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它強任它強,茯苓是茶皇

在紀司南心中, 昌州市的規矩包括晚飯一定和喜歡的人在家吃這條。他抱着他的碗筷,連蹭了很多天飯,根本不想回自己冰冷的別墅。

當他收到他父親讓他回家吃飯的短信, 紀司南心裏是萬分不情願的。他本想找個借口拒絕, 但他父親再三強調今天是紀懷的生日, 紀司南終究改變了想法,答應下來。

即使時間很緊,他還是先到了龍澤苑。陸陸給他開了門, 他第一眼就看到葉茯苓穿着睡衣坐在桌子旁剪輯視頻。

屋子裏很暖和,葉茯苓披着小毛毯扭頭問他:“今天怎麽來這麽早?天天吃飯是要交夥食費的。一個月給個十萬八萬就行。”

紀司南能聞到廚房西紅柿炖牛腩的香味。那香味恰到好處,能勾起他所有的食欲。他站在門口,緊繃的心漸漸放松下來, 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如此貪戀打開門永遠都有光的感覺。

“我今天不吃了,要回家一趟。”紀司南說道。

“剛好也沒做你的。”葉茯苓掃了他一眼。

陸陸在一旁聽着,突然說道:“姐姐我們今天買牛肉的時候, 你不是說要三個人的量嗎?”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最怕自己人突然反水。

“葉商陸,我想吃兩個人的量不行嗎?”葉茯苓一拍桌子。

“啊?哦。”陸陸迷惑不解,但乖乖跑到姐姐旁邊:“姐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紀司南已經很久都沒體驗過被惦念的感覺了。他跑到廚房, 怕牛肉沒炖好, 先舀出一點湯來,坐在葉茯苓旁邊喝。

“別灑我電腦上。”葉茯苓聽到他今天不在這吃飯,心裏有微小的失落。她嘴上不說,自己都沒意識到眉毛已經蹙了起來。她對別人習慣保持完美,永遠精準操控着自己的情緒,但面對紀司南的時候,她難得有機會展現自己不精致的一面。

“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去醫院見到的人嗎?今天是紀懷生日, 我得回去一趟。”

葉茯苓回憶了一下:“你繼母帶過來那個,改了姓的孩子對吧?我記得他媽前腳走,他後腳就告訴你林楚希是她媽故意找來的,不是什麽好人。那小孩還挺有意思的。你準備禮物了嗎?”

“我讓王哲幫我買了。”紀司南把一個手袋放到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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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茯苓打開袋子一看,裏面是一本精裝版的書《做情緒的主人》。

葉茯苓:“?”

哪有別人過生日送這玩意的!

她扯了扯嘴角:“你就送這個?”

“他脾氣太暴躁了,讀一讀對他有好處。”紀司南把湯喝完:“好喝的,我走了。”

葉茯苓見他将湯碗拿到廚房,用洗潔精刷幹淨了,才擦了擦手拎起手袋離開。他總是擅長用一些微小的細節來讓她心軟。

紀司南走後,屋子裏又恢複了寧靜。葉商陸小心翼翼問道:“姐姐,你是想留他吃飯的對吧?上次幹爹說不吃洋蔥,你今天都沒有買洋蔥放到湯裏呢。”

“你作業寫完了?”

“我總感覺姐姐和幹爹說話的态度和別人不一樣。”葉商陸歪頭說道:“姐姐和別人說話都客氣溫柔,但別人離開後,姐姐就會疲憊地板起臉。面對幹爹的時候,姐姐總是板着臉,看着可不高興了,但幹爹走後,姐姐會開心起來。”

“你能不能別管他叫幹爹。”葉茯苓越聽越別扭。

“可以呀,我最聽姐姐的話了!”葉商陸想了想:“那還是叫姐夫吧!”

