話說得還真對,這麽多年姜玉一直都沒變,還是恃強淩弱、那麽惹人厭煩。

葉茯苓還沒等怼她,就聽到一個油膩的男聲:“哎呀,我就不在意。”

她看過去,隐約猜到拿着酒杯向她走過來的人是給她發了一堆自拍照,又推給她王九千微信的小田。那小田長得很顯老,頭發就像是被牛犢用舌頭剛舔過一樣,沒端酒杯的手要往葉茯苓的肩膀上搭,被葉茯苓躲開後,只好搭到了葉茯苓的椅子背上。

“我覺得,能不能掙錢啊、家庭環境都不重要。我說話有些直男,你們別不願意聽哈,我覺得找媳婦還得找個顧家的。能幹活,會做飯,不工作都沒關系。”小田滿嘴的酒氣。

他喝得半醉,對葉茯苓吆喝道:“哎,你加王哥的微信了嗎?和他好好聊聊,可以提我朋友的名字,他總會給你幾分面子的。我這人沒別的,就是喜歡交朋友。”

葉茯苓聽到直男這兩個字,心裏無名火燃起來。

她聽着小田站在她身旁,開始講多交朋友多條路的道理,他口中滿滿的歪理,好像是從哪本厚黑成功學書上背下來的。

“你要是沒有什麽依仗,自己能做到現在這個份上,我是不信的。”小田又要拍葉茯苓的胳膊,被班長攔了下來:“多交朋友沒有壞處。”

他話裏滿滿都是暗示的意味,又掏出自己的車鑰匙拍在桌子上:“我大學畢業以後,一直在這行闖蕩,多有朋友扶持,才走到今天這一步。你要想聽,以後私下裏我可以多給你講講圈裏的事。”

“是嘛,那我現在就開個直播。”葉茯苓放下筷子,笑意盈盈看着他:“好東西也給我的觀衆也都講講。”

她說完,就要點開直播,小田一時間尬住了:“啊?這不太合适。”

他酒醒了一半:“有些事不能對外人講的。”

“那我錄下來,給行內人放一放,學習學習啊?”葉茯苓不給他臺階下。

班長忙把小田扯開:“大家都喝多了。”

小田見她不好惹,話裏話外怼人生疼,讪讪回到自己座位上,和身旁人繼續吹牛。那些人願意配合他,他們很快聊到一起,話題越來越偏。

葉茯苓從來沒參加過同學會,這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她能圓滑又禮貌應付所有人的寒暄,還能輕描淡寫回擊姜玉所有意有所指的垃圾話,可她并沒有覺得有多開心。

好不容易熬到飯局結束,喝了酒的人都叫了代駕、或是打車回去。葉茯苓站在飯店的大門口,感覺到身上有一絲寒意,把大衣拉緊了。她就站在那,突然被擠了一下,差些崴了腳,姜玉生怕她先開口,用身體擋着她,表情扭捏,對班長說道:“你要是沒喝酒,能不能送我回去啊?”

葉茯苓站在她身後冷笑一聲。她繞過姜玉,站在馬路邊揚起手臂,作勢要打車。

班長看到了她的動作,忙開口問道:“你自己打車?”

“沒關系的,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吧?我家在東區藍橋那邊,和大家都不順路,就不麻煩大家了。”葉茯苓強調了危險、地點和順路。

班長好像想起了什麽,對姜玉說道:“你和他們順路,讓他們送你一下。茯苓那邊太遠了,她又是一個人。”

葉茯苓拉開車門,對姜玉揮了揮手。

她坐上副駕駛,看着倒車鏡裏氣得直跺腳的姜玉,記憶中的負面情緒,突然就釋然了。

手機裏,好友驗證不斷跳出來,葉茯苓劃過那些老同學的名字,無動于衷。她的茶藝應付這種普通的場合是如此輕松,以至于并沒有什麽成就感。

班長的車內很幹淨,沒有奇怪的香水味。窗外車水馬龍、光影交錯,車內安安靜靜。

“今天小田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就像他說的,他是個直男......”班長開口道。

“那不是直男。”葉茯苓很少在外人面前刻薄,但這件事讓她尤為在意:“直男和直男癌是不同的。”

“哈。”班長笑了笑,轉動方向盤:“好多年不見了,你還是那個樣子。”

