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同居生活
萋萋也覺得自己的生活忽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她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和人同居生活的經歷了,而自己獨居的房子忽然來了一個男人,安定舒适的私人空間被占領,仿佛最後的個人隐私也被剝奪,生活忽然袒露在這個男人的眼皮子底下。
十幾年前和父母一起度過的家庭生活在記憶裏已經逐漸淡薄,而後來家庭破裂,母親出國,她雖然仍舊生活在相同的屋檐下,卻更像是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除了有保姆管吃喝。溫以澤是忙碌的,忙着男人的事業,忙着應付前仆後繼、花枝招展的女人,即使他在,那些年父女兩人也沒有其樂融融的畫面,更多的是一言不合、互不相讓、争執離開。溫以澤覺得處于青春期的女兒叛逆不聽話,而年少氣盛眼裏只有是非黑白的溫萋萋覺得這個男人變了,變成了這世界上最庸俗最惡心的臭男人。那個曾經的家無異于只是一個熟悉的居住房子,然而就連那熟悉的房子也漸漸變得大而空蕩,甚至陌生。
那時候萋萋只想快快長大離開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屋檐,離那裏越遠越好。然而還不等她能夠離開,溫以澤再婚,連那個大而空蕩、既熟悉又陌生房子也不再是她的栖息地。溫以澤不顧她的強烈反對執意置了新家,為了逼她就範,賣掉老屋,在事業和女人雙雙如意之時,意氣風發地以為這樣女兒也就不得不老老實實地和他的新家人生活在一起。
他忘了這幾年女兒從來不會乖乖聽話,他只是激發出了她更大的厭惡和叛逆。
那天被帶到那個比曾經居住的房子還精美華麗的別墅後,萋萋當着父親和房子女主人的面,用力提起客廳一只巨大的景泰藍花瓶砸到地上,伴着瓷器碎裂的晃啷聲,碎片散落一地,像是她對這個不屬于她的新家的希望。
她從一地的碎片中擡頭,驕傲地看着那個衣飾考究的年輕女人,臉上浮起一絲輕慢而厭惡的冷笑,倔強地說:“花瓶就是花瓶。”
女人只是輕蹙眉頭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溫以澤怒極,一巴掌甩過去。
下一刻,她得到了人生中第一個來自于父親的耳光,那只曾經把她舉起抱在懷裏憐惜寵愛的大掌狠狠把她的臉打得偏向一邊。
那忽如其來的巨大疼痛令她呆滞了幾秒,反應過來後,憤怒、難堪、失望、孤獨、悲傷一齊湧來,像潮水一樣包圍了她,她再也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捂着已漸麻木的臉頰面無表情地冷冷望了那個男人一會兒,然後踏着一地碎片決然轉頭離去。
那次事件以夏美茹的回國哭鬧結束。而事實也令萋萋認清了自己的渺小無能,在母親的哀求和計算下,在年老的爺爺奶奶勸說下,在至大的生存面前,她帶着疼痛後麻木的臉頰在那個不屬于自己的屋子住了下來。
後來她自我放逐,不遠千裏從南方故鄉來到這個北方城市讀書、工作,多年來獨自生活,很多年再也沒有踏進那個和她無關的“家”一步。她也再無和人同居生活經歷,漸漸也不覺得生活裏一定要有另一個人。
随着青春的逝去,那些年輕的夢幻破滅,她再也不知道能否與某個人一起生活,再也不知道生命中是否還有那樣一個人。
所謂歸宿,也不過是三餐一宿。
可是,她再也不相信還有那樣的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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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姚季恒的婚姻起初在她的認知裏是和歸宿無關的,也是和生活無關的,是沒有任何生活具體意象的,結婚是結婚,生活那又是另一回事。誠然,婚姻令他們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但如果房子夠大,他們也可以輕易地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除非必要的時候,其他時間各有各天地。
然而,姚季恒以實際行動打破了她空泛而缺乏實際經驗的認知。
姚季恒搬進來時,她是極度不舒服的,也當面反對了。最後之所以默然,是因為他提醒了她——他們遲早要生活在一起。她習慣了迎頭而上,既然決定了和這個男人結婚就沒有退縮的理由,那麽或許提前适應一段時間對她來說也沒什麽不好。
所以,認清事實,她也逐步邁入自己決定的婚姻。
在波士頓的時候,他帶她認識了自己在當地的同學。而作為禮尚往來,從深圳出差回來後的那個周末,她也帶他見了自己最親近的大學同學也是如今最好的朋友。他拿出自己對他們婚姻的誠意,那麽她也做到自己這份。他們都在按照正常步調在婚前逐步進入到對方的生活,雖然沒有那麽深,但對一對不是經過長久相處而結婚的男女來說已經足夠。
姚季恒強行住進來這此前只屬于她的房子後,更是宣告了他們同居生活的開始。或許是因為已經有了在波士頓日夜相對的經歷,這一周的同居生活并沒有萋萋原本想得那麽難适應。當最初的抗拒過後,厭惡、反感、煩躁、不安漸漸隐退,他的突然進駐和她當初決定結婚一樣,一旦定下來,便一步一步走下去。而他的存在像每天早上進入衣帽間看見自己衣服旁邊挂着的男士襯衣西服,在盥洗臺前洗臉時看見并排擺放的雙人牙刷、牙膏,洗面乳,還有男士剃須刀,沐浴時多出來的大浴袍、毛巾,……這屋子裏所有那些随他而來的很多很多個人用品,帶着他的氣息,無處不在,最初會覺得突兀,見多了也就知道它們在那兒了,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于是,伴着婚姻的到來,她的生活裏漸漸多了一個人。
此時,在忙碌的工作間隙,萋萋停下來喝一口水,想起昨晚在浴室聽見的那句話,再次疑心自己是不是昏昏然裏産生了幻想。然而,她記得清清楚楚,他又分明是那樣說過,恍惚裏他的聲音似乎又在耳畔響起,輕而堅定地說:萋萋,那些都過去了,我和你現在也有了一個家。
家——她還會有家嗎?連她都不敢奢求,他又何必來給她幻想。
她放下水杯,将那些紛亂的思緒統統壓進心底,繼續埋頭投入工作,
連續五天的忙碌工作後,萋萋以為周末可以好好睡睡懶覺了。然而,星期六早上,姚季恒又無所不用其極地“叫醒”了她,以他最喜歡的方式,放肆而熱烈。事後,她賴床不成一肚子氣,他還理直氣壯地說約好了婚慶公司的策劃人談婚禮安排,還有攝影師談婚紗的拍攝。
“你跟他們談就行了。”
“結婚是我們一起的,婚紗照也是要我們一起拍的,當然要兩個人一起決定。”
“哎呀,你煩不煩,婚禮本來就你管,照片随便拍一下就行了。”
“我是随便,你們女人不是都喜歡拍照片麽?”
