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去婚宴蹭個飯也不錯……
“師尊, 等等!”容遲滿面惶然,想收回手,“微之, 微之她金丹破碎,你不能取她的心頭血!”
怪不得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治好她的傷, 金丹破碎,她怎麽可能恢複!
木天青也沒想到會有這般意外出現,他眼神一厲:“到了此時, 我已別無選擇!”
“小友,今日取血, 全是我木天青一人所為,害了你的,是我。”木天青看向謝微之,“若有報應,将來, 我一人承擔!”
在謝微之和自己的女兒之間選擇一人活下來,他當然會選擇女兒。
哪怕為此要擔上無盡因果,木天青也在所不惜。
“容遲救我一命,若無他, 我早已隕落, 這三滴心頭血, 不過應有之義。”三人之中, 最冷靜的,竟然是謝微之。
“微之!”容遲抓住她的手,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不知道...
“若是我知道你金丹破碎...”
謝微之很是平靜地瞧着他,心中未曾因為他的話掀起任何波瀾。
就算知道她金丹破碎,容遲就能阻止木天青取她心頭血麽?
師尊教導之恩, 師妹青梅竹馬之誼,和相識不過數月的自己,孰輕孰重?
何況,如果不給出這三滴心頭血,謝微之不覺得自己能走出藥王谷。就算容遲最後選擇維護她,一個小小金丹,也改變不了什麽。
只是從頭到尾,所謂的阿修羅血脈,帶給她的,似乎只有不幸。
“微之,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容遲半跪在她身邊,“我們成親好不好?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謝微之知道,容遲想補償她,可她也知道,自己并不需要他的補償。
他沒必要為了心中愧疚,賠上一生幸福。
于謝微之而言,這不過是一場公平交易罷了。
但容遲顯然不這麽覺得。
取出三滴心頭血,謝微之的修為驟跌至築基。她已無法修煉,金丹破碎後壽命全靠修為維持,如此,謝微之的壽命剩餘不足百年。
容遲每日都陪在她身邊,而在有了謝微之三滴心頭血之後,木知謠的身體順利恢複正常,木天青自是感激且愧疚,藥王谷各種珍貴藥材流水一樣送來容遲處。
容遲嘗試了很多藥方,但都對謝微之的情況沒有任何緩解,那時候,為謝微之煎藥的,就是還只是個藥王谷小藥童的星河。
每過幾日,容遲便會小心翼翼地問謝微之,可願同他成親。
那日謝微之坐在床榻上,陽光從窗口照進屋中,她輕聲道:“好。”
容遲抱住她,哽咽道:“微之,謝謝,謝謝...”
謝微之在心內輕輕嘆了一聲,從她答應容遲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決定要離開。
容遲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答應同他成親,謝微之才能借機支開他。
在容遲欣喜地準備婚事時,并不知曉這場婚禮,最終等不來他的新娘。
婚禮前夜,謝微之消失了。
她只給容遲留下一句話:恩情兩消,不必愧疚。
那一日,所有藥王谷弟子都看見,從來光風霁月的容師兄,瘋魔一樣跑遍宗門上下,口中喚着那個将要嫁給他的女子姓名。
可容遲再也沒有找到她。
那是他一生第一個愛的女子,也成為烙在他心頭永遠無法痊愈的傷疤。
溫和清朗的藥王谷三師兄,就在歲月的無情流逝之下,成為了藥王谷性情酷厲,陰晴不定的三尊容遲。
他還在找謝微之,只是十年,百年,容遲大約明白,他永遠也不可能見到她了。
當日那個為謝微之煎藥的小道童星河,成為了容遲的大弟子,為他處理一切雜事,也成為容遲身邊,唯一能和他一起回憶謝微之的那個人。
“師父,您又喝醉了。”上陽書院之中,星河走上矮山,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容遲,嘆息一聲。
月光下,容遲閉着眼:“無妨。”
有時候,醉了才不會覺得心痛。
次日,秋高氣爽。
孤山之上,謝微之看向蕭故:“需不需要給你施個障眼法?”
