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多喝熱水,重啓試試
紀司南能聞到葉茯苓頭發上栀子花的氣味, 也能感受到懷中人對他的放任。透過她的發絲,他能隐約看到她雪白細長的脖頸。
他的手猶豫了很久,終于輕輕搭在她的腰上。葉茯苓的頭抵着他的心髒:“紀司南, 你最好別騙我, 我最不能接受別人騙我。”
這并不是什麽威脅, 紀司南能體會到她的弦外之音。每次二人單獨相處,她不叫他紀總的時候,就代表着她身上的盔甲脫落了一小塊。
紀司南說不出來話。
直男總是螺旋上升前進的。他能熟練掌握“昌州市的規矩”, 能夠放下所有驕傲端着飯碗和筷子來家裏蹭飯,前進了不知道多少步;但當她靠在他身旁,他就感覺有一把槍抵着他,讓他艱難地原地打轉。
他們誰也沒聽到門響, 也沒有人注意拿着鑰匙的陸陸背着小書包,戴着紅領巾,正眼巴巴看着合并到一起二人。
“姐姐, 幹爹,你們抱在一起在慶祝什麽?帶我一個!”葉商陸聲音脆響。
葉茯苓在聽到葉商陸聲音的剎那下意識推開紀司南,紀司南因為突然的推力退了幾步,又坐回到沙發上。
葉茯苓威脅地看着紀司南, 似乎在警告他不要亂說話。
紀司南抿起嘴, 摘下自己的眼鏡,拿起桌子上的紙巾擦拭着。他在閉嘴表示乖巧,聽到葉茯苓咳嗽,再擡起頭,葉茯苓下巴一揚,似乎又讓他回答葉商陸的問題。
到底是讓說還是不讓說。
“沒慶祝什麽,我給你姐檢查有沒有白頭發。”紀司南說道。
“有嗎?”葉商陸跑到紀司南身邊, 把書包扔到一旁:“也給我看看!”
“小孩子哪有白頭發。”紀司南雖然這麽說,但還是揉了揉他的頭發确認:“新學校怎麽樣?”
“不太好。”葉商陸嘟起嘴,将書包抱到懷裏。
紀司南見他不高興,第一反應是這孩子怎麽這麽倒黴,老是遭遇校園暴力。但轉念一想,葉商陸現在所在的學校是昌州市最好的小學,他又背着葉茯苓将葉商陸插到最好的班級,有可能是他臨時轉學跟不上教學進度:“上課聽不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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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有時候同學說話我聽不懂。”葉商陸滿臉為難:“他們要關聯我的電話手表,可是我沒有電話手表。”
紀司南第一反應是拿出手機點開淘寶。但他看到葉茯苓在廚房的背影,打消了原本的想法:“你想要什麽就和你姐姐說,如果你姐姐覺得你真的需要這個東西,她一定會給你買的。”
“還是不啦,姐姐賺錢很辛苦。”葉商陸拎着他的書包回房間換衣服了。
葉茯苓賺錢确實很辛苦。主播這個職業看起來無比光鮮亮麗,只需要拍拍視頻、和觀衆聊聊天,不用上班就有很高的收入,但事實并非如此。創作的靈感不是永遠都旺盛,在波濤洶湧的互聯網浪潮中,一旦停止劃槳,輕舟就會被洪流擊碎。
蹭飯過後,紀司南坐在書房的角落,看着葉茯苓面無表情翻動着微博熱點,不停刷新同行們的更新和短視頻,關注品牌美妝産品動态,努力尋找靈感。她工作的時候會焦灼,會将自己寫好的方案拖到垃圾站,也會反複懷疑自己的想法做出來是否能夠博得觀衆的喜歡。
“題材根本不吸引人。”葉茯苓仰起頭,左右活動自己的脖子。
紀司南溜到客廳,給她倒了杯熱水,小心翼翼放到她的桌上。
葉茯苓蜷在椅子上握着鼠标,扭頭看向那杯熱水:“你怎麽還沒走啊?我突然想起直男的四大名句了。”
“我想多待一會。什麽四大名句?”紀司南不解。
“喜歡就買,不行就分,多喝熱水,重啓試試。”葉茯苓端起熱水,吹了吹水面。
紀司南第一次聽這個說法,在嘴裏反複咀嚼四大名句。葉茯苓喝了水,繼續頭疼她下一期視頻的題材,就聽到紀司南說道:“确實挺有道理的。”
“也只有直男會覺得直男四大名句有道理,多喝熱水能解決什麽問題呢?”葉茯苓吐槽。
“促進血液循環新陳代謝,安撫腸道促進胃腸蠕動,清潔口腔保護牙齒和牙龈。”紀司南對答如流。
葉茯苓:“?”
