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接受和付出
晚上九點多,姚季恒自一場商務晚宴回來,拿出鑰匙打開大門,黑醜又一溜煙跑了過來。他反身關門,躬身朝已經跑到自己腳邊的黑醜伸手摸去。黑醜搖晃着胖乎乎的身軀,傲然仰頭,從鼻孔裏噴了一口氣,漆黑晶亮的眼珠朝天,對他的親近示好視而不見,在他的手指頭剛剛觸摸到它的毛發,一扭身閃開,立即擡腿朝卧室跑去。
姚季恒習以為常,見怪不怪。這一周以來,每回他打開門進來時,黑醜聽見動靜都會跑到門邊,卻不是歡迎。事實上,這只和主人一樣高傲的貓女王從來沒有給他這個已連續入住一周的新室友任何好臉色,好在自那印象深刻的首次見面後也沒有再咬他。他把在路上打包回來的百合紅棗粥放在客廳茶幾上,換上室內拖鞋,進入卧室。
萋萋站在陽臺上打電話,晚上有風,她大概洗了頭發,長發披散在身後飄飄揚揚,睡袍的下擺也舞動翻飛,襯着外面深濃的夜色,像一幅夜色下的剪影。她聽見響聲,回頭看了一眼是他,又繼續講電話。
姚季恒在卧室裏站了一會兒,一直等她講完電話進來,說:“客廳有粥,你去吃點吧。”
他是知道她晚上總不好好吃飯的。她出差回來的當天,他接機後便留宿在了這已經擁有了鑰匙的房子。為了住宿方便,第二天他自發收拾了簡便且齊備的生活用品帶來。萋萋在看見除卧室的大床外,自己的衣帽間、盥洗臺、書桌、書房……幾乎所有私人空間在一天之內被不請自來地霸道侵占後,暗示意味濃厚地說了一句:“我這房子小,住不下兩個人。”
姚季恒立即說:“那我們搬去我那兒?”
“我為什麽要住你那兒?”
“遲早要住進去的。”
萋萋不搭腔,跟沒聽見似的。于是他順理成章地這樣住下來了。除了工作時間,兩人幾乎又成了形影不離。
然而,多半也只是晚上在家裏。她這周工作忙,加班是常事。今天下班時他給她打過電話,告訴她晚上有事不能一起吃飯,那時她還在公司加班。他自然也知道她在忙什麽,前兩天還看過她那份前期財務評估報告,心下只覺得好笑,可想到她為了這樣一份報告那樣認真,他也認真地從頭至尾看了一遍。
萋萋的确餓了,放下電話就去喝粥。
他拿睡衣進浴室時,聽見她在客廳嘟嚷:“怎麽又是紅棗?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不想再吃紅棗了。”
他還是那一句話:“紅棗補身體。”
萋萋無端臉上一熱,想到這幾天晚上自己的确很累,只覺得他沒安好心,在心裏狠狠罵了一通。
他仿佛有感應似的,又說:“你別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你要生孩子,所以要補好身體。”
萋萋噎了一下。
Advertisement
姚季恒洗完澡出來,她又和前幾天一樣,坐在卧室的電腦桌前了。他望了望她的電腦熒幕,果然還是工作。他想,那收購案結束之前,她大概要這樣忙下去了,不由心下暗自思忖,或許該和趙世傑聊聊。
他走近她的身邊,一邊悠閑地擦頭發,一邊說:“今天我聯系了攝影師,我們該拍婚紗照了。”
提起婚紗照,萋萋想起婚禮,又開始頭痛了。
在深圳的最後一天晚上,萋萋才從母親嘴裏得知婚禮地點變動。她不喜歡被當做展覽品供人觀賞,比起母親那些主意,在波士頓安靜地完成婚禮不失為一個好的安排。其實,按照她的想法,婚禮根本就不需要,直接領證了,然後出去玩幾天,就當旅行結婚,這樣就可以省下一堆麻煩事。可是姚季恒不站在她這一邊,和母親結束通話,她打電話過去質問,他不僅不覺得婚禮地點的改動有何不可,還陳述了一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讓她尊重父母的意見。最後,她只能罵他毫無原則任人擺布。
