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屠龍者終成惡龍
邵悠至從小和紀司南一起長大, 十分了解他的舊友。他知道,紀司南是個感情經歷一片空白的感情直男,根據他的經驗, 直男不被騙則已, 一旦被騙, 受傷的概率是一等一。
自從紀司南上次和他說,喜歡了一個愛錢的綠茶,他就一直惦記着這事。這種形容詞那能有什麽好人呢?
他覺得紀司南應該開闊一下眼界不要在一顆茶樹上吊死, 一直想給紀司南介紹一個更适合他的人。剛巧,他一個異性朋友提出想了解紀司南,他确認紀司南沒有和別人在一起後,就把他賣了。
畢竟對于紀司南來說, 相親是不可能相親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相親的。
紀司南不疑有詐,當晚來着車跟着導航找到了邵悠至所說的甜品店。他走進店裏四處環顧, 發現店的裝修十分雅致,巨大的書架上擺着的并非是時尚雜志和小說,牆上的畫作不乏外國有名畫家的簽名真品。
他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聽着輕雅的鋼琴曲等邵悠至。他在想自己要從何說起, 如何在不說身體互換的情況下, 盡量講明白他和葉茯苓之間的糾葛。
“紀先生。”
紀司南擡頭,以為是服務生,剛想接過點餐的平板電腦,卻發現是個穿着白裙,烏黑長發披肩,落落大方的美女。
她坐在他對面:“邵悠至告訴我他有事不來了,我就是這家店的老板、他的朋友宮容。”
宮家的産業大多集中在餐飲, 宮家家大業大,不算旁支只有這一個獨女,也是個傳奇的人,紀司南隐約知道有這麽個人存在。
“他既然不來,我也走了。”紀司南想去櫃臺辦一張最高金額的會員卡,也算給邵悠至面子。
“紀先生既然來了,留下來嘗嘗我這裏的招牌,給我些建議怎麽樣?”
“我是做自媒體的,怎麽能給你建議呢?”紀司南不理解他能貢獻什麽建議,他是不喜歡吃甜食的。
“也可以幫我看看我這裏有沒有通過自媒體方式加強宣傳的可能呀。”宮容知道紀司南是個直男,但她還是低估了直男。
“這是我們公司負責這方面業務的經理的電話,你直接和他聯系報我名字可以給你最低價。”紀司南從手機裏找到了周桓的電話。
宮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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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有些搞不明白紀司南是真傻還是裝傻。
“那我就先謝謝紀總了。不過你都坐到這裏了,哪有直接離開的道理,邵悠至一定怪我招待不周。”宮容撩了一下頭發:“多少嘗一嘗再走吧。”
這時,服務生已經端上來了一份甜品,那甜品遠看就是顆草莓,聞着味道也和草莓無二,近看發現又不是真正的草莓。
“後廚會做龍吟草莓的甜品師傅,是我從二星酒店裏花高價挖出來的,你嘗嘗。”
紀司南不感興趣,但還是動了叉子。
他一口就能把草莓吃掉,在這種場合偏還要耐着性子慢些吃。等快吃完的時候,宮容開始介紹自己的餐廳。
她說所有的畫都是她的珍藏,都是她喜歡的風格。角落裏的白三角鋼琴,也是她一直以來的最愛,拿出來點綴餐廳。
她提到鋼琴的時候,紀司南側過身看了一眼。
他說道:“書架不錯。”
“我在上面還放了我的詩集。”宮容的表情略顯驕傲。
紀司南這才将她和傳聞對上號。人們都說宮家唯一的獨女是個喝露水長大的神仙般的才女,琴棋書畫無不精通。見解也通透,人也靈秀。
她還總是大肆提倡自主獨立。在算計祝子晉的時候,紀司南找霍甜的資料,就發現霍甜不依靠家裏從頭開始做小網紅,就是受了她的熏陶。
除了霍甜外,無數名媛小姐都是她的信徒,渴望成為她的翻版。
“我開這家店也不是為了賺錢,只是我覺得昌州市應該有一個這樣的地方。”她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優雅:“也剛好完成我小時候的夢想。”
紀司南想起一雙靈動的眼睛,想起有個人拿着戒指和手串對他說:“我都要賣了,我就喜歡錢!”