“什麽樣子?”葉茯苓皺眉。

“和別人不一樣。”班長減緩了車速:“其實我沒吃飽,前面有家甜品店,要一起去嗎?我請你。”

他笑起來還挺幹淨,和油膩不沾邊,說話不讨人厭,條件也不錯,她知道這個邀約是什麽意思,但心裏毫無波瀾。

從前沒有得到的東西,一旦得到了,和想象中都天差地別。不曾收到的邀約,在她有了名氣後得到了,但實質是如此不堪。記憶力面容模糊的少年,曾引起了旁人的争搶和排擠,如今要請她吃甜品,可她滿腦子都是泰國水燈節漫天的紙燈。

葉茯苓感覺自己好像中了“大片詛咒”。所謂大片詛咒,就是當你看慣了大場面燒錢拍攝出來的鏡頭,再回頭看其他小制作,就會覺得索然無味。

她感覺,她再遇到任何人,都會無意将其和紀司南做對比。而結果顯然易見,很難有什麽人,再能送她所有人都買不到的口紅限定禮盒、送她昌州市最貴的房子、在生死危機時刻站在一群警察中間冷靜告訴她最合理的方案,沒有後退一步。

“還是不......”葉茯苓想要拒絕。

“已經到了,就當陪我。”班長停下車,指了指窗外新開的日式甜品店。

......

紀司南從泰國獨自回到別墅時,看到隔壁的燈竟然亮着。

那間別墅是他一起買來,送給老友邵悠至的。邵悠至近兩年不在昌州市,二人一直沒能見面,紀司南将車開到隔壁別墅門口,敲響了房門。

“呦?我剛回來就被你發現了。”穿着浴袍,裸着胸膛的邵悠至跑出來開門,見是他格外驚喜:“你不是去泰國了嗎?”

“回來了。”紀司南見客廳的茶幾中擺了酒,走過去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檸檬水:“喝點?”

“你又不喝酒。”邵悠至還是坐到他對面:“怎麽了?你有什麽煩心的事要和我說嗎?你又沒面臨財産繼承問題,難道是你爸另娶那位鬧幺蛾子?”

“你還記不記得我上次和你說的事。”紀司南覺得有些難開口。

“什麽啊?”邵悠至一時想不起來。

“茶。”紀司南喉結滾動,表情略微不自然。

“茶?”邵悠至從櫃子上拿出兩瓶茶葉:“你要喝茶我讓我助理給你沏,我剛讓他去客房歇着。”

“不是!”紀司南從手機裏找出二人的聊天記錄。

“啊,對。上次你說的事還沒說明白呢,什麽千茶萬別,劍法無罪的。”邵悠至湊近了老友,很想摸摸他發沒發燒是不是中邪了:“還有什麽孩子,你有孩子了?”

“我沒有孩子!”紀司南白了他一眼:“孩子不是我的。”

“啊?”邵悠至難以置信,說話也結巴起來:“孩子都不是你的你還猶豫個屁呢!你,你這還有什麽可喜歡的,那就是天仙她也不行啊!”

“什麽亂七八糟的,孩子是她弟弟。”紀司南有些佩服邵悠至的腦回路,他甚至有點不想和傻子線上線下合作帶貨了。

“所以呢?有結果嗎?”邵悠至問道。

“沒有。”紀司南看着杯中的檸檬片發呆:“她拒絕了我,但又好像不是不喜歡我。”

邵悠至就只聽到了沒有,突然開心起來:“沒有好呀。”

“嗯?”紀司南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說——”邵悠至翻了翻手機:“明天晚上五點,我有個朋友新開了一家甜品店。我們去那聊,順便給我朋友捧個場。我今天還有事呢。”

他把紀司南手裏的檸檬水奪走:“我剛要去洗澡,你也剛回來,早點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好好聊。”

紀司南趕路也有些疲憊,要不是他看到隔壁燈亮着,早就回家收拾睡覺了。葉茯苓的事不急于一時,他并沒有急着傾訴,拿走了那兩盒好茶就離開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腳剛走,邵悠至後腳撥通了一個電話:“喂?你不是想認識我朋友紀司南嗎?明天五點,我約他到你新投資的那家甜品店,我就不去了。”

電話另一邊,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那就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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