眼見聖誕節不遠,她從深圳出差回來後,他們的婚禮也提上了日程。
于是這一周,萋萋沉陷在各種與婚禮相關的繁瑣事務裏,再加上繁忙的工作,還有床上多了一個人,連晚上也不能安睡,她都覺得自己成了一只不停旋轉的陀螺。
“姚季恒,要不我們直接拿結婚證算了。”
“那我們明天就先去拿證,婚禮慢慢來。”
姚季恒失笑,他雖然不贊同國內這種鋪張浪費的宴席風氣,可是也能理解父母嫁女兒的心理。畢竟他要娶人家的女兒,面子上一定要做足了。
萋萋哪裏聽不出來,自己的提議已經被他當做了幼稚的抱怨,他的意思就是婚禮如論如何要辦。想起那一攤子事,她頓覺眼前密密麻麻的數字報表也成了一團漿糊。
其實,姚季恒已經請了婚慶公司負責婚禮一切繁瑣事宜,剩下的必須親力親為的事情,也幾乎自己全兜攬了下去。具體到萋萋頭上,只有幾件與自己切身相關的,比如定婚紗、找伴娘、提供自己這方的賓客名單、拍婚紗照,而且這些還有母親在旁打點。可是說起來簡單,真正做起來,才知道沒有一件事容易。
婚紗要定做,沒有女人不喜歡美,萋萋當然想穿得漂漂亮亮,雖然嫌婚禮麻煩,對于自己婚禮上要穿的衣服卻不肯馬虎。可是在設計和樣式上頭,她不僅和母親分歧重重,和姚季恒也沒法統一意見。于是幾天下來,連設計師都沒有最終确定下來。她已預備直接忽略姚季恒的提議,反正婚紗是穿在自己身上,他一個古板老土的男人懂什麽好看不好看。
至于伴娘,到了她這個年紀,未婚的女性朋友已經寥寥無幾,就是那麽幾個一聽說做伴娘,都是連連搖頭,理由光明正大:“再做伴娘,我就永遠嫁不出去啦!”而送喜帖的賓客名單,她自己無非就是朋友、同學和公司同事,而麻煩就在于溫以澤那邊,除了正兒八經的親戚,卻還跑出來了一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不是溫以澤的客戶就是朋友。
一周下來,她一團亂麻,幾乎毫無進展。
姚季恒的确沒安好心,幾句話把她工作的心情攪得七零八落,擦完頭發便連哄帶騙地強行幫她關了電腦,
萋萋哪裏不曉得他想幹什麽,抗議連連,雖然十分清楚他根本不會聽進去。
“我那報表明天開會要用。”
“昨天晚上不是已經讓你整理會議資料了?”
“那是今天要用的。”
“你們怎麽天天開會?”
“你不也天天開會?”
“我跟你能一樣麽?”
到了床上,她還記得:“我還沒洗臉做面膜……”
“待會兒再洗。”
“黑醜還在這兒……”
“它又能看見什麽?”
被無視的黑醜蹲在床邊“喵”了一聲,目光炯炯地盯着床上。
事實證明,男人在某些時候,是聽不見其他聲音的,何況是貓叫。姚季恒的全副注意力只在懷抱裏的身體上,在與她說話的時候,動作也沒停,雙手迅速地脫了她的睡衣,最後直接低頭堵住了她的嘴,阻止她不停的叽叽喳喳。
萋萋陷在他堅硬的身體下,肌膚相貼間是他的溫度,唇齒相依間是已經熟悉的男人氣息,連空氣裏似乎都是他的味道,無孔不入。她閉上眼睛,昏昏然地想,算了,随他吧。
然而,他卻還不滿足,抓住她的一只手探向自己胸口,聲音低沉而滿含魅惑:“萋萋,幫我脫了。”
“你自己脫。”
“那你就吃虧了,剛剛我脫了你的衣服,現在你應該也脫了我的衣服。”
這完全是無恥論調!萋萋睜眼瞪着他。
“難道你要認輸?”
她依然氣勢洶洶瞪着他。
“還是你不敢?”
“誰跟你說我不敢!”