因着蕭故要結丹,兩人尋了這處四下無人的僻靜地方,由謝微之為他護法。
修士結丹都要經歷雷劫,劫雲之後還會生出天地異象,天賦越佳,異象也就越明顯。
蕭故點頭,沖謝微之笑道:“做人要低調啊。”
這話倒也不錯,以蕭故的天賦,結丹時産生的異象動靜絕不會小,還是遮掩一二為好。
取出酒壇,謝微之盤坐在一旁,姿态悠閑。
身為氣運之子,蕭故生來受天道偏愛,謝微之壓根不擔心他結丹會遇上什麽兇險。
不過等親眼看見降下的雷劫時,謝微之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狗天道。
那雷劫雖是九九之數,降下的雷電卻絲毫沒有什麽殺傷力,反而蘊含着不少先天之氣,能幫修士易筋洗髓。
一般而言,先天之氣都是天道在雷劫快要結束後才會吝啬降下些許。
像謝微之這樣被天道盯上的倒黴鬼,挨足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也休想得一縷先天之氣。
真是紅果果的雙标,謝微之不由在心內腹诽。
天邊劫雲逐漸散去,金色與紅色交織的霞光閃耀,隐有龍鳳和鳴之聲,謝微之知道,這便是順利成丹了。
還好她事先布下掩飾的陣法,否則這樣的異象,定會引來不少人圍觀,那就實在太麻煩了。
彙聚的靈氣散去,光芒之中,走出一個挺拔的身影。
他生着一雙天生風流的桃花眼,卻分毫不顯輕佻,側臉線條分明,只站在那裏,便叫人覺出幾分雍容。
這人實在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相貌,正喝着酒的謝微之出神地想,她好歹活了兩百多年,見過的美人無數,不過眼前這一個,算得其中翹楚。
“小謝。”美人向謝微之笑起來,緩緩走上前。
“蕭故?”謝微之聲音飄忽。
蕭故似乎意識到什麽,擡手打了一個響指,一張臉便又恢複了之前扔到人堆裏再找不出來的平凡。
謝微之收了酒壇,上前不客氣地捏住蕭故的臉:“你這幻形術很不錯啊,幾乎分辨不出真假。”
蕭故無奈地任她動作:“之前意外得到的一本秘術,的确好用。”
他原來的相貌實在太惹眼,做什麽都不方便。
一只長尾山雀在樹梢叽喳幾聲,蕭故擡手,山雀便落在他掌心,爪子印下符文,正是一道傳書。
原來這雀兒是別人養的靈寵。
蕭故有個叫謝微之嘆為觀止的本事,便是輕易就能交到許多朋友,似乎無論身處什麽環境,都能混得很好。
蕭故點亮符文,随後對謝微之笑道:“有上陽弟子給我傳書,顧成蘭歷練結束,回到上陽書院了。”
已經回來了?
謝微之的眼睛亮了起來,這就意味着他們馬上就可以離開上陽。
時不時就要見到子書重明和容遲,謝微之壓力還是很大的,要是一個不小心在他們掉了馬甲,她簡直不敢想象那畫面會有多美。
謝微之拽着蕭故:“走走走。”
上陽書院,花園之中。
顧成蘭是個眉目清隽的青年,一身玄衣弟子服穿在他身上很是挺拔俊秀,見了蕭故和謝微之,他拱手客氣道:“不知二位道友,尋我有何事?”
蕭故擡手回禮:“見過顧道友,我此番來上陽,是受人所托,送一件東西與你。”
他說着,從儲物袋中取出精致的玉盒。
顧成蘭皺眉問道:“道友是受何人所托?”
那玉盒中,又是何物?
“說來也是機緣巧合,我與你父親偶遇,當時他身受重傷,托我将此物帶來上陽交給你...”