他拿起手旁的水喝了一口,默不做聲。
門口的風鈴響起,紀司南無意瞥過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形。塗着正紅色口紅,穿着紅色連衣裙皮膚白皙的姑娘把卷發輕輕撩到耳後,對開門的侍者道謝。她笑起來那麽溫柔甜美,卻是對着身旁另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不知道對她說了什麽,她捂着嘴眼睛眯成一條縫。二人并肩而行,向着這邊緩緩走來。
紀司南揉了揉眼睛,眉毛蹙到一起。他無法想象葉茯苓和他分開的第二天,就和另一個男人來到甜品店。一男一女,傍晚來甜品店,除了約會還有什麽可能?
“紀先生在看什麽?”宮容看出紀司南臉色不善,順着紀司南的目光看過去,感嘆道:“我這裏是情侶約會的最佳地點哦,還真登對呢。”
“不,一點都不登對。”紀司南的表情陰沉到可怕。他放下叉子,瞪着葉茯苓。
一旦那個男人的手敢碰上葉茯苓,他就要沖過去。
但那個男人對葉茯苓保持着距離,對她很是尊重禮貌。紀司南已經站起來,但沒有沖上去的理由,突然覺得更煩躁了。
葉茯苓進門的時候,眼睛看得是收銀臺。她打算吃到一半就找個借口去洗手間,然後把帳結了。她對男班長不感興趣,不想欠他任何東西。她依舊是處處警惕,不肯露出柔軟肚皮的刺猬。
然而,當她跟着侍者去空座位的途中,卻看到了怎麽也想不到的人。
紀司南沉着臉站在一張桌前,二人目光對視,葉茯苓突然心虛起來。
紀司南怎麽在這?
緊接着,葉茯苓看到他旁邊的座位上坐着個優雅美麗的女人。那女人疑惑地看着站起來的紀司南,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激動。
葉茯苓的心虛頓時煙消雲散,她從紀司南的面前走過,故意問身邊的人:“我們的位置是那邊吧?”
她好像不認識紀司南,也不準備和紀司南打招呼。
“是這邊。”男班長也注意到穿着西裝,戴着金邊眼鏡的紀司南。紀司南有一米八幾,直肩如削,漆黑的眸子直盯着這邊,此時的表情給人一種濃濃的壓迫感。
男班長小聲問葉茯苓:“那個人在看你,你們認識嗎?”
“不認......”
葉茯苓還沒說完,就聽到紀司南從牙縫裏清晰擠出三個字:“葉茯苓!”
“是我老板。”葉茯苓打了一個激靈,迅速改口。
紀司南見她和她身邊的男人問答流暢,就好像他是十足的外人,他終于忍無可忍,上前一步拉起葉茯苓的手腕:“你跟我過來。”
被抛在原地的男班長和宮小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你松開我,拉我幹什麽!”葉茯苓嘟嘟囔囔,還是跟着紀司南的腳步。
可這個甜品店大歸大,但人爆滿,并沒有安靜的地方給二人談話。
“你跟我拉拉扯扯就不怕別人看到?”葉茯苓意有所指:“你不怕我還怕呢。”
紀司南心中更加煩躁,拉着她上了個小臺階,見一個放掃把的小儲藏間裏并沒有人,把葉茯苓帶入隐秘的小儲藏間內,然後伸手鎖了門。
門插發出“咔”的一聲。狹小的空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葉茯苓要把門打開,被紀司南死死攔着:“那個男的是誰?”
“這和紀總沒有關系吧?紀總也沒告訴我和你一起吃飯的漂亮姑娘是誰,現在又來質問我?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葉茯苓句句刻薄,話裏不自覺就帶了一股子酸味。
“邵悠至約我來這裏,臨時有事不來了,她是這裏的老板也是邵悠至的朋友,見我來了招待我。我和她半個小時前才認識,什麽關系都沒有!”
“直男。”葉茯苓撇嘴。
“什麽直男?”紀司南不解。
“你就是直男,什麽臨時有事來不了啊,你朋友這是在給你拉紅線呢,還不明白嗎?我看這姑娘倒跟你般配,好好把握。”葉茯苓拍了一下紀司南的肩膀,又要去開門。
紀司南把她的手撥開,臉色變得更差了:“那小子真是出國回來膽子就大了。”
他還是不許葉茯苓走:“那個男的是誰?”