這次葉茯苓沒有非常堅決的制止他,她只是幫葉商陸整理了一下衣服,拍了拍他的後背:“先寫作業去,吃飯喊你。”

紀司南趕到很久都沒來過的城東別墅區時,還在回味番茄的香味。

他将車停到車庫裏,剛好看到有七八個戴着白手套的侍者由領班帶着,端着金燦燦的盤子進屋。紀司南跟着他們走進家門,保姆先看到了他,忙接過他手裏的東西。

“回來了?”他父親紀昌遠已經坐在餐桌前,指了指給他留的空位。

“嗯。”紀司南坐下,看着坐在他對面今天過生日的主角、滿臉寫着不耐煩的紀懷。

紀懷的耳釘全被撸下來了,頭發也染成了黑色。他穿的衣服紀司南非常眼熟,是他上高中時經常穿的一件外套。

坐在紀懷旁邊的是他母親,今天林女士仍然穿着鵝黃色的旗袍,戴着一條有些老舊的珍珠項鏈,此時正指揮那些侍者把什麽菜擺在什麽位置。

那些菜都格外精致,包含了魚子醬、龍蝦、帝王蟹等各種頂級食材。林女士指揮侍者端了一碗金黃色的湯遞給紀司南,紀司南接過來放到一旁,并沒有什麽動筷子的欲望。

他想着那碗加了芹菜碎末的西紅柿牛腩湯,只覺得眼前這些都如此多餘。

紀懷的生日好像只是個借口,四個人圍坐在餐桌邊,紀司南沒有感覺到一絲家庭該有的溫度。

“你什麽時候回來接手公司?”紀昌遠突然問道。

紀昌遠這句話讓林女士緊張起來,紀司南看到她的勺子懸在半空,表情有些急切。紀司南知道,她是怕自己接手了家族的公司後,容不下她和她兒子。但她這麽想完全是多慮的,因為他從來就沒盤算過家裏的産業。

“我能力不夠。”紀司南發現自己和葉茯苓學會了委婉。如果是從前,他肯定會直言拒絕。

“你自己弄的那個自媒體公司,最近挺不錯的。”紀昌遠難得對他表示認可。

“嗯。”紀司南還惦記着沒吃到嘴裏的牛肉。

紀司南吃完了這頓沒有什麽滋味的飯,到樓上他自己的房間休息。他打算在上面待半個小時,再下去坐十五分鐘,拖夠時間讓大家臉上都過得去,他就可以走了。他很久都沒回來了,此時看房間裏的擺設有一種陌生的感覺,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因為你不在這邊住,你的東西被搬到隔壁采光差一些的屋子裏了。現在我住這。”紀懷從他身後出現。

“哦。”紀司南并不在意這些事情,但他看到有歲月痕跡的木頭桌子和有劃痕的小書架,還有和自己從前房間一模一樣、分毫不差的擺設,變得有些煩躁:“你還在用這些舊東西?”

“我也不想用。”紀懷把身上的衣服粗暴扯下來,扔到一旁,從衣櫃的深處找到自己的皮制機車外套:“我一會兒可能得和你吵架。”

“為什麽?”紀司南看着他。

“我媽讓我來找你吵架,我反抗不過她,她會斷我的錢。”紀懷再次成了背叛者,把計劃一五一十托出:“剛才吃飯的時候你爸提到繼承公司的事,她着急了。讓我跟你在屋子裏吵起來,她好把這件事拖一拖。”

“那你怎麽想?”

“我只想讓她別折騰我了。”紀懷坐在床上:“我想讓她消停一點。”

紀司南看着紀懷,不知道紀懷和自己誰更可憐一些。他認真想了一會兒,覺得還是紀懷更可憐,畢竟他現在擁有葉茯苓和陸陸,而紀懷什麽都沒有。

紀司南突然覺得,除了《做情緒的主人》外,他可以送紀懷一個更好的禮物。

“你等我打個電話。”紀司南找到葉茯苓的電話號碼。電話很快接通了,葉茯苓的聲音傳來,紀司南感覺無比安心。

......

