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讓我看看是誰在家裏藏弟弟……

紀懷從家裏跑出來, 害怕被捉住,一直東躲西藏,刻意躲避着街上各種攝像頭。他逃跑是臨時起意, 并未策劃許久, 帶得東西不全, 一路磕磕絆絆十分落魄。他本想着到市場旁邊的小店吃一碗馄饨考慮一下接下來的對策,沒想到會看到熟人。

說是熟人,其實也不是熟人。雖然只有一面之緣, 但紀懷還是記得她是紀司南的女秘書。前段時間他住院,紀司南來看他身後就跟着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不說話,随時随刻都保持不耐煩的樣子, 比紀司南的派頭還大。

但是她長得真的很好看,以至于讓人很難忽略她的存在。

沒想到丢人的事就這麽發生了,他撞了三輪車, 稀裏糊塗被她撿了回了家。其實他是拒絕的,但他半天時間都沒有吃什麽東西,肚子早就咕嚕嚕響,很想有個落腳的地方, 聽到她起排骨, 放棄了沒有什麽用的警惕性,強迫自己相信了她從紀司南身邊辭職的話。

跟她走進龍澤苑時,他這才知道她叫做葉茯苓。

紀懷在客廳坐着,打量着房間的陳設,就見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瞪着黑葡萄般的眼睛蹲守在他的身邊,好像怕他是什麽壞人一般。

葉茯苓和他介紹過,這個小男孩叫陸陸, 是她弟弟。紀懷不喜歡小孩子也不擅長和小孩子相處,就也沒理他。

“你——是和我姐姐一起工作的人嗎?”陸陸很嚴肅地詢問着紀懷:“我姐姐為什麽帶你回家?”

紀懷不知道怎麽回答,開始裝啞巴。

他看着小孩子的鼻子、嘴和眉毛都用力湊到一塊,好像對他很不滿的樣子,然後擺弄了兩下手腕上的方塊手表跑走了。紀懷沒當回事,他窩在舒服的沙發裏,穿上棉拖鞋,突然感覺這裏有一種很舒服的氣息。

明明沙發、地毯和吊燈都很普通,沒有他家的好,可就是能帶來一種難得可貴的溫馨感。

廚房裏,高壓鍋響了起來。葉茯苓壓着排骨,計了時,從廚房走出來坐到紀懷身邊:“為什麽離家出走啊?挨打挨罵了?”

“不是。”紀懷嘴硬,晃動着腿,不再吐字。

“那你想去哪呢?”

“不知道。”

葉茯苓想,倔的孩子她見多了,很難有超越她小時候的存在。她知道應該如何和紀懷交流,排骨就是一種很好的感情催化劑。

廚房裏的高壓鍋還在響着,葉茯苓把火關了,還沒等把排骨倒出來,門鈴響了起來,急促的敲門聲彰顯着門外人焦躁的心情。

“誰啊?”知道她住在這的人屈指可數,葉茯苓從貓眼裏看過去,就見穿着便裝的紀司南微弓着腰,一手扶着門,一手攥拳。

二人明明還在冷戰,下午她塞給他感冒藥他都無情拒絕了,還擺出一副“被傷過的心還可以愛誰”的模樣,讓她頻頻內疚。他現在卻突然出現在她家門外,讓她覺得很是荒謬。

但下一秒,她就想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紀懷不會覺得她是在騙他吧?說好了請他吃排骨,結果瞬間就将他的行蹤賣給紀司南了。她哪裏是這種人啊!

葉茯苓跑到紀懷身邊,一把拽起他的胳膊:“紀司南來我這裏了。”

“哈?!”紀懷驚了。

他懷疑地看着葉茯苓。時間緊迫,葉茯苓沒辦法和他解釋,忙指着閣樓:“你到上面藏着去,我給他弄走。”

紀懷驚疑地點了點頭,也沒時間思考,順着樓梯跑了上去。葉茯苓見他上去了,才打開了門,終止了紀司南的敲門行為。

“你來幹什麽?”葉茯苓裝作若無其事。

“看看你。”紀司南繞過她,自覺換了拖鞋,前往廚房。

葉茯苓被他的行動路線搞得一頭霧水,想起自己的高壓鍋還沒關,忙将高壓鍋關了,把排骨倒出來。

“買了好多排骨啊。”紀司南看着排骨:“一會兒有客人來嗎?”

葉茯苓:“...這和紀總有什麽關系呢?而且紀總也沒有什麽看我的必要吧。”

“我想起鋼琴了,來看看什麽時候搬走。”紀司南說道,在廚房轉悠了一圈,打開裝鋼琴的屋子的門,走了進去。

屋子裏只有鋼琴,他看了一圈又出來,去撥弄陽臺的厚窗簾:“我突然想起我落在這一個文件,我能去書房看看嗎?”

