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歲月無情

自從來到這裏,姚季恒都是堅持晚上在家陪母親晚餐。萋萋能夠理解,可是下午吃了太多,晚上回來面對一桌豐盛晚餐,她根本沒多少胃口。好在季妍并不是那種餐桌上給人夾菜勸吃的人,而且也是西餐,各人管各人一份。萋萋吃不下索性就留盤底了。

晚飯後,夏美茹的電話如約而至。萋萋拿着電話對季妍歉意一笑,又看一眼姚季恒,回客房接聽。

客廳裏姚季恒和母親說話。

季妍看見樓梯上的人影已經上了二樓,隐入拐角處看不見,才低聲問:“溫小姐喜歡吃什麽?要不明天我下廚做幾個中國菜,或者找一家中餐館叫幾道她喜歡的菜?”

姚季恒笑道:“媽,哪裏有那麽麻煩,她不挑剔的,中西餐都喜歡吃,我們是在外面吃多了。”

季妍頓了一下,看着兒子,聲音輕而堅定地說:“季恒,你知道我希望你能夠過正常的家庭生活,但我也不希望你過得不幸福。從小我就給了你絕對的自由,關于你的愛情和婚姻,我也從來沒有打算幹涉,我尊重你的任何選擇。但是……除了她,她不行。我不是對她有偏見,你知道的。除了她,誰都可以,就是她不行。她幾天前給我打過電話,我也告訴了她,我不可能接受她。我知道她肯定也找過你,我希望你能夠知道該怎麽做。”

“媽,我和她很早之前就已經結束了。”姚季恒還是那樣一句話,不帶任何感情,只是陳述事實,“徹徹底底地結束了。”

季妍沒有再提起,默然了一會兒,忽然笑着問:“那你和溫小姐是認真的?”

“結婚當然是認真的,我是真心實意想要和她一起生活。”說到這裏,姚季恒也笑,“媽,你也該叫她萋萋了,不要總是這樣溫小姐溫小姐,雖然禮貌,但我和她都要結婚了,她是個好女孩,我想你會喜歡她的。”

上樓的時候,姚季恒心頭壓抑的陰霾不知不覺再次驟然消散,像波士頓的天氣一樣,雲銷雨霁,心情晴好了起來。他想也沒想徑直走到萋萋住的客房門口,舉手在門上象征性地敲兩下,不待裏頭應答,門未鎖,便直接推門而入。

浴室傳來水聲,他随意在房間裏站着等她出來,見床上散亂放着好幾件衣服。他記得早上自己起床後,她在後頭磨蹭了很久才下樓,大概就是在折騰換衣服,也許剛剛洗澡之前也找了一通睡衣。他一點也不奇怪她私下是這樣的随性、散漫,雖然她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總是衣飾整潔、袅袅婷婷。可是就像是她身上重重的防備和武裝一樣,越接近越覺得那也不過就是她用來戰鬥的一身裝備而已,徒增氣勢,騙騙眼拙的人而已。

他伸手扶起床邊七歪八扭的高跟鞋,感慨果然什麽樣的人做什麽樣的事,卻也不自禁動手清理床上的一堆零亂。拿起一件茶紅色的絲麻長裙時,他還在想原來非正式場合她也是很平民、很女性、柔和極了的,忽然聽見一聲滴答響。他撥了撥床上亂堆的衣服,果然在下頭摸出了一只手機,一看就是接完電話随手扔進衣服堆裏的。他不禁搖頭,手機屏幕已經亮了,或許是他不小心解屏了,一條短信赫然閃現在他眼前。他素來沒有偷窺任何人隐私的習慣,即使是自己即将結婚的妻子,下意識就要關屏,可是眼睛總比動作要快幾分,那一條不長的短信不經意就完整地闖進了視線。他愣了愣,臉上不自覺的笑漸漸隐沒,盯着那不長的幾行字看了很久,最後慢慢關屏放下手機。

萋萋洗完澡走出浴室時,房間空蕩蕩無人。她動手将床上的衣服胡亂一卷扔到沙發上,忽然“啪啦”一聲掉下來一個東西。她不用看就意識到是什麽,走過去撿起手機。屏幕已經亮了,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短信。

短短幾行字:“萋萋,你還記得那年你要和我一起來波士頓嗎?年少不是無知,而是單純美好。現在我們終于都在波士頓了。”

略略掃了一眼,她控制嘴角的冷笑,面無表情地删除。

男人總是以為在他們終于回頭的時候,那個傻女孩還會在原地倉惶無依地站着,一直等他回來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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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她還傷感而無奈地對最好的朋友說:“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歡這樣自作多情?只是因為他們曾經擁有過,就以為那個女人會等他一生一世。”

