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欺騙

邢泱打開房門,面無表情地看着宗政茜,宗政茜拍拍邢陽的肩膀:“起來幹活。”

“能調休嗎?”邢泱問。

“能,下周工作日你挑一天休息。”宗政茜說。

打工人不配撂挑子,邢泱換上外出的衣服,拿起車鑰匙走到玄關處彎腰換鞋,宗政茜披着大衣走出來,邢泱問:“你也去?”

“嗯。”宗政茜踩着帆布鞋,“你一個人搞不定,我和你一起去。”

邢泱穿好鞋子,替宗政茜系鞋帶。

莫軒說:“半夜開車不安全,你們小心些。”

“好。”宗政茜親在莫軒唇角,“早點睡,晚安。”

“晚安。”莫軒說。

邢泱不想看倆人膩歪,推門踏出屋子。偶爾他會羨慕親密關系,親吻和擁抱能傳遞一種堅實有力的支持和鼓勵,但他一想到要日日夜夜朝朝暮暮的在一起,他不禁害怕。他實在清楚自己多麽容易流失新鮮感,如果一個靈魂沒有讓他時刻感到驚喜,他很快便會不耐煩。

日複一日的24小時,太陽朝升夕落,又有誰能一直變幻不停呢?

邢泱大學時曾有一段冒險的時光,蹦極、跳傘、潛水、滑雪,他枕着北極的雪入眠,在無垠的草原醒來,仰望浩瀚的星空,深入太平洋和虎鯨一起沖浪。那段日子由衷的快樂且充實,但邢泱仍然沒有找尋到心中的答案——心靈的安定之所在哪裏?

或許永遠沒有答案,邢泱想。全世界七十億人,他的運氣得有多好才能找到屬于自己的那一個,遇到宗政茜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好運氣。

“想什麽呢?”宗政茜拍了一下邢泱的脊背,“走啊大寶。”

剛撿到邢泱的時候,鬼機靈的小男孩三番兩次想逃跑,宗政茜不明白老宅裏有吃有喝,不比外面風吹日曬強。小家夥緊繃着臉,下巴尖尖的,一雙綠眼睛警惕又敏感,他知道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所謂的好心人收養他肯定是圖他什麽。他清楚自己長得好,故意蹭得烏漆嘛黑,眼睛的顏色沒法遮擋,他低頭走路不看人,然而還是被怪阿姨逮住了。

那時候宗政茜二十六歲,邢泱十二歲,怎麽算宗政茜也應該是邢泱的姐姐。可邢泱就是讨嫌,他以為把宗政茜惹惱了她便會放他走。可惜他低估了宗政茜的倔,倆人僵持了兩個月,邢泱再次翻牆頭要跑,騎在牆上下不來,硬是卡了一整夜,小男孩又渴又餓又累,宗政茜憋着笑站在牆根說:“來,大寶,跳下來。”小男孩委屈極了,撲進宗政茜懷裏嗚嗚的哭。

于是“大寶”這個稱呼成為宗政茜每每安撫邢泱的昵稱。

邢泱跟在宗政茜身後下樓,一前一後走到車門旁。宗政茜開車,邢泱喝了酒,不能開車,坐在副駕駛給冉宵的經紀人打電話。

“喂,你好,我是翻雲工作室的邢泱。”邢泱說,“請問你是冉宵的經紀人文思茗嗎?”

聽到對面肯定的答複,邢泱說:“千浪的突發爆料您看了嗎?劉瑜禾十分鐘前發布的博文。”

“嗯嗯,我們在路上,見面聊。”邢泱說,“去冉宵那,讓她暫時不要出門。”邢泱挂掉電話,低頭搗鼓手機,說,“姐,去大望路青雲裏8號樓。”

宗政茜打一把方向盤右轉。

邢泱問:“冉宵這事怎麽辦?”

“先問問她具體怎麽回事。”宗政茜說,“她這欺騙公關屬于違約行為,咱們可以免責解除合作協議并獲得一筆違約金。”

“所以是不管她了?”邢泱問。

宗政茜擡頭看邢泱:“怎麽,你想好聚好散?”

