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小了,格局小了
老舊的樓房根本不隔音。
紀司南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他明明什麽都沒做, 只是被突然升了輩分。他只穿了一件薄襯衫,被關在陸陸的小屋子裏,默默聽着客廳裏葉茯苓教育弟弟。
“你不能喊他爸爸, 你又不是沒有爸。”葉茯苓壓低聲音:“你得叫他哥哥。”
“可是我同學原來也有爸爸, 現在也換了爸爸。”陸陸疑惑不解:“他說, 新爸爸給他買玩具,教他做作業,對他特別好。這不是和現在我的情況一樣嗎?”
“你管他叫爸, 我是你姐,我叫他什麽啊?”葉茯苓發現一個月沒和弟弟在一起,她有些拿捏不住弟弟了。
“我們各叫各的嘛。姐姐,你前幾天不還教育我, 凡事都要講道理。講道理,我也想有一個對我特別好,給我開家長會的爸爸呀!”陸陸振振有詞。
葉茯苓在心裏嘶吼着, 讓你講道理的可不是我,是門後你心心念念的幹爹!
她轉變了個思路教育弟弟:“可是你沒問過,他願不願意當你幹爹。”
葉商陸恍然大悟,跑過去打開門, 拉着紀司南的衣角:“幹爹, 你願不願意給我買玩具,教我做作業?”
“出來!誰讓你問這個了!”葉茯苓把弟弟再次拽出來,用威脅的眼光警告紀司南不要亂說話。
紀司南哪敢說話。堂堂星辰公司總裁,此時是整間屋子裏地位最低的人。他輕咳一聲:“雨停了,我先走了。你別忘了明天晚上萬都城的帶貨,明天萬都城見。”
說完,紀司南拎起自己的西服, 悄悄開溜。他走到門口,不忘了對陸陸揮了揮手。
“幹爹再見!”陸陸忙揮着手,脆生生喊道。
紀司南頭都沒敢回,打了個噴嚏,把門關好。
“葉商陸你知道什麽叫差輩嗎?”葉茯苓扶着弟弟的胳膊,認真問道。
陸陸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我喜歡他。我還想讓他教我怎麽讓機器人自己走圈,如果他去給我開家長會,別的小朋友也會羨慕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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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後我管你的機器人叫叔叔,你也得管它叫叔叔,你願意嗎?”聽陸陸說的話,葉茯苓心裏多了一絲酸楚和愧疚。她決定舉個例子,讓葉商陸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陸陸左右為難。他在客廳陷入了沉思,葉茯苓當他想明白了,去收拾杯子,就聽見葉商陸跑進屋子,抱起機器人,嘴裏漏風說道:“姐姐,你能幫我給我們的叔叔充電嗎?”
......
紀司南回到家時,隔壁別墅的燈還亮着。他想去找邵悠至算賬,問邵悠至為什麽不經過他同意就騙他去甜品店見宮容。
但走到門口,他又打了個噴嚏。冷風吹過他未幹透的頭發,讓他覺得又清醒又疲憊。他想着反正明天也能見到邵悠至,不急一時找他算賬,就回家睡覺去了。
自從萬都城和星辰娛樂敲定線上帶貨後,計劃就有條不紊進行着。每隔一個星期,在周六晚六點鐘,星辰都會派出一個主播到萬都城的倉庫現場看貨帶貨。
截止到這周,雙方已經完成了兩期合作,效果都非常好。第一周是小然帶貨鼠标、鍵盤、耳機、游戲手機等電子産品,第二周是劉來帶貨手辦、漫畫書等二次元愛好者的最愛。
第三周才是重頭戲,萬都城準備了大量的化妝品和護膚品。美妝産品的利潤率高到普通消費者難以想象,這次帶貨又趕上了萬都城五年店慶的日子,不論是星辰還是萬都城都非常重視這次帶貨效果。
葉茯苓粉絲活躍度和粉絲總數量都蓋過黃瑾,這次帶貨的機會自然落到她的頭上。
就算今天帶貨的人不是葉茯苓,紀司南也是要到現場的,他提前了一個小時趕到萬都城,有工作人員接他到七層。
七層不對顧客開放,是倉庫和員工休息間。倉庫裏早就擠滿了人,大家都在為這次直播做準備,忙得不亦樂乎。紀司南從臨時搭建的辦公室裏找到了邵悠至,邵悠至眉頭緊鎖,拿着一根筆在紙上劃來劃去,像是在算什麽東西。
“在算什麽?”紀司南走過去。
“活動預算。”邵悠至見他來了,把紙放到一邊:“剛好你來了,八點我們這剛好是五周年店慶。一樓準備了節目,還有二十米長的蛋糕,一會兒我上去講話,你作為特殊嘉賓也去講幾句?給我撐個場面。”
“那你怎麽謝我呢?”紀司南坐到他旁邊,挑了挑眉。
“怎麽都行啊,瞧你說的,我們分什麽你我的。當初要不是你幫我,我早被我家裏發配到外國鳥不拉屎的地方去開闊新市場了。你想要什麽?”
