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何謂相伴到老
因為扭傷,萋萋不得不在家整整呆了一天,而且要“行走”也必須依靠姚季恒,比如去餐廳吃飯,去洗手間,只能要他抱來抱去。到最後習慣成自然,她不需要說話,只要揚揚下巴示意,他就能默契神會她是要去洗手間還是要喝水。比起昨晚,其實她的腳踝已經好多了,紅腫也消退了一點,不動也不怎麽感覺得到疼痛。本來這種足踝扭傷導致的骨頭極小錯位,正骨好了是不會有什麽大礙的。姚季恒還是很謹慎,早上的時候,他又仔細幫她做了冰敷,然後到了晚上過了二十四小時,根據醫囑,便改為熱敷。
第二天,他帶她到醫院複診,結果恢複得不錯,醫生建議可以撐着拐杖稍微下地行走一下活動腳踝了。萋萋悶了一天,難得長假,大老遠飛到波士頓,天氣又這樣好,當然不肯再繼續宅在家裏浪費大好秋光美景,當下便要求姚季恒去買一副拐杖來。拐杖到了,她也不要他攙扶,自己撐着走了兩下,感覺不錯,主要是終于可以脫離事無巨細統統依賴他的“半殘廢”生涯了,頓時心情舒暢地說:“姚季恒,我們出去走走吧。”
姚季恒自然明白她的心理,考慮到她的腳還在恢複期,他帶她去坐帆船游覽波士頓海灣,因為在船上可以休息,不需要怎麽走動。
可是他低估了萋萋的游興,一天也不可能只坐船游海灣,在船上吃過簡單的午餐後,萋萋問:“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他雖然顧慮她的腿,但也知道她這要強不服輸的反叛個性怕是越阻攔越要與他唱反調地盡情“走動”,想了想,索性十分古板而正統地決定下一站去博物館。
這也是大多游人會去的常規地,到了歷史文化名城當然要去博物館。所以萋萋也沒意見。
于是,接下來的假期時間自然也要出去游玩。第二天,姚季恒特地在一大早開車帶她去位于波士頓和紐約之間的羅德島州。這是美國地理面積最小的州,其實并非海上島嶼,只是靠近海洋。而他帶她去的Newport不是羅德島州最大的城市,據他介紹說是一座古典小城。他說那裏十分漂亮,值得一看,因為距離紐約近,又瀕臨海洋,夏日氣候涼爽,風景怡人,從十九世紀中期就是名門富豪最喜歡的度假避暑勝地。
萋萋反問:“有多漂亮?”
他聽出她的不以為然,開車間隙看她一眼,“風景要看到了才知道。”
萋萋此前沒有聽說過這個小城,但是這麽多年也去過好些向往的旅行地,最近幾年幾乎所有假期都在路上,談起風景,還是根深蒂固覺得歐洲更美,古典而深遠,值得細細品味,而美國她只因為工作去過幾個大城市,感受更多的卻是商業浮華,所以懷疑有之,覺得他忽悠也有之,然而旅行的期待也有之。
車行而來一路的确天空碧藍,海水旖旎,風景闌珊。
途徑一大片種植園,正是秋日豐收季節,枝頭果實累累。他們下車漫步。姚季恒講起歷史,說羅德島州從前也是種植園區。萋萋呼吸着清新的空氣,望着路兩側翠綠的橘樹和蘋果樹,忽然意識到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純粹而清淨的田園氣息了。
還沒到達Newport市區時,濃郁的歐洲風情已撲面而來,花草葳蕤,樹木茂盛,建築古樸而精致。
姚季恒停車,他們下來參觀。萋萋的腳踝比起昨天,又好了許多,熟練而惬意地杵着拐杖,邊走邊看。他慢步走在她旁邊,領着她四處游覽,時而講解說明。
一路行來,海邊和近郊随處可見各式古老的帶花園的獨棟豪宅,大的宛如古堡,小的普通人家的別墅也是古意盈然。而且這些房屋大多花園比宅子的面積要大幾倍之多,裏頭碧草茵茵,古木參天,站在牆外都可以感受到濃濃的風景情致。屋主大概都是懂得享受生活的人,住在這樣偏安一隅的小城,悠閑地度過古來世間歲月。
萋萋本來覺得姚季恒在波士頓的家已經夠舒适寬敞了,而在這裏才真切地感受到何為居家樂園,不由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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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季恒說這裏的大多度假別墅都是以前留下來的,有些房屋都有幾百年的歷史了。萋萋唱反調不信,他随手指給她看一棟別墅前的貼牌,果然已經有三百多年了。
萋萋于是默然。
看見漂亮而厚重的景色,自然想要拍照。然而她杵拐杖不方便,只能把手機、相機統統交給他,不停地指揮:“拍這邊、那邊那邊……”又嫌他拍的照片不夠好,毫不留情地嘲諷說:“一點鏡頭感都沒有。”
姚季恒被指揮得團團轉,覺得她完全是雞蛋裏挑骨頭,不分好歹,故意要找茬,很想甩手不幹。然而,他依然興致勃發地帶她去昔日鐵路大王的The breakers度假別墅參觀。萋萋覺得所謂的“鐵路大王”早已時過境遷,這稱呼俗氣而帶着濃烈的金錢崇拜主義,淺薄而浮華,刻薄鄙視了一番,可是真正到了The breakers門口,卻也嘆為觀止,感慨財富的魔力和創造,沒有俗氣的金錢怎麽會有這樣華美壯觀的古建築保存下來。
