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帶你去坐過山車

葉茯苓沒有聲張, 悄悄将櫃子合上。當她站起身,紀司南剛好拿着一個紙盒回到房間裏。

紙盒裏放着一條白裙子,葉茯苓記得這是二人第一次見面她所穿得那一款。

“我不懂禮服, 又不想王哲替你挑。”紀司南把裙子拿出來:“你當時不是沒有機會穿它上臺領獎嗎, 就當是補償你。”

葉茯苓意有所指:“你補償我的夠多了。”

紀司南并未多想, 他還不知道葉茯苓已經看到了那些被他精心藏好的東西。

她發覺自己的情緒有些波動,為了掩飾,換了個輕松的話題, 半開玩笑說道:“沒想到就連紀總也有被相親的煩惱,我以為足夠有錢就不用面對這些了。”

“和有沒有錢沒有關系。”紀司南好像想起了什麽不堪的回憶:“我直言拒絕過很多次,但每次都還是會被相熟的長輩約談。”

“你怎麽拒絕的?”葉茯苓好奇。

“以事業為重。”紀司南回答。

“難怪呢。”葉茯苓教他:“你不能這麽拒絕別人啊,你越是這樣, 那些長輩越覺得你和別的妖豔晚輩不一樣;他們越喜歡你,下次還是會給你介紹對象。”

“你可以這麽說,我有心儀的人了。”

“嗯, 現在我就可以這麽說了。”紀司南突然湊近了,和她雙目對視。

葉茯苓慌忙把目光移開,一只手橫在胸前:“那我用不用給自己虛拟個身份?”

“什麽身份?”紀司南疑惑地看着她。

“我可以化一個濃妝,號稱是來自外省的某集團董事長獨生女。”葉茯苓撩了一下頭發, 單手掐腰:“我特別會演。”

“那你就要看看宮容、邵悠至和祝子晉明天帶不帶眼睛來。”紀司南一本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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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到祝子晉的時候, 突然打了個噴嚏:“他最近倒是安靜了很多,沒有再找我了。我真的不明白他在想什麽。”

“大概是吊橋效應吧。”葉茯苓說道:“綠茶心理學重要的一課就是善用吊橋效應。當一個人提心吊膽過吊橋時,會心跳加速,這時候另一個人經過,他會錯把這種情景引發的激動當成愛情。”

“所以說,如果你想捕獲一個人的心,你可以選擇和他一起去坐過山車。”

紀司南想到祝子晉的臉, 毛骨悚然。

“做你自己就行了。”紀司南努力把祝子晉的臉從腦海中抹去。

葉茯苓翻動禮服,又聽到紀司南問:“周末有時間嗎?”

“不一定,有可能要出戶外活動。”葉茯苓打開備忘錄,看着日期上的标注:“什麽事?”

“帶你去坐過山車。”紀司南認真說道。

......

葉茯苓還是第一次參加戶外婚禮。

婚禮的場地是豪華莊園的一角,粉白色的薔薇花裝點着每一處,巨大的草坪上擺放着長條桌,上面陳列各種甜品飲品。

他們來得很早,典禮距開始還有很長時間,衣着華麗精致的男女在莊園中攀談着,葉茯苓跟在紀司南左右,好奇看着四周的人。

“剛才和你打招呼的那個硬漢,上次在東山酒店嚎啕痛哭,躲在自己女伴身後,讓女伴給他擋槍。”葉茯苓挽着紀司南的手臂,眼裏閃過一抹嘲弄。

“還有那個,那個戴眼鏡的。你看他很清高的文人雅客樣子,其實在小黑屋裏罵人比誰都難聽的。”

紀司南聽着她說話,見她裙角粘上了幾根草,掏出自己帶着的手絹蹲下身替她将草撫落。

他從前最不喜歡參加這種推脫不掉的宴會,覺得和別人相互恭維費時費力又費心。但此時有葉茯苓跟在他身邊,他又覺得時間過得那麽快。

她不需要做什麽動作,他僅僅看着她就覺得很滿足。

“你快起來,我自己弄就好了。好多人都在向這邊看。”葉茯苓用手攏着頭發,低頭對他小聲說道。

“你蹲下不方便。”紀司南擡起頭,仰望着葉茯苓。

“邵總看到你了,向這邊過來了。”葉茯苓将他拉起來。

邵悠至是替家裏長輩請紀司南過去說話的。紀司南想帶葉茯苓一起,但葉茯苓看出邵悠至的為難,主動提出自己想在花園裏待一會。

紀司南怕她誰都不認識,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裏會覺得無助,再三猶豫。

葉茯苓輕輕推了他一把:“趕緊走吧。”