明明知道他是在故意刺激她,可是在他得意的輕笑下,她的話立即沖口而出,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把揪住他的睡衣領子狠狠勒了一下,開始一顆一顆解開扣子,硬着頭皮證明自己沒什麽不敢的。
上衣被扒掉扔到地上以後,她看着他袒露的胸膛,遲鈍地感覺到這樣的确也公平了——沒道理她的衣服都被脫幹淨了,而他還道貌岸然衣冠整潔。所以,其實也沒什麽難的。
他繼續慫恿:“前幾天都是我在上面,今天我讓你在上面壓回來。”
“你沒力氣?”
“你不敢?”
萋萋用力板着他的肩,翻身就趴在了他的身上,頭微微擡起,下巴尖尖朝向他,居高臨下地望着他,眼眸裏倔強依然,似乎有盈盈水玉波光在流動,一張臉晶瑩璀璨,仍舊那麽肆意而高傲。她用實際行動和神态告訴他,她沒有什麽不敢。
他望着這樣的她,心裏一動,繼續鼓勵:“那你來。”
她卻沒有繼續動,定定地望了他一會兒,忽然翻身躺在一邊。
如同一場氣氛良好的愉快游戲突然終結,她的沉默宣告了剛剛的互動嬉戲已經結束。
姚季恒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趴在身上那溫熱的身體一離開,涼意侵襲而至,從肌膚表層深入到毛細孔,遍布全身。驟然失去她的溫暖,袒露在冷空氣裏的身體空蕩而孤寂,漸漸冷卻下來。而伴随着身體的冷卻,思想卻更加清醒。他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重重防備和武裝又回來了,剛剛那個願意接受、願意付出的溫萋萋已經躲進了冰冷的防護罩下面,此刻的她再次退回到自守的冷漠裏。
片刻後,他的嘴角抿起溢出一個淡笑,說:“那我來。”
他重又翻身壓到她身上,灼熱的雙唇貼着她的額頭游移直眉頭、眼睛,一路慢慢吮吻而下,雙手在她身上細細撫摸,給她一個男人可以對一個女人做的最溫柔而熱烈的觸摸,竭盡全力要用所有的熱情挑起她的反應,要讓她已經冷下來的身體再次熱起來。
她終于在他身下溢出一聲喘息似的低吟,臉頰嫣紅,眼眸迷蒙,在情愛的籠罩下,她美得天然而嬌媚。每當這時候,防護罩破裂,她也是自己本來的樣子。
赤`裸的身體纏綿在一起,他把自己用力嵌入她的身體裏,與她緊緊連接在一起,深入,再深入,進入到孤獨幽寂的角落,那裏只有他和她。人世漠漠,在無涯的時光荒野裏,這場漫漫長路,也只有他和她同行。
他伸手輕輕挑動她的眼睫毛,望着她微微眯起的眼睛,那裏再也沒有冰冷和不馴,這時候的她連眼睛裏也有溫暖。
他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一個吻,低喃而出:“萋萋,你喜歡和我做這件事嗎?”
她承受着他不容逃開的占有和給予,在他身下輾轉反側,只有一聲又一聲的低吟回答他。
“你不是僅僅只為了生孩子才和我做,是不是?”
姚季恒未嘗知道自己會問出這個問題,可是說出口的這一刻,他才意識到答案有多麽重要。這是掩藏在他心底的魔咒,從在這張床上的第一次就被深埋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啃噬着他,入骨蝕心,總是在最親密的時候,那個極細密的模糊欲念跳動不安,仿佛一根極細極密的針無端端刺入心底,連疼痛都是遲鈍的,要到了很久很久,才會慢慢察覺到那戳心而私密的痛楚。最後直到這一刻的深陷,欲念突然爆發出來。
他在她身體最裏面湧動,一下又一下蠻橫沖撞,仿佛這樣就能夠靠近她的心,也一遍又一遍地問:
“萋萋,你不是僅僅只為了生孩子才和我做,是不是?”
“萋萋,你告訴我,我要你說……”
“萋萋,你說,你不是為了孩子……”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麽在乎,不關自尊,也不關驕傲。他只是要一個答案,索要她的回答,也要她的接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