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終身依靠
第二天是假期最後一天,萋萋身體不舒服,可是離家一個多星期,屋子也得收拾整理。她叫來鐘點工做了一次基本衛生,自己又把家裏清理了一番,下午開車去超市買了一大堆生活用品,也為黑醜補充了食物。提着滿滿兩大購物袋費力地從電梯裏走出來,把袋子放在地上拿出鑰匙開門時,她看着手指頭上被重物勒出的細痕,突然也想起如果昨天不把姚季恒打發走,這些事原本是可以統統丢給他來做的,自己在床上躺一天都沒問題。可是,再次提起地上的兩個袋子進屋時,她很快又嘲笑起來了自己生出這種奇怪的念頭。
最後,把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一樣樣歸類放好時,她終于得出結論,她是還沒從度假的日子裏走出來。她重重提醒自己悠閑惬意的度假生活已經結束,而姚季恒在假期裏所做的事也只是盡了未婚夫的職責而已,她得抹掉他在過去九天的陪伴下遺留下來的影子,不能再想着萬事依賴他。
某一刻,看到包裏多出的那一串鑰匙時,她也想到了他們的婚姻,他們很快就将生活在一起。然而結婚的意義僅止于有了個男人做丈夫,丈夫是丈夫,沒有男人會長久地停留在身邊無微不至地噓寒問暖,即使是丈夫也不會。她曾以為像大山一樣可信賴的親生父親早就以真實而慘痛的實際行動告訴了她——這世上沒有誰可以永遠是另一個人的終身依靠。
晚上萋萋沒有胃口,為了身體着想,只是煮了一碗白米粥加蜂蜜吃了。甜甜熱熱的粥吃下去,身體也舒服多了。
晚飯後,她主動給還停留在上海的母親打電話,告知不久前确定下來的婚期。
夏美茹聽到婚禮日子和地點時,重複了一遍 :“聖誕節在波士頓?”
萋萋還沒回答,卻聽見電話裏隐約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詫異地問:“媽,你和誰在一起?”
“我和你爸有點事情談。”顯然,她剛剛是重複給溫以澤聽的。
接下來,夏美茹不等萋萋反應過來,開始嘩啦啦地反對波士頓婚禮,嫌那樣太冷清,直說人生地不熟的異國婚禮根本就不叫婚禮,苦口婆心地勸說婚禮對女人有多重要,萬萬不可馬虎。後來電話轉移到溫以澤手裏,他更是氣急敗壞地說:“不管你們在哪兒結婚,一定要在家辦一場婚禮。”
這一對離婚多年的男女再次聯手軟硬兼施,為着女兒的婚禮,他們的面子不允許女兒就這樣不聲不響地嫁人了。
萋萋沉默地聽着電話裏父母此起彼伏的反對聲,已經不想去追究他們過了這麽多年還會有什麽事情要約在一起談,最後只是很想冷笑一聲,家——她還有家嗎?
挂斷電話很久,她才留意到手機有新郵件提醒,郵件主題是:波士頓照片。這趟假期之行大多照片都是姚季恒拍的,在波士頓的時候,他曾問過她的郵箱,說要把他手機和相機裏頭的照片發給她。
她的電腦開着,上網登錄郵箱查收,郵件正文是空白,只有一個壓縮的附件包。她沒有回複這封空白郵件,下載附件後解壓,一張一張照片浏覽而過,最後儲存進自己的照片夾裏。
和女兒通完電話後的溫以澤和夏美茹也久久沒法平靜下來,說服不了固執的女兒,最後雙雙想到了這場婚姻的另一個當事人。
放在手邊的電話響起時,姚季恒坐在家裏書房,視線正不知道第幾次無意識看向手機,似乎是回答他不自覺的等待,它忽然響了。他反倒頓了頓,然後又立即若無其事地接起。然而電話裏傳來的聲音又令他表面上已經平靜的神色微變,因為在剛剛那短暫幾秒時間裏,他的視線似乎毫無焦點,一直忘了看來電顯示,而拿到手機的第一秒已經放在了耳邊接聽。
姚季恒發郵件的時候未嘗期待過會得到回複,昨天怒氣勃發踏出那套房子的時候,他也以為自己會做到丢下的那句話,至少這幾天之內是不會“打擾”她的。其實他今天已經進入工作狀态,長假後自然有一堆工作亟待處理。在書房呆了一天,晚上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後,留意到時間想起來還沒吃晚飯,然後又自然而然想起不知她吃晚飯了沒有,這一天是如何過的。想來想去,又想到了剛剛過去的假期,于是就給她發了那封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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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郵件發完大半個鐘頭裏卻不時看一眼還沒退出的郵箱,也拿起手機看了看,放在手邊。腦子裏似乎有一根筋不受自己控制,和那一頭連在一起,被牽引着,于是他的動作和視線便也被牽引着看來看去。