直到紀司南消失在她的視野內,葉茯苓在長桌旁找了個不引人注目的位置,拿起一塊點心。這裏的點心和飲料比她想象得還要好吃,葉茯苓吃吃喝喝一通,突然想去衛生間。

她問了一下附近的侍者,根據侍者的指引順着鵝卵石鋪的小路向東走,繞過幾個小花壇。等她從衛生間出來,發現有一處的玫瑰花開得很盛,跑過去看個仔細。

就在她看花之際,突然聽到了一個小女孩的哭聲。

葉茯苓好奇望去,就見進入花園的鐵門旁,有個衣着普通的小姑娘捂着臉哭,她面前站着個穿着黑西裝,頭發半白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身材并沒有發福,舉手投足間帶着上位者的氣勢。他用手撲了撲自己的褲子,神情非常不悅。

中年男人身後跟随着兩個随從,其中一個匆匆上前,小聲詢問男人是否被沖撞了,然後走上前去問小姑娘:“你是跟誰來的?哪家的孩子?”

“我沒跟誰來,我家就在這。”小姑娘在大人的逼問下唯唯諾諾。

“你母親是?”随從聽她這麽說,腰彎得更深了些,眼神滴溜溜轉,似乎在思考邵家哪個晚輩是這個年紀。

“我媽在院子裏幹活呢!”小姑娘沒什麽心機。

她話音剛落,不論是随從還是中年男人還是偷聽的葉茯苓都了然了。這個小姑娘應該不是邵家的晚輩,是在莊園裏幹活的人帶來的。

那随從一下就變了臉色:“誰讓你從這裏亂跑的?”

他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臂:“管事的呢?叫管事的來,什麽小孩都可以在這跑來跑去?這是游樂園?”

就連葉茯苓都震驚于這人變臉能如此之快,那小姑娘顯然更沒料到。她被吓得“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但那個随從并沒有松開手。

葉茯苓眉頭皺起來。她期待那個中年男人會喝止手下的這種行為,但是那個中年男人沒有。他只是撲着自己的褲子,面色平靜問旁邊的人:“我褲子髒了沒有?”

“沒有。”旁邊另一個随從看着手表:“時間來得及,您要是特別在意我們可以回去換一條。”

他好像聽不到女孩的哭聲,和随從叫管事的聲音,那個女孩在他眼中沒有他的褲子有價值。

葉茯苓想,大概是和紀司南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她都忘記了真正的有錢人大多是什麽樣子的。可怕的不是天空之上的人無法理解天空之下的人的艱辛,而是天空之上的人将天空之下的人單純視為生産資料和工具。

她雖然穿着昂貴的裙子,站在自視昂貴的人中間,但她無法麻痹自己完成同化并和中年男人共情。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葉茯苓繞開玫瑰花壇,用右手捂着左手,低着頭裝作尋尋覓覓的樣子。她走向幾人,好像才看到中年男人,直起身面帶微笑向其問好。

中年男人見她從園裏出來,衣着得體落落大方,就知道她是婚禮來賓或者來賓的女伴,回以笑容。那笑容很紳士,目光裏還帶着看小輩的慈祥。如果葉茯苓沒看到剛才的畫面,大概會真以為這是個不錯的人。

葉茯苓把目光投向小女孩:“我不是讓你到這邊幫我找戒指嗎?找到了嗎?”

她和小女孩說話,随從就松開了拉着小女孩的手臂。小女孩受了驚吓,跑到葉茯苓身後。

葉茯苓順勢帶着她離開。那小女孩吓得不輕,葉茯苓摸摸她的臉,從包裏拿出一張紙巾遞給她:“去吧,找你家大人吧,別再撞到別人了。”

小女孩怯怯生生點了點頭,拿着紙巾跑遠了。

葉茯苓不知道的是,在她給不相識的小女孩解圍的時候,一直尋找她身影的不是紀司南,而是宮容。

宮容得了祝子晉的授意,知道紀司南被邵家長輩絆住了,特意尋找着落單的葉茯苓。

她今天穿了條白色的短裙,将頭發挽在腦後,戴着一套珍珠首飾,這些裝扮刻意營造出淡雅、卓然不群的知性感。

她和兩個女伴聊着自己的詩集,自然地接受着二人對她的稱贊和追捧。宮容脖頸一揚,看着遠方的天空:“過幾天有英國著名交響樂團的巡回演出,我要了幾張票,要一起嗎?”