即使葉茯苓沒那麽擅長察言觀色,她也能看出紀司南這貨就是來找人的。屋子裏有內鬼,葉茯苓走到葉商陸的房間裏,陸陸手拿小畫冊哼哼着歌,不敢看姐姐。

“葉商陸你小人書拿反了。”葉茯苓說道。

陸陸忙把書正過來,把腦袋藏到書裏。他不會說謊,用這種方式假裝無辜。

葉茯苓頓時什麽都懂了。她好氣又好笑,沒有質問出賣同志的小叛徒,走到背着手在書房裏轉圈的紀司南身邊:“葉商陸跟你說什麽了?”

“陸陸沒跟我說什麽啊。”紀司南絕不出賣隊友。

“他跟你說家裏來人了,你就來堵人?”葉茯苓直接戳穿了他:“憑什麽來管別人的事?”

果然,誰先沉不住氣誰就輸了。紀司南委屈說道:“老板要保證員工安全。”

“員工很安全。”葉茯苓頭一撇:“走吧。只是我的普通異性朋友來家裏做客。”

“異性朋友就大大方方坐沙發啊,我來他躲起來是什麽意思?”紀司南問道。他心裏猜測是上次那個跟葉茯苓一起吃甜品男班長,心裏一萬個不開心,不明白為什麽二人只是吵個架的工夫別人就能趁虛而入了。

但葉茯苓已經這麽說了,他又能怎麽樣呢?如果紀司南有狗耳朵和狗尾巴,那現在都一定是無神聳耷着的。他有些失落,不再糾纏:“哦,那你們吃飯吧。我走了。”

他的難過有些明顯,葉茯苓見他真就低着頭離開,于心不忍又怕他誤會什麽,追到門口牽住紀司南的手。這是二人鬧別扭後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主動:“你別多想,确實不太方便。”

紀司南悶悶不樂,看了一眼自己被葉茯苓抓住的手,用另一只手将她撥開:“馬上要離職的員工倒也不必在意老板的感受。”

這誤會太過致命,葉茯苓跺了跺腳,心道我真是欠你們紀家的。但本着絕對不出賣紀懷的心,她還是強撐着沒将真相告訴紀司南。紀司南已經換好了鞋走出了門,葉茯苓放松了警惕,怕紀懷在二層天臺上凍到,沒忍住看了一眼天臺暖房的方向。

然而,她還沒收回目光,已經走到門外的紀司南像一只大黑耗子“嗖”的一下竄了回來,直奔頂樓暖房而去:“我幫你把人叫回來就走。”

“哎!”葉茯苓想扯他的衣服,奈何紀司南太過于矯健,她扯了個寂寞。

完了。葉茯苓扶着額頭想,自己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再說紀司南看清葉茯苓的态度,本是心灰意冷真心誠意想放手離開的,但臨出門,葉茯苓又給了他一個解釋。他心一橫,想死也死個明白,只要她不是真心誠意說不喜歡他、明明白白讓他滾蛋,他就偏要勉強。

紀司南住過這間房子,很了解頂樓暖房的構造。他推開兩道門,點開了燈,看着最好藏人的花壇。

“兄弟,你出來吧。倒也沒必要躲我。”紀司南站在花壇前面。

花壇後的紀懷暗道一聲不好。他心說葉茯苓果然是騙人的,明明說要把紀司南哄走,結果這麽快就告訴紀司南他在這裏。不然,紀司南怎麽會叫他兄弟呢?

“怎麽沒必要?”紀懷知道躲不過,站起身來:“你來抓我回去的吧?”

然而,他面前的紀司南的神情從默然變成了錯愕,非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還費力揉了揉眼睛,好像在懷疑人生。

紀司南:“?”

好像有什麽東西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樣。

......

葉茯苓聽着客廳的時鐘滴滴答答,托着下巴坐到沙發上,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一會兒從陽臺上下來的兩個人。

她沒等多久,紀懷和紀司南一前一後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紀懷用錯付了的眼神望着她,而紀司南的表情則精彩至極,就好像是被扔進了洗衣機滾了半個小時剛被放出來一般。

既然已經這樣,葉茯苓破罐破摔:“你倆自己談吧。”

“你不是說你在他那辭職了嗎?為什麽?”紀懷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我可沒騙你。”葉茯苓走到廚房,打開火燒鍋,準備醬汁:“我确實跟他公司解約了,而且我沒把你消息告訴他,是我弟弟通風報信的。信不信由你。”

“他?他那麽小!”紀懷看向躲在自己房間門邊的陸陸。

陸陸無辜地看着他:“別冤枉我姐,是我幹的,有什麽事沖我來!”

紀懷:“......”