蕭故的話還未曾說完,就被顧成蘭打斷,他冷下臉:“我不需要他的東西,道友請回吧。”
明明是父子,聽到蕭故說到其父身受重傷,顧成蘭似乎完全沒有反應。
“我不過答應人,将東西帶來與你,如今我的承諾已經做到,旁的事,便與我無關。”蕭故神情不變,将玉盒放在石桌上。
“道友拒絕之前,不妨先看看此為何物。”
顧成蘭仍是皺着眉,聞言探向玉盒,緩緩打開,随即瞳孔一縮:“這是...洗靈髓?!”
便是謝微之,心中也有些驚訝。洗靈髓是能提升一個人靈根純度的寶物,這等珍寶,怪不得蕭故這樣小心,一定要等到顧成蘭回來,親自交到他手中。
“這是你父親為你弟弟尋來的。”蕭故沒有說太多,只從手中抛出一枚玉簡,“他受傷太重,已經隕落,這玉簡上是他埋骨之地。”
顧成蘭接住玉簡,緊緊抿唇,叫人瞧不出他心中所想。
蕭故看向謝微之:“我們走吧。”
小徑上,只剩兩人獨處,蕭故才對謝微之道:“實在抱歉,并非我有意隐瞞,但受人所托,洗靈髓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就沒有特意告知于你。”
“這有什麽。”謝微之不在意地笑笑,轉而問道,“只是我瞧顧成蘭對他父親,似乎大有成見。”
“他父親是個散修,常年浪跡在外,不免招惹了些仇敵。顧成蘭的母親在懷上幼子時,遇仇敵追殺,難産而亡,他父親卻不在身邊。後來得知此事時,顧成蘭已經帶着幼弟來到上陽,對他避而不見。”
“顧成蘭的弟弟天賦較差,為了照顧他,顧成蘭過得便遠比其他人艱難些。他父親心知兒子怨恨,便前往秘境,歷盡千辛萬苦取來洗靈髓,只求彌補一二。”
蕭故三言兩語便将事情解釋清楚,顧父奄奄一息之際遇見他,求他将洗靈髓帶來上陽給兒子,便咽氣了。
他運氣很是不錯,若不是蕭故,換個尋常築基修士,大概率會選擇将洗靈髓據為己有。
顧家父子之事,也是蕭故到了上陽書院之後,結合書院中一些有關顧成蘭的傳聞推測出的。
謝微之聽完,未曾多說什麽,這世上很多事都難辨對錯,她和蕭故,也不過是局外人罷了。
她轉開話題:“如今你的事也辦完了,接下來打算去何處?”
“暫時還沒想好。”蕭故刮了刮自己的鼻尖,“你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聽他這麽問,謝微之認真想了想,一時竟也沒有得出什麽答案。
只要能離開上陽書院,別的倒無所謂。
“那不如這樣,聽說青崖域極北之處有日月同升之景,旁有冷泉,其中鲮魚滋味鮮美。我們先賞景,再去抓鲮魚吃如何?”對于吃喝玩樂,蕭故好像異常精通。
有美景,有美食,謝微之撫掌:“好主意!”
正說話間,一道劍光從天際呼嘯而來,直直向蕭故所在之處落下。
“不好!”蕭故在看到劍光的瞬間變了臉色,立時要逃。
謝微之有些奇怪,這道劍光中并無殺意,分明只是一道傳書而已。
蕭故左閃右躲,還是沒能逃開這道劍光,最後被狠狠拍在臉上,仰頭倒地。
劍光消散,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怒道:“臭小子,一天到晚四處亂跑!我告訴你,這回聆音樓和摘星閣聯姻,你必須去,要是我在大婚現場看不到你的影子,我就親自抓你回家!”
蕭故生無可戀地躺在地上。
謝微之不由感嘆道:“伯父聽上去挺有精神的。”
蕭故重重嘆了口氣:“他精神一向挺好。”
好得動不動就抓着劍追在他身後揍。
“我老爹發話了,看來咱們暫時去不了日月同升。”蕭故略有些遺憾,“必須去一趟聆音樓婚宴才行,否則他真會殺過來把我抓回家關禁閉。”
謝微之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去婚宴蹭個飯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