林女士一直在樓下等。

她坐在沙發上和丈夫一起看着新聞,心思卻不在電視上。她估算時間差不多,指着廚房:“司南和小懷在樓上,我給他們拿些茶去。”

她這句話讓她的丈夫十分受用,看她的眼神充滿了贊賞。

林女士端起茶具,踩着樓梯向上走。她站在紀懷房門口,側耳聆聽,果然聽到裏面傳來兒子激動的聲音。林女士大喜,将茶具放到走廊的小桌子上,換上擔憂的表情,跑到丈夫身旁。

“司南和小懷吵起來了。”

“嗯?”紀昌遠愣了一下:“剛才不還好好的嗎?你确定是吵起來了?”

“千真萬确,我聽得真切。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是我一直擔心的。你知道司南這孩子心思重,上次我故意讓他去醫院照顧小懷,目的就是拉近他們的距離,但目前看來他還是不能接受我和小懷。”林女士捂住臉,一副傷心的樣子。

紀昌遠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臉上陰晴不定。林女士知道,他在重新考慮讓紀司南近期接手家族産業的決定。

“我一直相信他接手公司以後不會虧待你和紀懷。”紀昌遠說道:“他做事的風格我了解,一直坦坦蕩蕩。”

“但事實并不是這樣的。”林女士嘆了口氣:“可能是我做得不夠吧。我還需要一些時間,我再努努力,總有一天他會接受我們的。”

紀昌遠看了一眼樓上:“我去看看。”

林女士就怕他不去,她跟在丈夫後面,想着一定要表現出一副寬容隐忍大度又委屈的樣子。

二人走到門口,林女士拉住丈夫的手:“不要讓司南不高興,他今天願意回來吃飯我已經很感恩了。”

紀昌遠推開門,林女士的眼淚已經含在了眼圈裏,準備跑進屋子訓斥自己的兒子。她搶先踏入門檻:“你們別吵......”

屋子裏,紀司南和紀懷坐在茶幾兩旁,正在下象棋。

紀司南拿起一只棋子,狠狠扣在另一只棋子上:“有什麽事嗎?”

林女士的情緒已經到了臨界值,根本收不回去。她的眼淚“唰”地流了出來,讓她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紀司南對她的态度一直都是禮貌又冷漠,能躲就躲,她不明白紀司南為什麽突然一反常态。

紀昌遠深深望了林女士一眼,什麽都沒說,下樓去了。只剩下林女士獨自一人站在屋子裏,臉上還挂着淚痕。

“我從前不管你,是因為我不想管,我現在厭煩了這些把戲。如果再讓我感覺不愉快,我可能真的會向你懼怕的方向發展。”紀司南不再下棋,拿起自己的衣服,深深看了對面的紀懷一眼,好像在告訴他可以安靜一段時間了。

紀懷終于露出了笑容。這是他今天情緒最為放松的一刻。

這是紀司南第一次站出來處理這件事。如果是從前,他斷不會對紀懷産生絲毫的憐憫,他甚至覺得自己在一天天冷漠下去。但今天,當他想到他擁有葉茯苓和陸陸的時候,他突然就不願意計較那麽多了。

回去的路上,他戴好耳機,葉茯苓的電話剛好打來。

“你搞定了嗎?”葉茯苓問道。

“嗯。”紀司南回道:“按你說的做了。果然,你克制一切茶屬性。”

“雕蟲小技而已。”葉茯苓聲音愉快:“現在你知道你學的那些只是皮毛了吧?能不能少拿出來秀,怪讓人尴尬的。”

紀司南好像沒聽到葉茯苓的故意攻擊,他轉動方向盤,輕聲說道:“鑲婆祖說得果然沒錯。”

“嗯?”

他聲音溫柔:“你不是劫難,是禮物。”

而電話那邊,就好像斷線了一樣,紀司南久久都沒收到葉茯苓的應答。如果不是還能聽到些微的呼吸聲,他都以為葉茯苓已經挂斷了電話。

過了好一會兒,葉茯苓的聲音終于傳來。她的語氣不善,好像在刻意掩蓋着其他的情緒:“什麽亂七八糟的。”

停頓了幾秒,她又說道:“湯剩了。”

這三個字,在紀司南的耳中就約等于了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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