這都是什麽事啊。

“回家。”紀司南看着他身上挂滿鐵鏈還破了很多洞的衣服:“你媽和我爸都在找你,他們很着急。我不知道你是怎麽來到這的,但是你該回去了。”

“我不回去。”紀懷瞪了他一眼。上次紀司南給他留下的好印象都擱淺了,此時紀司南阻礙他離家出走,二人就是敵對雙方。

“小孩子的解決方式就是離家出走嗎?你成年随你怎麽走,現在這是想做街頭小混混?”紀司南将他的手拿起,看着他手上纏着的紗布:“我不送你回去,你也會被別人抓回去。你幼不幼稚?趕緊跟我走。”

“我不走!”紀懷站起身對紀司南怒目而視。

“你倆別在我家吵!”葉茯苓調小火,跑過去捂住陸陸的耳朵:“小內鬼不聽別人吵架。”

紀懷甩開紀司南的手,趁紀司南看陸陸和葉茯苓的間隙扭頭就跑。剛才紀司南走的時候,門沒有關,他穿着拖鞋溜得飛快,從安全出口瘋狂往下跑。

“你往哪跑!”紀司南直接追了出去。

葉茯苓見二人你追我趕,想起紀懷被三輪車刮傷了大腿而紀司南并不知道這件事,她怕二人撕扯的過程中紀司南不小心将紀懷傷到,跺了跺腳也跟着追了出去。

她是坐電梯下樓的,等到了樓下,只看到了捂着胸口的紀司南,紀懷已經沒影了。

“他跑不了。”紀司南拿起手機開始撥電話:“我讓門口的保安給我攔着紅頭發小孩。今天哪個紅頭發小孩也別想給我出小區。”

“分頭找吧。”葉茯苓嘆了口氣:“我在菜市場撿到他的,他腿傷了我帶他去診所消毒包紮的,你找到他也別和他撕扯。”

“不用。”紀司南反手牽起葉茯苓:“太黑了,我不放心你。我了解他,他這人又多疑又總是想着給自己留後路,在陌生的小區,不但不會去無人的角落、其他樓口,反而會去廣場。”

“真的假的?”葉茯苓将信将疑。

紀司南對她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牽着她在樹影斑駁的石板道上穿行。月光靜谧,葉茯苓倒覺得二人不是在緊迫找人,反而在悠閑散步。

從最快的路線到了廣場,廣場上有不少出來消食聊天的人,紀司南帶葉茯苓到一個石桌旁坐下。

“人呢?”葉茯苓問道。

“等等。”紀司南非常自信:“他沒那麽快找到廣場。”

葉茯苓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随着紀司南默默等。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十分鐘過後,她看紀司南的表情從氣定神閑到略感焦灼再到充滿疑惑。葉茯苓想,給他個臺階下吧:“我們到附近找找吧,或許他真就找不到廣場呢?”

“行。”紀司南順勢而下,腳步明顯急促了。

葉茯苓覺得有些好笑,她跟着他剛想打趣他一句,紀司南突然停下腳步,葉茯苓一不留神撞到他的後背。她剛想叫出聲,就被紀司南捂住了嘴:“來了。”

廣場的一個入口處,一個身影弓着腰鬼鬼祟祟靠近着。看輪廓,正是紀懷。

“包過去。”

紀司南和葉茯苓是有默契的,葉茯苓從正面走,紀司南繞了個彎。葉茯苓迎着紀懷走過去,紀懷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心感不好,掉頭就要跑,不想胳膊已經被牢牢鉗住了。

“放開我!”紀懷不顧傷口開始蹬腿。

他雖有一米七幾,紀司南鉗他還是很容易的。

葉茯苓聽到自己的手機響,她看了一眼來電提示,是陸陸通過小天才電話手表打來的。

“陸陸?”

“鍋糊了!走的時候沒關火!”陸陸奶聲奶氣:“我關了煤氣!但是番茄醬和糖已經黑了!”

“你沒事吧?”葉茯苓得知陸陸聞到煙就跑過來關了火和煤氣,慶幸自己很早就教了他安全常識,倍感後怕:“明天做排骨吧。我們去門口面館買面回去,給你帶你最喜歡的鴨脖子做獎勵。”

誰都沒有排骨吃這個噩耗傳來,紀司南按着紀懷的手加重了,和葉茯苓一起到小區外的面館買面打包。

“我現在不壓你回去,吃完飯再說,你別掙紮了。”紀司南話雖這麽說,不肯放手怕他跑了:“你腿受傷了?”

紀懷恨得牙根癢癢,心裏終于明白過來:“合着傻子就我一個人?你們原來是這種關系,還逗我是什麽老板和秘書,還辭職。”

紀司南按着他:“別胡說,你吃牛肉面嗎?”

“吃。”紀懷反射性回答,随後覺得自己好沒出息:“我沒胡說!我又不傻!我看出來了!”

“我跟他沒關系。”葉茯苓解釋。

“有關系的。”紀司南糾正她。

紀懷和紀司南作對:“呵,人家說跟你沒關系。”

“四碗牛肉面。”葉茯苓拿着菜單:“加兩分鴨脖,一份牛肉面不要香菜和蔥,也不加胡椒不加辣。”

紀懷多看了葉茯苓一眼:“牛肉面不加香菜就是暴殄天物。”

“不是我暴殄天物,有嬌貴的少爺不吃。”葉茯苓很自然把菜單遞還回去。

“你看,有關系吧。”紀司南得意地看了一眼紀懷:“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什麽都不懂。”

從跑出來到現在經歷了太多體力消耗卻一口飯都沒吃的紀懷感覺自己被強塞了一大口狗糧。他被三輪車撞,被紀司南從暖房裏拎出來,被從廣場抓到都沒有這麽憤怒,憤怒到一瞬間差點哭了出來。

有時候破防就在不經意之間。就好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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