“要你給我個交代。”紀司南準備開始質問了。
邵悠至從桌子拿起一卷膠帶,遞到紀司南手裏:“給你。”
“呵。”紀司南笑了一聲:“行,一會兒要是解釋不明白我就用膠帶當着你員工的面把你嘴封上。”
邵悠至知道紀司南不好惹。從小紀司南就是他見過最不好惹的同齡人,你和別人打鬧,別人頂多跟你灰頭土臉打一架;但誰要是惹火了紀司南,紀司南第二天就會出現在你家裏,和你家長輩排排坐講道理,讓你被關禁閉,吃竹筍炒肉。
他還記得二人未成為好友的時候,那時他八歲,在一次聚會上碰倒了主人家的裝飾瓶子,為了不挨罵把鍋推給坐在旁邊看書的紀司南身上。他永遠都忘不了,比他還矮還小的紀司南,堅定要還原真相、調監控、驗指紋的場面。
“我找到證據,就送你進警察局。”七歲的紀司南一本正經,奶聲奶氣。
這句話直接把他吓哭了,引起在場大人哄堂大笑。從此以後,邵悠至就決定,無論怎樣一定要和紀司南成為最好的朋友。而事實證明,他推鍋的本事不怎麽樣,看人的本事是一流的。
“你要問我什麽呢?”邵悠至明知故問:“哦,昨天我有個朋友住院了,我去看他,着急沒通知你,就告訴了宮容一聲,讓她幫我招待你。她開的甜品店怎麽樣?”
“說謊。”紀司南扯開膠帶。
“哎!我說,就是宮容想認識你嘛。我要跟你說實話,你肯定不去。我覺得宮容真的挺好的,圈子裏有名的才女,長得又漂亮。關鍵是,她有一種淡泊名利金錢的氣質特別吸引人,你沒覺得嗎?”
“我不喜歡,而且我上次不是說我有喜歡的人了嗎?”紀司南見他說實話,才把膠帶扔到一邊。
“你不是說人家拒絕你了嗎!而且你能上次說的應該是你公司的主播對吧,我怕你上當受騙。做自媒體的哪有不精明的,你鋼鐵直男母胎單身,根本就不懂那些套路!”
“你懂?”紀司南靠在椅子中,後悔把膠帶扔早了。
邵悠至得意起來,到他能裝逼的時候,更加眉飛色舞:“我當然懂啊。我一向號稱婦女之友,我手下都被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就像張小姐,從我這離開去你那當主播,現在不也念着我的好嗎?像你從前跟我說的,你處置那個欺上瞞下胡作非為的李經理,在我這就不可能發生。”
他說完,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一個化着淡妝,身材絕佳的女秘書走了進來,手裏拎着兩個大袋子。她身後,跟着個低着頭,身形嬌小的助理。這一看就是老人帶新人。
“邵總,紀總。我買了咖啡。”身材絕佳的女秘書把兩個袋子放到桌子上,從袋子中掏出兩杯美式:“邵總,我去給攝像組也送一些過去。”
“怎麽都你拿啊?小林,幫你周姐拎着袋子。”邵悠至見身材絕佳的女秘書費力拎着東西,而她身後的小助理空着手,心裏覺得不滿。
等二人出去了,他對紀司南抱怨道:“現在初入職場年輕人,越來越沒眼力見。那個小林來了一年了,做什麽都做不好,也不努力。本來今年可以給她升職的,但她總這樣,讓我覺得她一年裏也沒和前輩學到什麽。”
紀司南若有所思。
他打開咖啡喝了一口,覺得有些過于苦了。紀司南感受了一下一杯咖啡的重量,又估算了一下那兩個袋子的總重量,腦子裏靈光一閃:“邵悠至。你不是說,我是鋼鐵直男不懂套路,你懂得比我多,手下都明明白白嗎?”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說,我給你介紹宮容不是亂點鴛鴦譜,我對你怎麽樣怎麽多年你還不知道嗎?”邵悠至把話拉了回來。
