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緣分 霍昭覺得,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
霍昭覺得,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是命中注定的。
就像老楊意外給明黎講的一道題卻成為了那年中考數學的附加題型,就像中考在同一考場高中在同一個班,然後一起參加生物競賽, 最後又兜兜轉轉發現對方是他舅舅的學生。
有點意料之外,又有點情理之中。
他曾經旁敲側擊地問過父親關于舅舅在那事後去了哪裏, 但對方緘口不言,現在想來他們私底下應該是有着聯系的。
舅舅那麽有孝心的一個人,又怎麽會離開江市太遠呢?
“他說你要是還願意認他,可以等我們聯賽考完一起回去看他。”
霍昭回到宿舍反複琢磨着明黎最後這句話,連作業都沒寫就躺在了床上, 時間太倉促, 她沒有和他說太多事情, 只是簡單地描述了一下舅舅在江川的生活。
他能從明黎話間對江川的介紹而想象出那是怎樣一個小鎮, 但無法想象出昔日挑剔的貴公子輾轉落魄到騎着自行車去上課的樣子。
楊家曾經是江市數一數二的富貴,舅舅性格放蕩不羁,做事全憑喜好,又喜歡賽車,身邊常常圍着一群富二代,從來不為錢發愁。
落差如此強烈, 霍昭無法得知舅舅這十年來是怎麽撐過去的。
而那樣自信的一個人, 卻通過另一個人問他是否還願意認他。霍昭覺得自己胸口像壓了塊巨石,往日與舅舅相處地點點滴滴就像一把錘子,不輕不重不急不緩地,不知何時結束有一下沒一下敲在上面,震得他手腳發麻,四肢無力。
明黎第二天到教室時習慣性地掃了一眼熟悉的座位,可直到早自習下課對方也一直沒來上課, 班上同學們竊竊私語,就連楊蕾也返過頭來問她:“班長今天怎麽沒來上課?”
“......”明黎看着這話問完好幾個人探過來的頭,閃過一絲莫名,疑惑道:“為什麽這樣看着我?”
餘鑫大大咧咧開口搶先回答:“哎呀,昨晚你們不是一起從競賽班回去的嗎?”
明黎頭一次有點抓狂,無奈反問他:“所以這問我我也不知道啊,你們不還在一個宿舍嗎?”
“是哦。”餘鑫回憶了一下昨晚,他們幾人從A班回去的時候,宿舍沒亮燈,霍昭躺在床上似乎是已經睡了。
餘鑫這麽回想,也這麽說了出來,幾人一時沉默住,誰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明黎心裏隐隐察覺,但也沒說太多,只淡淡道:“可能有事,估計他和老師請了假。”
她這話是猜的,但霍昭确實跟鐘晖請了假。
“你們班長感冒吊水去了。”鐘晖上課前感慨了一下A班的團結,然後毫不留情地又給他們布置了一堆作業,成功阻止了幾個想下課去醫務室看望的人的腳步。
對此,溫淑心安理得坐在椅子上寫作業,虛嘆了口氣說:“不是我不想去,而是老鐘太狠了。”
可能是昨夜晚風太涼的緣故,霍昭半夜迷迷糊糊發起了燒,後面一直翻來覆去被折磨得睡不着,想着捂着被子出點汗可能早上起來就好了,于是餘鑫他們早上幾人喊他起來的時候,他也是讓他們先去教室,他想先洗個澡。
誰知這澡一洗完,更覺得喉嚨像火燒一樣,無奈只能給鐘老師打了個電話,去了醫務室。
“你們這幫年輕人,就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校醫沒看着溫度計指到39℃,沒好氣地瞪了他一下:“登個表,這溫度別打針了,直接吊水吧。”
霍昭無力地點了頭,任對方給他安排,意識混混沌沌,只有針管插進手背血管時才稍微清醒片刻。
他昨晚半夢半醒,想起來許多小時候的事,關于母親,關于舅舅,也關于外公,一團團迷霧充斥在他夢境裏,只能模模糊糊看清他們的輪廓,每當他想要撥弄開的時候,又有新的一團迷霧填塞住。
一整夜都沒睡好,此刻反而在校醫室淺淺入了眠。霍昭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上午十一點多,他拿校園卡結了賬一時有點迷茫。他很久沒有體會過生病的感覺了,上一次生病都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了。校醫室裏沒什麽人,這個點學生們在上第四節 課,他總不能貿然回到班級去,更何況馬上就下課了。
三月天微風透着涼意,長禮校園裏種了很多香樟樹,前幾日下過雨,落葉被清潔員掃在道路兩邊堆積在一起,教師食堂後面有座小的後花園,種了許多紅山茶,這邊圍牆外不再是街市,而是川江一條小的分支,在校園外不遠處還建了一座寺廟,從長禮這邊望去可以看到對面山頭斷崖上地一座小亭子。是那種仿古式建築,還特意做了古。因着臨長禮而建,每年五六八九月間,寺廟香火就特別旺盛。
霍昭這屆長附初三的時候他們班主任也帶他們來參觀了一番,雖然學習是最後還要靠自己的,但意在讨個好彩頭,一幹人等硬是爬上爬下将寺裏的大小宮殿轉了個遍,有的學生還掏錢捐了功德箱。