“重啓通常能解決電腦百分之八十的問題,如果不行還可以嘗試卸載、重裝和格式化。”紀司南指着葉茯苓的臺式機。
葉茯苓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打開書房的櫃子,拿出很多口紅:“你覺得我做一期教直男認識口紅顏色的視頻怎麽樣?”
“認識顏色?我一直覺得口紅的顏色分十幾種就足夠了,做那麽多顏色根本就是商家斂財的把戲而已。”紀司南看着那些口紅:“認識那些相差不大的顏色有什麽意義呢?男人又不會化妝。”
男人不會化妝。
葉茯苓被這一句話激發了靈感,她眼睛一亮,進入了工作狀态:“我可以做一系列線下視頻。在大街上挑選男人進行教學,讓他們學習過基本知識後嘗試為自己的女友化妝。視頻做出來一定很有趣!”
紀司南見她恢複了元氣,突然覺得非常有成就感。
王哲的電話在這時剛好打了進來,紀司南站起身到客廳去接電話,聽到王哲彙報道:“今天一天給人事打電話咨詢簽約的人數是往年的一倍。我做了些統計,這不單單是因為自媒體行業正走向正途得到更多人的認可,也是因為我們的宣傳視頻實在是太出彩了。碩石和歡娛今年招新大概會遇到不少困難。”
“也不看看是誰的主意。”紀司南語氣充滿了驕傲。
“還是紀總格局大。”王哲毫不吝啬自己對老板的誇贊:“碩石那兩兄弟還有祝子晉根本就不行。”
紀司南不為所動:“誇錯人了,重新誇。”
王哲:“...?”
王哲先猜導演組又猜周桓,再猜了幾個經理,最後靈機一動想起有葉茯苓這回事,紀司南終于滿意了。王哲覺得自從遇到葉小姐以後,老板一天比一天奇怪,他的活也一天比一天難幹。先是送葉小姐回家,再是在老板去泰國時幫葉小姐帶孩子,現在拍馬屁還得拍兩家。
果然,漂亮的女人都是禍水。
紀司南挂掉電話,看到了手機上顯示收到了微信消息。他皺着眉點開,就見祝子晉又在約他參加酒局、打高爾夫、賭賽馬。
祝子晉手裏有葉茯苓的電話,身體換回後,葉茯苓将他無情拉黑。祝子晉又從別人口中得知了紀司南的微信,成為好友後,每隔四五天就要約他出來玩,還時不時給他彈微信語音。
紀司南覺得這個人絕對有點什麽毛病。
他本想将祝子晉拖入黑名單,刻入DNA的拙劣茶藝靈感突然迸發了。他回到葉茯苓身邊,将手機拿給葉茯苓。
“你看看這個。”
葉茯苓被紀司南激發出靈感心情正好,接過手機看了一下:“怎麽了?”
“我只當他是普通競争對手,沒想到他每天都騷擾我。”
葉茯苓:“什麽玩意?”
“他真的很會花言巧語,哪像我,什麽都不會,只會真誠實在的多喝熱水、重啓試試。”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葉茯苓被紀司南逗樂了。
“他這人做事一點都不靠譜,你看他每天都跟我說些亂七八糟的,不是賽馬就是高爾夫,他哪有時間好好管公司啊。你能不能不去歡娛了?”紀司南期待地看着葉茯苓。
“沒關系的,你去歡娛和祝子晉每天相處也沒關系的,我能怎麽辦呢?我只能在家等你回來,在祝子晉難為你的時候默默心痛。”紀司南說着違心的話,在心裏加了一句——然後去打爆他的狗頭。
“如果你現在能夠停止你拙劣的茶藝表演,”葉茯苓放下鼠标:“我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
宮容甜品店的小包間裏,祝子晉一邊翻動平板電腦上的甜品目錄,一邊聽着電話那邊的彙報。
不出他所料,今年招新遇到了很大的問題。
“這個主意不是周桓想出來的。現場的人說,紀司南走後一個叫葉茯苓的美妝主播和周桓談了很久。”
祝子晉很快想起了葉茯苓是誰。葉茯苓是在東山酒店門口,和紀司南擁抱的人,也是泰國之行,陪在紀司南身邊的人。
“有意思的是,這個叫葉茯苓的主播和我們負責主播簽約的副經理有交流。似乎是說,如果我們能保證她加入明年啓動的網劇項目,她就在今年合約到期後停止續約跳槽過來。”
“她不是紀司南的女人嗎?”祝子晉費解。
但他很快釋然。這個叫葉茯苓的女主播大概知道自己的身份和紀司南沒有可能有什麽結果,她将紀司南能給她的利益榨取差不多了,想來歡娛賺一筆快錢也是有可能的。
“知道了。”祝子晉打開微信,想給他的好哥哥發個消息,紅色的感嘆號跳了出來,提示他已經被拉黑了。
祝子晉非但沒惱,反而笑了起來。
包間的門被推開,宮容走進了:“祝總來我這,找我有什麽事嗎?”