“那你把那個小林叫過來,別叫別人。”紀司南放下咖啡杯。
邵悠至想問紀司南要做什麽,紀司南故作深沉不說話。邵悠至雖然迷茫,還是打了個電話把人叫了過來。期間不過兩分鐘的工夫,叫小林的小姑娘很是驚慌,不知道大老板單獨把她叫過來幹什麽。
她局促地站在那,等候着命令。
“看她手。”紀司南對邵悠至說道。
叫小林的姑娘在大老板的目光督促下,緩緩張開手掌。邵悠至看到她兩個手心都是紅的,有被勒過的痕跡。那姑娘低着頭,老老實實攤着手掌,也不說話。
“明天你們邵總就給你換個人帶。”紀司南看了一眼小林,小林眼裏淚汪汪的,把手背到身後。
職場霸淩到處都存在着,老人看不慣新人的原因有很多種。在那個女秘書給他遞咖啡的時候,他就注意到女秘書的手心幹幹淨淨的,而且她匆匆忙忙連糖包都忘了留。
大概是因為,這咖啡根本就不是她自己買的。她不知道糖包是一起給的,還是已經放在每個咖啡單獨的小袋子中了。
叫小林的姑娘出去前,感激地看了紀司南一眼,還偷偷鞠了個躬。
邵悠至舉着自己的咖啡,只覺得被急速打臉巨尴尬。他完全想不到,從小到大都是鋼鐵直男的紀司南會注意到這樣的小細節。
“不是,你還是紀司南嗎?你不會被人換了殼子吧?!”房間裏只剩下兩個人,邵悠至驚訝地望着紀司南,半天才擠出這樣一句話:“你怎麽做到的?”
紀司南想,确實是換了殼子,只不過現在已經換回來了。
至于是怎麽做到的,他總不能告訴邵悠至,他在換了殼子期間是被欺負那個,實踐才出真知吧?他曾拎了一路的盒飯,被人從門口接了過去,氣得半死。所以永遠忘不了有人拉起他的手,看着他勒紅的手心,對他的手心哈了口氣。
“小了。”紀司南面對邵悠至的時候,就喜歡兩個字兩個字蹦。
“什麽小了?”急于知道答案的邵悠至追問道。
“格局小了。”紀司南微笑:“下次記得不要教我做事。”
無形裝逼,最為致命。
邵悠至多少年都沒這麽丢人過,好在突然打進來的電話将他從尴尬中救了出來。電話那邊在向他彙報情況,他放下電話後對紀司南道:“我們去倉庫那邊吧,所有人員都已經就位了,帶貨要開始了。”
二人一起走出臨時辦公室,沒走幾步就能看到各種打光燈的交彙處,已經搭建好了臨時的展臺。
展臺就建在巨大的貨架中間,穿着紅裙子,被造型師包圍着的葉茯苓坐在那,不說話也不動,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這是紀司南第一次見葉茯苓用她自己的身體認真工作。在專業領域,魅力會被成倍激發。
“頭發卷好了。”造型師對攝像打了個手勢:“可以開播了。”
現場變得格外安靜,舉着設備的工作人員倒數結束。葉茯苓背後的大屏幕亮了起來,出現了第一個産品。直播間裏的人數暴漲,觀衆戴着葉茯苓的粉絲牌,都等着她說話。
“大家好,我是你們的茯苓。”她出現在屏幕裏,一颦一笑都格外動人。
紀司南遠遠望着她,聽到有工作人員在和身邊邵悠至彙報:“面霜上架一分鐘就賣光了,我們在聯系廠家,問問能不能補貨。”
“隔離也賣光了!”
“我們積壓的那批色號冷門的口紅也快賣完了,這次帶貨看目前的情況比前兩次還要成功。”
邵悠至聽着彙報,他也沒想到效果竟會如此好,難免激動起來,拍着紀司南的肩膀:“你手下都是人才啊!”
“不是手下,我們是合作關系。”紀司南看着那道紅色的身影滿眼都是欣賞:“她根本不用依靠誰,她在哪裏都能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