結果,他直接把還想賴下去的她抱進浴室,趁她洗漱的時間,做了兩個人的早餐。
萋萋坐在餐桌前喝一口牛奶,咬着培根蛋卷,味蕾享受到香氣,早起空蕩的胃也得到滿足。自從他住進來後,她一向胡亂打發的早餐逐漸走向正常而豐盛。他的手藝不錯,有時間也肯進廚房,她也不奇怪他倒真能做點吃的,照他的年齡來看,這也是歲月沉澱下來的結果——人總得滿足自己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而他獨身多年,不見得每餐飯都有人送到嘴邊。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只是她的手藝比起他還是欠點火候積累。
據說豐盛而可口的食物可以令人心情愉悅,吃飽了,她的起床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不僅對他臉色好了,也主動承擔了飯後的清洗工作,他做飯她就洗碗,雖然就是兩個人的餐盤和牛奶杯。
像早餐一樣,如今迫在眉睫的婚紗照也是需要兩個人配合的,至少要一起拍。
在這上頭,他們兩個人卻又是驚人地配合。攝影師滔滔不絕建議的一堆外景婚禮最佳拍攝地點,遠的有聚集新婚夫婦的度假勝地馬爾代夫、普羅旺斯,近的也有國內的三亞、青島等等,都遭到了兩個人的直接拒絕。
他們互看一眼,萋萋說,就這兒吧。姚季恒說,我們都很忙,不用那麽麻煩,随便找個地方拍幾張婚禮上用就行。
婚慶公司負責主管此次婚禮的策劃師也在場,趕緊表态:“到時候婚禮上是需要放一段外景拍攝視頻的……”
他們對看一眼,雙雙皺眉,再次一致決定:“這個可以省了。”
如果不是因為婚禮規模不小、花費不菲,他們在其他上頭肯花錢到奢侈,攝影師和婚禮策劃師差點就懷疑這是一對經費緊張而精打細算的夫婦了。
最後攝影師十分文藝而複古地将外景拍攝地點定在了長城,一臉向往地說暮秋初冬的長城最美麗,拍出來的照片古樸而大氣,有地久天長之感。
萋萋搖頭:“那麽多人,為了幾張照片爬長城也太累了。”
其實她覺得在長城上一身婚紗拍照很傻很呆,而地久天長更不是一套照片就能決定的。
姚季恒随意翻着婚紗宣傳冊,目光停留在最新翻到的一頁。上頭的新娘一身搖曳墜地的白紗,沒有頭紗,只戴着一只花環,長發披散而下,站在荒野裏的草地之上。朝霞破雲而出,橙紅色的光芒劃破長空,這個潔白的新娘身上也籠着一層皎潔的新生之光,熠熠閃耀,像森林裏的精靈仙女,純潔而恒久。長久地看着這幅畫面,漸漸地他的眼前閃現了一張熟悉的臉,眉目宛然,肆意而高傲,也穿着白紗,如同天使在人間。
他沉吟了一下,自坐下後首度發表了不同的見解:“爬爬長城也不錯,拍照和鍛煉身體兩不誤。”這個說法很務實。
婚禮策劃師趕緊問:“姚先生,那外景拍攝視頻……”
姚先生答:“既然去了就一起拍吧。”也是務實。
萋萋看向他。他迎接她的視線,笑:“将來也可以給孩子看看。”
随着這句話落,策劃師和攝影師不約而同地看向她的肚子。
萋萋尴尬而無語地正正身子:“姚季恒!”
姚季恒立即補一句:“你不是要孩子麽?現在沒有很快也會有了。”
攝影師附和:“姚先生說的是,這孩子想要很快就有了,所以照片要抓緊拍了……”
萋萋看着自己還平坦的小腹更加無語,可是又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合适的地方,攝影師建議的其他幾個地方,什麽太廟、香山、故宮……她覺得更傻。結果就定下了長城。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更新,據說入V當日要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