“就是問問宮小姐,我和紀司南都是你的救命恩人,為什麽你只費盡心思請紀司南來這裏,而不請我呢?”
“因為祝總自己會來。”宮容坐到他旁邊。
甜點一道道被端上桌子,祝子晉目光劃過那些食物,最後拿起杯紅豆雙皮奶:“從東山酒店出來後,我和紀司南一起去了泰國,他帶了個女人。”
祝子晉翻出一張照片。照片是在地下拳館照的,葉茯苓和紀司南坐在一起交頭接耳,這個角度看上去,動作十分暧昧。
“我見過她。”宮容只瞟了一眼:“我約紀司南來那天,她剛好和別人來我這裏約會,紀司南好像很在意她。”
“夠亂的。”祝子晉自言自語:“我非常不喜歡她。自從她出現,我的好哥哥就變得無趣了。在泰國時還好,從泰國回來以後,他就像徹底變了個人一樣。本來是顆珍珠,莫名其妙就變成魚眼睛了。”
他收起手機:“宮小姐,我不和你客套,你喜歡紀司南對吧?”
“沒必要明知故問。”
“确實。圈子裏就這麽幾個人,你又看不上我們這些全身都是銅臭味的凡夫俗子,偏喜歡有格局的。”祝子晉字字刻薄陰陽:“而且宮家最近生意不太好吧?”
“和生意沒有關系,我覺得我們是合适的。我請他來時,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了解我精心選的畫,也能理解我喜歡的書。”
祝子晉看向包間裏挂的幾張畫。他完全不明白,一張白紙潑上各種顏料能有什麽價值。外面書架上的書他也看了,都是些故作深奧的沒用東西。
“嗯,上等人都追求靈魂伴侶。”祝子晉嗤之以鼻。
說實話,他不喜歡宮容,他覺得宮容和現在的紀司南一樣,都是魚眼珠子。
“我會把葉小姐挖到歡娛,讓她離開紀司南的。”祝子晉扔下勺子:“我們各取所需。”
“我的好哥哥會重新變得有趣起來,你也能得到你的靈魂伴侶。”祝子晉看着宮容:“紀司南做扶貧的時候曾拉我一起,結果我一步錯步步錯。碩石那兩個人離了周桓又是扶不起的爛泥。如果事情成了,宮小姐和我合作的把柄,我只用一次。”
“你要什麽?”宮容問道。
“只是要一點星辰的情報,我不會太過分的。”
宮容仔細想了一下:“你怎麽那麽篤定能挖走葉小姐?”
“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更何況她需要。”祝子晉眯起眼睛:“我認識幾個放貸的朋友,他們前幾天告訴我了一些有趣的事。當然,這和你沒有什麽關系。”
祝子晉舉起自己的一只手掌,望着宮容。
宮容看着桌面上那些甜品,思考了一會兒,終于也伸出了手,和祝子晉擊掌在一處。
“最後一個問題,那如果我也讓紀司南變得無趣呢?”宮容問道。
祝子晉笑而不答,放下一張卡,推開包廂的門走了出去。他沒有回答宮容,但在他背過身的瞬間,他的眼裏已經寫好了答案。
就憑你?
門外的風讓祝子晉全身顫栗起來,他已經開始興奮了,一如在泰國時看着臺上的拳手相互厮殺。
厮殺一直都是他最喜歡的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