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洞房花燭夜
唐天寶十三年五月初九,宜嫁娶。
鳳隐提前三日入住鄭家,為避免成婚當日出醜,她惡補了一些大唐婚俗和成婚的細節。
五月初九這日,一大早便起來任由人折騰,大抵凡界的婚禮都這般折騰人,她也就堪堪受了。不過這婚服着實繁複累贅,從內到外重重疊疊壓了好幾層,外套一件青質的大袖連裳,将身體裹得言不透風。
袁檀早在鑼鼓喧天的伴奏聲和花車彩輿的簇擁之下來到,候在新娘閨房門外,同來迎親的人隔着門板呼叫:“新婦子,快出來。”
鳳隐自然百般願意,奈何凡界婚俗講究矜持,容不得她迫切,只聽她身側的小丫鬟對門外衆人道:“新婦妝未成,怎能素顏相見?”
呃,是了,大唐婚俗,新郎得唱幾首催妝詩來聽聽,新婦才肯出門。
這從側面反應了一個問題,大唐的詩歌文化着實燦爛,燦爛到連婚禮上也要作詩。鳳隐想,上一世她讓袁檀給她作賦,結果沒作成,那作詩也是可以的,迎親時要吟催妝詩,洞房時還要吟卻扇詩。
真是喜不自勝。
等了一會兒,只見一個修長的身影映在長窗上,負手吟誦道:“花車傍彩輿,并蒂始花開。何須調脂粉,花容逼牡丹。”
鳳隐聽得心頭一蕩。
唱一首詩自然不夠體現大唐女子優雅的矜持,新婦這邊百般刁難,迎親團應付自如。針鋒相對的模樣幾乎讓鳳隐以為一方是來搶婚的,另一方是來逼婚的。
到底是袁檀夠有魄力,方能震得住這幫人。
鳳隐臨出門前,侍女塞了一把纨扇給她,她掂了掂,腦中忽然飛來句詩詞: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這纨扇确實團團如滿月。至于這扇子作何用處?新郎揭下蓋頭時,要用纨扇來遮臉,新郎不給吟詩,就甭想看到新娘的模樣。
別說,這婚俗很有趣。
鳳隐拿蓋頭蒙了臉,被人簇擁着踏出閨房。下一瞬前來迎親和觀禮的人如潮水般湧來,随護的丫頭團團圍住她,隔開了衆人,後面的人起哄地往前擠,丫鬟們兩側分開,讓出一條康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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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檀着了身錦緣緋袍,閑閑負了手,遙遙立于紅毯末端,身後人頭攢動,依然難掩他卓爾不凡的風姿。
他一步一步朝這邊走了來,鳳隐低頭只看到他黑色緞面的靴子,緋色的衣角,她心怦怦直跳,這事真的是萬兒八千年裏頭一遭,她緊張歡喜得手心直冒汗,不由握緊了扇柄。
袁檀看走到跟前來,只見她手臂緊緊貼在身側,瑩白手指自青色衣袖裏滑出,微微露出一些,無意識地絞着衣帶。他握了她的手,唇附到她耳畔低低笑道:“很緊張麽?”
鳳隐輕咳一聲:“不、不緊張。”
袁檀笑而不語。
女方這邊言辭上戲弄新郎,鬧騰了好一會兒後,一對新人被簇擁着出了鄭家宅邸。
長安首屈一指的富豪之子成婚,儀仗之浩蕩自是不在話下,袁家為了顯示富有,花車儀仗幾乎游遍了長安城的主幹道。
長安城的閑人不少,這些閑人們在聽聞長安富豪之子今日成婚後,如潮水搬湧了出來,将整個街道圍得水洩不通,他們攔住新娘的彩輿索要酒食財錢。此乃障車之俗。
鳳隐聽着前邊亂作一團,不知要鬧到什麽時候,頭一歪,靠在車壁上小憩。
昏昏沉沉中,一只修長的手穿過紗帳摸索着找到了鳳隐的手,他的手溫涼如玉,貼在肌膚上異樣的舒服,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反握住了他的手,他長身立在車下,微微笑道:“我在這裏。”
鳳隐心頭微微一熱,撩開紗帳,由着他攙扶自己下車。
跨過一道馬鞍,意為平安到達之意,一條錦繡紅氈在腳底下蔓開,直通行交拜禮的青廬,紅氈兩側立滿了前來觀禮的賓客。
雖然視線被蓋頭遮去,鳳隐看不到,卻能感受到四周洋洋的喜氣,甜蜜之餘心裏又莫名湧上一股惆悵,父王若是知道了……不知會怎的?她也想有親朋好友的祝福,可偏偏她愛的是凡人,只能瞞着。
袁檀牽引着鳳隐踏上紅氈。兩人依禮完成了交拜儀式,接着鳳隐便被送入新房。
鳳隐本想脫掉繁瑣的婚服,她若脫了衣服等候他,豈不顯得饑渴?便端坐在床上侯着。月上中天,袁檀仍未回來,鳳隐擔心他被那些賓客灌倒了,便打發随身婢女去前堂探探。
這一探,探出了問題。
袁檀不知何故,飲酒時突然昏厥過去,請來大夫也束手無策。
滄海桑田,這世間因飲酒過多而暴斃的人不知凡幾,袁檀莫不是……鳳隐慌了神,兜兜轉轉,最後,竟然會是一場鏡花水月嗎?