邢泱聳肩:“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到達青雲裏小區8號樓下,邢泱在原地等宗政茜關門鎖車,兩人一起上樓。

小區物業還算良心,把扛着相機堵門的記者全轟了出去,邢泱和宗政茜順順利利上樓跟冉宵的經紀人接頭,偷偷摸摸的樣子仿若走私犯。

“我是文思茗。”三十出頭的女性,一副精致白領的打扮,她與宗政茜握手,“久仰。”

“冉宵呢?”宗政茜踏進屋子。

文思茗說:“不用換鞋直接進吧,冉宵在書房。”

房子不大,兩室一廳,邢泱大步走進書房,入眼是冉宵失魂落魄的模樣,她看到宗政茜和邢泱像是看到救星:“你們來了。”

“說吧,怎麽回事。”宗政茜說,“劉瑜禾說的是真的嗎?”

邢泱點燃一根煙,靠着牆抽了一口。

宗政茜伸手,邢泱遞給她一根,彎腰幫她點上。

冉宵猶豫半晌,艱難無比地說:“是真的,但是,”她頓了一下,“我們感情生活不是特別順利,經常吵架,劉瑜禾喜歡說分手,她每次說分手我以為是真的分手,就去酒吧待幾天。”

她緊攥袖口,骨節發白:“嚴格來說我沒有出軌,我們分手了很多次,沒分手的時候我從來不去酒吧。”

宗政茜不說話,邢泱盯着窗外高樓側邊一閃一閃的航空燈,文思茗說:“你現在和劉瑜禾徹底結束了嗎?”

冉宵點頭:“結束了,我們分居半年,她一次也沒有找過我。”

“泱泱。”宗政茜說,“你覺得呢?”

邢泱吐出一口煙氣,問冉宵:“你有什麽證據證明劉瑜禾多次說分手?”

“我……”冉宵說,“我有三段吵架時候的錄音,不知道有沒有用。”

“你為什麽錄音?”邢泱問。

“因為我覺得我們遲早有一天要分手。”冉宵說,“我怕劉瑜禾潑我髒水。”

邢泱抖抖煙灰,随手扯一把椅子坐下,說:“放出來聽聽。”

冉宵打開電腦,選中三個錄音文件逐一播放,每段錄音時間十多分鐘。邢泱抽一根筆和一張紙,記下有用的詞句。

錄音極為吵鬧,基本是劉瑜禾的哭聲和罵聲,冉宵偶爾辯解兩句,聽得出一方愛意深刻,一方漫不經心。錄音播放完,邢泱問:“你确定要把這些放出去給大衆聽嗎?”

冉宵咬住下唇,不吭聲。

宗政茜說:“和我想象的相去甚遠,這些東西放出去,只會起反作用。”

“你不愛她,對嗎?”邢泱問。

“我想愛她,我努力了。”冉宵聲音飄忽,她抹了下眼角,幹澀地笑,“你看,我都哭不出來。”

“一開始見到她,她穿一條水綠的裙子,襯得她皮膚白得透光,像條美人魚。”冉宵說,“後來就變了,她的挑剔刻薄小心眼無理取鬧,我覺得煩,不想回家。”

“那段時間,我傾向于接一些出差的活,只要不在北京,不在劉瑜禾身邊,我才感到自由。”冉宵說,“太累了,我受不了。”

說不上誰對誰錯,邢泱只覺得悲哀。

文思茗問:“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和瑜禾反複分手和好,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怕耽誤你時間。”冉宵說,她長嘆一口氣,疲憊地揉揉眼睛,“算了,就這樣吧,我不想回應這件事。”

聽罷,宗政茜說:“那好吧,麻煩文女士周一來一趟翻雲,我們商量一下解約的事情。”

文思茗詫異地說:“解約?”

“是的,合同上有一條,如果甲方隐瞞欺騙乙方,乙方可以單方面無責解約。”宗政茜說,“我們嚴格遵守了保密協議,你們卻沒有遵守合同。”

“我們可以付雙倍違約金。”文思茗說。翻雲工作室業界名聲極好,背景深厚,實力不可小觑,一旦解約損失難以估量。

“我們會繼續和萌芽娛樂合作,但不會再和冉女士合作。”宗政茜态度堅決,“快三點了,早點休息,晚安。”

她拉着邢泱下樓,直到坐進車裏,她愉悅地笑起來,“走吧泱泱,回去睡個好覺。”失去一個大客戶,對她來說并不算什麽值得沮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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