兩個女伴相互對視,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不情願。她們雖然向往和崇拜宮容的氣質和風格,但她們實在是不能忍受在音樂廳衣着繁複端坐四個小時,時不時還要裝成欣賞的樣子賣力鼓掌。

其中一個女伴略微機靈一點:“你為什麽不找紀司南一起呢?你們怎麽樣了?”

宮容收回了自己缥缈的目光:“我還在試着了解他。我很在意感情的開端,往往開端就決定了此生餘光。”

就在這時,宮容終于看到了回到園中的葉茯苓。她不得不承認,葉茯苓比她好看很多。她的競争對手也穿着白裙子,可就是比她身段窈窕,引人注目。宮容在心中将葉茯苓比作只有皮囊拿得出手的戲子,回憶起自己從小時就被衆人感嘆藝術天賦卓絕、文學素養一流的經歷,重新恢複了自信。

她想,總要先将葉茯苓一軍,讓她在氣勢上就輸給自己。

宮容指着葉茯苓,對自己的兩個女伴努嘴:“那位就是他這次帶來的女伴。”

“她是?”果然,有人給了她繼續發揮的話茬。

“是他公司的一個女主播。”宮容嘆了口氣:“她肯定沒來過這種場合,自己一個人坐在那怪孤獨的。我還要去找一下邵姑姑,要不然你們先去和她聊聊天?別讓她太尴尬了。”

那兩個女伴相互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心直口快:“你不是說上次東山酒店的事件後,紀司南去了甜品店,你們相談甚歡嗎?他怎麽...”

“沒關系的。”宮容一副大度的樣子:“我并不在意。”

她眉目間有一絲憂愁:“我相信紀和別人不同。”

其中一個女伴猶豫了一下,帶着讨好宮容的心态說道:“宮容你就是太善良了。我們剛好去和她聊聊,幫你看看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宮容颔首:“她也不容易,照顧一下她吧,我和邵姑姑打完招呼就回來。”

宮容說完,優雅地離開了。她走了一半停下來,偷偷轉過頭看到她的兩個女伴迎着葉茯苓而去,對葉茯苓呈一個包夾趨勢。

那兩個女伴根本就不是她的什麽好閨蜜,只不過二人以為自己和她交好。她平時和她們談論詩和遠方、古典音樂、經典畫作,給她們灌輸些自強自立不依仗家裏活出獨特自我的觀念。

宮容知道,她兩個女伴的門第觀念還是很強的,所以她根本不用擔心二人會喜歡葉茯苓。

她心裏最好的結果是——葉茯苓被二人夾擊,無地自容倍感羞憤,自覺身份低微不配出現在這裏,不等紀司南回來就掩面而去。

和邵姑姑打招呼只是她的一個借口,她掐了半個小時,目光溫和回到原地。

然而,她看到的卻是葉茯苓和她兩個女伴相談甚歡的場面。那兩個女伴一人拿着一根口紅,相互看着口紅的色號後,圍着葉茯苓問這問那。

宮容勢在必得的氣勢頓時煙消雲散,她出神看着三人,一時間計劃擱淺不知怎麽辦才好。好在那兩個女伴及時看到她回來,戀戀不舍和葉茯苓說了什麽,回到了宮容身旁。

“你誤會了,她和紀司南只是朋友。是紀司南怕長輩催婚,花錢雇她來的。”

“她人其實挺不錯的,說話也有趣,還會化妝。她一眼就看出來我和霍甜的衣服是同一家的新品,而且她說我比霍甜适合這個牌子。”

“她注意到我臉上的痘痘,給我推薦了很多化妝品,她真的好懂這些哎。”

那兩個女伴叽叽喳喳,讓宮容頭都大了。她沒忍住說道:“別說了!”

兩個女伴吃驚地看着她,并不明白從來都是清冷婉約、善良典雅的宮容怎麽會突然失态。

宮容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她忙變換表情,扶着自己的額頭:“我頭突然好疼啊。”

她一邊裝病挽回,一邊偷偷看着葉茯苓,卻見葉茯苓沖着她微微一笑,對着她遺憾地搖了搖頭。

宮容的心髒亂跳,她很久都沒被這樣激怒過了。但同樣,她清晰的意識到她似乎不是葉茯苓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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