“叮鈴鈴——”
一聲下課鈴将霍昭思緒拉出回憶,都說人在生病的時候是容易胡思亂想的,他兀自扯了扯嘴角,心裏些許自嘲。
懷舊對于他而言,并不是個褒義詞。從小別人就誇霍昭聰明,學什麽都快,只有他自己知道,不過是記憶力比別人強上一些,而舅舅又時常有意教他去怎麽記東西,久而久之,便養成了下意識随時記東西的習慣。但顯然記性好并不是什麽時候都正面影響的。
教師食堂就在前面不遠,可由于感冒,霍昭根本沒什麽食欲,早上他也沒來得及去吃飯,盡管如此,他也不過是猶豫片刻選擇回了教室。
明黎吃完午飯回到教室的時候,霍昭已經趴在了他自己的課桌上,可能是生病的緣故,臉色看起來要比平時白上一點,帶了點病态的弱,削去了他一點銳氣,反而顯得有點溫和起來。
班上很安靜,同學們自覺放輕了動作,明黎坐回座位又繼續刷題。
開學考完就是月考,長禮不愧是江市的招牌,學習抓得實在是緊,也難怪每年都有八十多名學生進入清北,A班自開學這不到一月以來,大大小小已經考了三次。
霍昭仍遙遙領先在第一,可徐濤還是緊跟其後,明黎堪堪進了一步排在第四,倒是周洲,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一次比一次落後,開學考還在第八,第二次周考退步到了第十名,前幾天考試更是直接掉到了十五。
“我覺得他最近精神都不太對。”溫淑找了個時間瞞着周洲把四九小組其他人喊了出來,語氣頗為擔憂,畢竟周洲也是長附一起考來的,他們關系本就不錯。
餘鑫皺了皺眉,也有點不放心地說:“之前我們每晚一般做作業到十二點,但是這幾天周洲寫了一會就去睡了,也不跟我們搭話,問也不說。”
楊蕾怯怯舉了下手,猶疑道:“我那天去上廁所,好像看到了他在抽煙。”
長禮管得嚴,校規校紀執行到位,就連老師都不允許在上課期間抽煙,更遑論學生了,周洲這是知法犯法?
楊蕾這話說出口,圍着的幾人沉默下來,就連餘鑫也沒開口插話,幾人拿不定注意,一時都看向霍昭。
霍·四九核心·昭揉了揉眉心,近幾日還爆發了流感,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他感冒本就沒好全,神色恹恹的。見衆人都向他拿主意,也有點無奈,說話聲音帶了點沙啞:“我找個時間去問問吧。”
事實上,比他們更急的還有鐘晖。
關于大幅度退步這件事鐘晖已經找了周洲兩次,可對方到了辦公室也依舊保持沉默,應付他似的每次都是那句狀态不太好。
狀态不太好你倒是說啊!鐘晖在內心罵了句,拿周洲也沒什麽辦法,想着要不要和對方家長溝通一下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老師都替你着急。”鐘晖嘆了口氣,沖周洲揮了揮手:“順便把霍昭給我喊來。”
周洲苦笑着應了,垂着頭走出了辦公室。成績退步他自己也急,可是最近發生的事又令他實在感到分身乏術,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成績逐漸後退,同學好友的擔心寫在眼裏,而鐘老師說的話他未嘗不明白,只是每當他想靜下心來好好學習,腦海裏卻總是浮現那些事情。
他父母最近在鬧離婚,從過年回家那天起每天充斥着他的就是父母的争吵,前幾日開學前他們還在鬧着財産分割和他的撫養權問題。
周洲父母這麽多年其實一直貌合神離,除非是特定日子需要兩人共同出現,否者兩人很少同框,這麽些年相安無事,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要離婚了。
而這邊正在和鐘晖交流的霍昭并不知道這些事情,他沉思了一瞬向鐘晖承諾自己會去了解一下,但如果周洲再封閉自己,他也沒辦法。
“只能這樣了,你也別太操心,過陣子就聯賽了。”鐘晖抓了把頭發,示意他趕緊回去上課。
霍昭應聲出了辦公室,心不在焉地往教室走,其實他內心隐隐有了猜測,至于自己對不對,可能還需要晚上和他父親确認一下。
“周洲父親确實找了我。”霍慎整理着往年競賽試題,用半邊臉壓着手機回答,“但是我當時說最好争取一下周洲自己的意見。”
霍昭拿着手機站在宿舍外的過道裏,看了一眼已經躺床上的周洲,另一只手把玩着順手拿出來的水性筆,有點疑惑問道:“但是我記得上學期他參加時父母沒反對吧。”
這話問出口,霍慎沉默了一瞬,他倒是知道些內幕,就是有點猶豫這些事該不該和霍昭說。
霍昭聽見對方良久未說話,看了一眼還在通話的界面,又問了句:“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周家發生了點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霍昭聽到電話那頭的父親帶了點莫名的意味這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