幻想突然被撲滅,期待突然落空,他的頭腦也短暫地空白了一瞬。
他重新正了正神色,才說:“伯母,是我。”
與從自己女兒嘴裏得到消息時立即反對的急切不同,經過一番思量後,和未來女婿通電話的夏美茹耐性十足,由天氣和身體作為開場白,慢慢才把話題引入婚禮,絮絮地說了一通,最後才說:“在波士頓辦婚禮是好,我和萋萋她爸爸商量了一下,決定在上海也辦一場婚禮,我們都是上海人,親戚朋友還是在這邊的多,這樣也方便,這場婚禮不用你和萋萋操心,我們準備,到時候你和萋萋就過來露個臉就行了。”
姚季恒一直都在認真聆聽未來岳母對婚禮的“建議”,聽到這裏,腦子轉了轉,終于反應過來,這樣一來就是要有兩場婚禮——上海與波士頓各一場。他第一反應是想笑,結婚何至于這樣麻煩?可是靜下來想起國內盛行的婚禮習俗,那個提議當然就算不得誇張了。他能明白父母嫁女兒的心思,于是果斷決定:“伯母,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到,我這邊親友少,那我們就一起在上海辦,婚禮還是我和萋萋準備。”
夏美茹高興得連連說:“那我們就一起,但是你和萋萋工作忙,反正我回來也沒事,婚禮還是我幫着籌備。”
這一通電話結束後,姚季恒下意識就要找他即将娶的那個女人說說婚禮,調出她的電話,手指頭要按下去時,卻一頓,過了一會兒,又靜靜放下手機。
萋萋收了照片,關掉電腦,進浴室洗漱一番後,上床睡覺。也許是時差還沒有倒過來,和昨天晚上一樣,她又一次失眠了。在床上翻來覆去良久,終于有了睡意,不知過了多久,卻又迷迷糊糊感覺身體有了某種熟悉的異樣騷動,似乎有沉重的身體壓了下來,不讓她安睡。她在半睡半醒間呢喃了一聲那個熟悉的名字,掙紮着睜開眼睛,身上的重量卻一下子輕了。她伸手朝懷裏一摸,碰觸到了一團溫軟的毛發——除了同樣惡習難改的黑醜還能有誰?
她把黑醜從自己胸前抱下來放在身邊。黑醜溫暖的被窩被剝奪,不滿地“喵”了一聲,很快跳下床,棄她而去。她索性把被子拉上來蒙住頭,翻了個身,閉上眼睛努力睡覺。
假期後頭一天上班一向都是忙碌的,萋萋提起精神進入緊張的工作狀态。晨會結束後,她被趙董叫到進辦公室。
趙世傑開門見山:“剛剛晨會上你也知道了,我們的收購計劃已經正式開始了,你明天也和劉副總他們一起過去看看,財務這塊還是要仔細評估,雖然這次收購對我們來說勢在必行,但是錢也不能多花。”
萋萋知道這個項目對公司的重要性,點頭說:“趙董,我會寫一份前期財務評估報告。”
趙世傑笑眯眯地說:“很好,交給你我放心。萋萋,這次收購完成以後,我也給你放個大假,你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再回來上班。”
萋萋自然明白這個“大假”是因為什麽,她和姚季恒的進展瞞不了面前的介紹人,于是笑着答:“謝謝趙伯伯。”
因為要出差,而長假也有一堆工作待處理,這一天萋萋直忙到晚上九點多才将手頭緊急工作完成。加班時已吃過外賣漢堡填肚子,回家後,她收拾了明日出差的行李,早早上床睡覺。定手機鬧鐘的時候,她想起昨晚的郵件,遲疑了一下。黑醜在床邊走來走去,追着自己的一個小皮球玩。
她的手在那個名字上停了停,終于選擇了發短信,一字一字寫:“明天我要去深圳出差三天,你如果有空過來幫忙喂一下黑醜。”
然而,要發送時,她又遲疑了——她已經說過他這幾天不用過來了,現在又叫他過來,這不是自打嘴巴麽?
結果她又删掉那一行字,轉而給最好的朋友發了一條短信,讓她隔一日下班後有時間過來看看黑醜,然後躺下睡覺。
第二天早上,萋萋按照老習慣,依次排開三只碗,給黑醜倒滿了足夠的食物,水罐裏也倒滿水,拖着登機箱關上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