這是此地最著名的度假別墅,早已捐給政府,白天是開放的,游人可以進入參觀。踏進雕花大門,沿着車道朝主屋走去,萋萋抛卻偏見,僅憑第一印象和真實感受,客觀地覺得單看外觀這座所費不菲的豪華莊園如同歷史藝術博物館,古樸厚重,本身就是一件偉大的藝術品,和歐洲那些遺留下來的古堡比起來,大概也各有千秋。站在前庭,她又不停地催着姚季恒拍照。
姚季恒一邊忙着拍照,一邊像個盡職的導游給她講起這座山莊的歷史。作為旅游地,山莊有工作人員,各房間還有電子講解器。但是萋萋的英文聽力水平還沒到快速領會神通的地步,所以還是喜歡他這個私人導游的詳細解說,一邊聽,一邊細細看。
別墅外觀是意大利文藝複興時期的宮殿式建築,白牆紅瓦,高貴奢華。材質從世界各地運來,考究精致,雕梁畫棟。內部陳設富麗堂皇,又藝術感十足。大廳的大理石壁爐、手工繪制的大型壁畫、華麗的雕刻,閃光的銀質餐具、鍍金裝飾,無一不是當時藝術家的匠心之作。到最後,萋萋已看得眼花缭亂。
在那城堡豪宅悠閑散漫地逛了一圈出來,萋萋中肯地評價說:“這裏更适合給游人參觀膜拜。”
姚季恒深以為然:“家當然還是要小一點好,這樣大的莊園即使度假住進去,如果就家裏幾口人也太空蕩了,不見得怎樣惬意舒适。你想想大幾十個房間,光清潔工都需要好幾個,沒有上百個工人沒法正常運轉,要養護起來也不容易。”
萋萋反倒又冷哼一聲:“天下沒用的男人普遍都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
有時候,姚季恒真的真的很想好好治一治她這張刁鑽古怪而且還藐視侮辱男人尊嚴至極的嘴。莊園門口有游人,他沉默無聲朝前走了一段距離,一把摟過她的腰,身體前傾把她抵在圍牆上,低頭便狠狠堵住了那張從不懂得收斂的嘴。
拐杖在他的動作中掉到了地上,萋萋仍舊曲起左腿,單腿落地,嗚嗚了兩聲,想要擡腳踢他,可是又擔心反倒傷了自己還沒痊愈的腳踝,掙紮一番,最後不解氣地伸展已酸麻的左腿踩在他腳上。
他輾轉吸吮一會兒她的唇瓣,輕咬了一下,霸道之極地直接長驅直入,蠻橫地在她嘴裏興風作浪,深深吞噬。她陷入他強烈而無孔不入的氣息裏,深重而恍惚,漸漸覺得呼吸困難,喘不過氣來,下意識伸手重重捶了一下他的背。他退出一點,卻仍舊霸占着她的嘴不放。
這漫長而濃烈的一吻結束後,他抵着她的額頭,輕輕喘息,緊貼着她的胸膛還在起伏不停。她早已氣息紊亂,神思迷離,忘記了要追究他的恣意而為。
一會兒後,他才伸出指尖輕劃着她的嘴唇,眸色深沉,定定望着她的眼睛,認真警告:“以後你再這樣,我就這樣。”
萋萋張嘴就咬住送到自己牙齒邊的指頭,上下齒合力,重重咬下去。他伸出另一只手捏緊她的下巴,抽出指頭後,轉瞬又低頭占領了她作惡不停的嘴,粗暴而深重地索取。
這毫不溫柔的一吻停下來後,他伸出那只被咬過的食指,點着她的嘴唇,食髓知味:“還要咬嗎?”
萋萋冷着臉推開他,“把我拐杖撿起來!”
姚季恒卻笑得愉悅而滿足,施施然地彎身拾起拐杖。
萋萋一把奪過來,塞在腋下便朝前走。
繞過圍牆,別墅背面就是海洋。踏入環島小路,岸旁草木豐美,海風吹拂,海水清新而腥甜的氣息湧來,海浪拍打着岸邊礁石,浪聲陣陣,如同華美而壯闊的交響樂。
姚季恒心曠神怡。萋萋不由也慢下腳步,不知不覺走到環在路邊的栅欄邊,憑欄而望。海面比此處的地平面要低十來尺,臨高看海,幽藍的海水遼闊而深遠,海面漾着淡金色的漣漪,白浪翻滾。海面之上的天空也藍得透明純淨,漂浮着朵朵白雲。碧海藍天,陽光明媚,她不由平靜怡然,剛剛的氣惱已被壯闊的海天吸走。
姚季恒停在她身邊,憑欄矗立,衣袂翩然,自然地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偏頭看他,他對她展顏一笑,親切而柔和。
萋萋忽然覺得迷惘,這一刻身邊的這個男人是她決定共赴婚姻一起生活的男人,她也想過,如果可能的話,他們會相伴到老。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相伴到老是怎樣的一幅畫面,難道就是像現在這樣,和身邊的這個男人一起?
而這短短幾天,她對這個男人的認識卻也漸漸深入,不再僅僅停留在表面。
初次餐廳晚餐時,他在她的印象裏無非就是個一絲不茍的商人,雖然彬彬有禮,卻疏離冷漠,短短幾句話,她已知道他心思深不可測,不易接近。但是,那時候她沒有想過接近他,即使後來決定和他踏入婚姻,那也是隔着一定的距離。好比他們頭兩次的晚餐,他做紳士,她就假裝淑女,大家保持距離,安全相處。所謂的一起生活過日子無非也是隔着心牆,各過各的。而那時她理解的婚姻也無外乎如此——在某個安全的距離之外,他們将會是一對十分合适的夫妻,他做丈夫,她就做妻子。如此而已。
然而,現在他早已不是紳士,她也不是淑女。撕下僞裝,露出真實的自己後,他輕松惬意地面對她,而她卻不安、煩躁、易怒,還一再在他面前失常。
萋萋怔忡地想,是不是他們就要這樣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