然而,她是溫萋萋。

在十年後的這個夜晚,溫萋萋關上手機屏幕,對當年的那個自己說,你還要等他嗎?十年了,你看見了沒有?他已經死了,徹徹底底地死了。

她在登機箱裏找出面膜,拿了一張走進浴室敷在臉上,然後解開包頭發的毛巾,開始吹頭發。頭發吹得半幹,她揭下面膜,慢條斯理地做完一整套睡前皮膚護理工作。雖然歲月無情,紅顏終究白發枯骨,再多的東西也會漸漸埋葬在歲月靜默的長河裏,可是在她還年輕擁有美麗的時候,就要好好對待,即便鶴發枯顏,她有的也還是自己,她要好好地愛自己。而此刻她看着這張在自己精心呵護下仍舊細致膩白的臉,心頭瞬間湧來一個清醒的念頭——她想,也許沒有這張臉,姚季恒也不會這麽快決定和她結婚,還肯和她一起生孩子罷。

從浴室出來時,房間裏還是沒有人,她一時不知道姚季恒是被事情絆住了還是回自己卧室了。

雖然季妍禮數周到,為表示尊重,特意給她安排了一間客房,可是姚季恒昨天晚上早已堂而皇之入室,理由也光明正大:“我們根本就沒有分房的必要。”

當時萋萋冷笑:“你不是要控制麽?”

他也笑,然後一本正經地說:“相信我,我們還有其他方法控制,如果大家都像你以為的那樣控制,這個世界不僅會缺少很多樂趣,也會少了一樣重要的男性用品。”

他的确控制了,而且防護措施還做得一絲不茍。

萋萋無所事事,躺在床上玩了一會兒手機,看看時間差不多十一點了,明天還要出去玩,索性躺下睡覺。不知過了多久,在床上翻來覆去,終于迷迷糊糊要睡着時,卻還記得另一邊的床鋪是空的。她最後模糊地想,反正她也沒矯情地鎖上房門,他來就來,不來自己占一張床更好。

永夜抛人,萬籁俱寂。卧室的窗戶留了半扇沒有關,秋天的月色從窗戶外爬進來,在窗下灑下一小片銀色的清輝,月華如水蔓延。

靜谧的卧室忽然響起一聲低吟,床上睡意深濃的人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黑醜……別鬧了……睡覺……”

“黑醜”沒有喵一聲回答,而是繼續在她身上作惡,濕滑的舌頭在她胸前舔來舔去,茸茸的毛發抵在她的脖頸間滑動,蹭得她又癢又不舒服,迷迷糊糊地伸手想去推開,卻使不上力。而身體各處似乎又都有無數只貓爪在撓啊撓,無處不在,讓她再也無法繼續安睡。

萋萋終于掙紮着睜開沉重的眼皮。

卧室裏只開着一盞睡燈,昏昧的燈下,她恍惚而迷茫地對上了一雙暗沉的眼睛。還沒等她完全清醒過來,下一刻,壓在她身上的男人沉默地低頭堵住了她的嘴,身下堅定而狠戾的一個刺入,她已經被他完全撐開。他似乎是想重溫那天早晨酒店大床上半睡半醒之間的燕好歡會,不容她反應過來,堅硬而灼熱的身體粗暴沉重地壓下,又是一陣霸道而強勢的深入沖撞。

寂靜的夜裏,床鋪在搖晃颠簸的撞擊中,發出一陣陣雜亂而有序的砰砰聲。而昏昧的床頭,喘息和呻`吟搖曳不止,如同一曲緩慢而悠長的靡麗二重奏,聲聲入骨,調調入情。滿室都是濃烈而暧昧的情`欲氣息。

情潮無聲無息暗湧,愛欲入骨蝕心。她承受着他不容逃避的占有和索取,在他身下輾轉反側,漆黑的頭發如墨菊鋪散在枕頭上,映着昏黃的燈光,像一幅舊時光裏恒久的剪影。而他在她的身體裏,身體最孱弱、最灼熱、最有力的部分進入她,重複着這世間男女最亘古而長久的旋律,如同時光無涯荒漠裏的一場漫漫旅行,輾轉尋覓,長路跋涉,帶她共赴極樂的情愛高峰,天堂之巅。

那裏是欲望熄滅的地方,那裏是純粹開始的地方,那裏也是身體和情愛分離的地方。

那裏是否是我們最終要到達的地方?

姚季恒不知道,可是這一刻,唯有身體的溫度是唯一的真實,唯有她溫暖的接納是他最終的港灣。

最後釋放的時候,在極致的顫抖裏,他低頭狠狠咬在了她的鎖骨窩裏。牙齒深入皮肉,刺痛傳來的時候,她身下一陣痙`攣,下意識地狠狠在他背上撓了一下。

然後一切風平浪靜,他靜靜伏在她身上,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萬物初始,鴻蒙之初。窗外秋天圓白的月亮仍舊靜靜挂在夜空,灑下銀色的清輝罩人間,月華如水從敞開的窗戶流進來,銀白的月色投映在窗下。周圍仿佛什麽也沒有變,可是一個新的世界卻像在漸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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