“我沒必要和紀總解釋吧?”葉茯苓話雖這麽說,最終還是解釋道:“我初中時候的班長,我剛參加同學聚會回來。”
“為什麽他行,我就不行!”紀司南滿臉荒唐。
二人說話的聲音并不小,外面突然傳來了腳步聲。葉茯苓忙伸手去捂紀司南的嘴讓他禁聲,不想紀司南也是同一個動作。兩個人的距離極近,手心都能感覺到彼此的鼻息。癢意從手心一路向上傳導,紀司南的耳根又開始泛紅。
這是身體換回後,兩個人第一次親密的接觸。
從前用着彼此的身體,只會覺得怪異,感覺不到太多的暧昧。紀司南低着頭,這才發現,葉茯苓的脖子是那樣細,鎖骨清晰可見。他抓着葉茯苓胳膊的手瞬間松開,似乎怕自己稍一用力,葉茯苓就會像瓷娃娃一樣碎了。
外面的人拽了幾次門,又用力敲了敲門,問了幾聲有沒有人。
二人都緊張起來,生怕外面的人一定要想辦法把門打開。到時候看到二人擠在一起,那幹脆誰的臉都別要了。
“別動。”紀司南輕輕轉了個身,将葉茯苓護在懷裏。他想,如果外面的人真把門打開了,他擋着葉茯苓,無論如何不能讓她覺得尴尬。
葉茯苓沒明白他要做什麽,瞪了他一眼,在他耳邊壓着聲音說道:“這就是星辰的直男老板嗎?和員工摟摟抱抱被人看到人設崩了,就不害臊嗎?”
“我們還分彼此嗎?”紀司南并不示弱。
漫長又狹窄的兩分鐘格外漫長,敲門的人終于走了,腳步聲消失,葉茯苓瞬間放下手,趁着紀司南不注意打開門鎖就走。
“你等會!”紀司南追在她身後:“為什麽他行,我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就你不行。”葉茯苓沒有辦法回答他。
紀司南被她甩到後面,心裏卻無比清明,他想的是“如果你覺得我真不行,你臨走前為什麽還要親我那一下呢”。
葉茯苓加快腳步,穿過了自助沙拉臺。她看到了在座位上等她的班長,幾步走到座位上坐了下來。她以為紀司南就會作罷,卻聽到紀司南在她身後說道:“你坐到裏面去。”
她沒經思考,真就向座位裏面移了些,下一秒,紀司南就坐到了她的旁邊,和她一起面向男班長。
葉茯苓:“?”
班長:“?”
“你是?”男班長摸不到頭腦,但還是伸出手。
紀司南手指和他輕輕觸碰了一下:“我是葉茯苓的老板,也是她青梅竹馬的男閨蜜。你不介意我和你們一起吧?”
葉茯苓找準位置,踩了他一腳。這人在給自己加什麽奇怪的人設啊!她突然發現了一個可怕事實,那就是紀司南看過了種種綠茶教學,又見識到了很多高段位真綠茶後,雖然直男屬性未變,但好像真的在茶藝的道路上走出了不得了的關鍵之步。
“這?”男班長有些錯亂,他把目光投向葉茯苓,可葉茯苓正望着紀司南,他看了個空。
“我給你點了他家的招牌。”即使場面有些尴尬,男班長還是沒忘了把平板電腦遞給葉茯苓,問她想吃什麽。
“這可不行。她不吃杏仁,她杏仁過敏。”紀司南指着其中一個招牌菜。
葉茯苓默默把杏仁桂花羹取消掉,又踩了他一腳。但紀司南并沒有停下來。
“對了,一會兒我送你回去。”紀司南今天的話格外多:“陸陸應該想我了。”
他看着男班長,臉上寫滿了莫名其妙的優越:“你知道陸陸嗎?陸陸是她弟弟,最喜歡我了。”
“小孩子不懂事,一直叫我姐夫。”
古老的童話告訴我們,屠龍者殺死惡龍,看着滿洞穴的金銀財寶時,皮膚會長出層層鱗片,終将變為新的惡龍。
紀司南大概也沒想到,曾經厭惡綠茶的他,也有茶香泗溢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