她慌裏慌張地下了床,一時顧不得穿鞋便朝門口沖去,奈何步履太急太亂,裙裾太累贅太繁瑣,不慎撞翻了紅燭案,黑暗籠罩而下,她也顧不得許多,踉踉跄跄地奪門而出,然後不負衆望地撲倒在地。
一只有力的手探來,穩穩地托起她并撈入懷中,黑夜中沒留神碰到了她的臉,竟沾染了一手淚痕,他感受着指尖的溫涼,心頭一暖,卻又有些惱火。
他溫聲道:“我沒事,他們是鬧着你玩呢。”
鳳隐怔怔望着他,悠悠月色映出一雙俊雅的眉目,他嘴角噙着一絲溫柔的笑意。她踮起腳尖緊緊抱住他,并不說話,緋紅的錦袍上有灼人的溫度。
四周驀然響起震天的笑聲,她本能想轉過頭,卻被袁檀用力壓向懷中。
四周的笑聲仍未停下來,其中一人笑得尤為得意忘形:“九弟呀,瞧瞧弟妹多緊張你。你該感謝我們。”
懷中的身體顫了一顫,袁檀攬緊她,嗓音淡淡的:“都鬧夠了麽?鬧夠了就散了罷。”
他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但自小與他一同長大的兄弟們太了解他了,越是生氣面上就越是平靜,也不敢鬧得太過,各自讪讪地去了。
袁檀這才松手,手滑到她柔軟的腰際,“你精心裝扮的妝容我還未見,怎麽能讓他們看見?”
半晌無人回答,他低眸瞥去,只見她甩開他的手,板着臉道:“這莫非是新新流行的鬧洞房的法子?我如此失态倒顯得沒見過世面。”說完,旋身進入新房。
袁檀尾随而入,室內燈火已滅,好在皓月當空,自然無法阻止他前進的路線,依稀看到地上一片狼藉,他扶起案幾,又重新點燃龍鳳喜燭,擡頭只見鳳隐一身青衣端坐在床上,臉上的妝都花了,額間的梅花妝看起來有幾許妩媚之色。
他走過去将她抱在懷裏道:“還在生氣?”
她靠在他胸前沒有出聲。他柔聲安撫道:“他們私下串通好的,我根本毫不知情,得知以後才急急忙忙趕來新房。不氣了,嗯?”
鳳隐眼裏仍含着水霧,抿着唇道:“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拿她最害怕甚至有時夜裏會被驚醒的事來開玩笑,她着實沒有辦法接受。袁檀的死亡,是她一輩子的夢魇。
袁檀拿下巴蹭了蹭她的腦袋,含笑道:“你這樣在乎我,我很欣慰。但是今夜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不要為了一群不相幹的人惹自己不快。*一刻值千金,你要虛度麽?”
鳳隐一想确實是這個道理,她和袁檀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每一時每一刻都應該好好把握。将剛才的不快盡數抛到腦後,她道:“你去倒酒。”
袁檀轉身踱到案前,案上一個白玉壺兩只琉璃盞,白玉壺裏的酒正是千裏迢迢從洛陽取來的。他斟了兩杯酒,一人一杯。橘色的燭火下,他眼裏似有秋水湧動。
鳳隐微微紅着臉,然後兩人交纏着手臂,各自将酒送到唇邊——
二百年陳釀,釀出來的早已不是酒,像水卻又跟水不太一樣,難以形容的味道,盡數入口,簡直苦不堪言。
不過因為兩人心裏都是甜的,所以這變了質的酒也不是那麽難以下咽。
“很難喝是吧。”鳳隐皺着眉将唇湊過去,吻了吻他道,“給你點甜頭。”待要退開,又被袁檀按了回去,他輕笑一聲,舌頭探進來,吻得更加深入。
琉璃酒盞自手中滑落,啪一聲摔在地上。鳳隐微微退開一些,借着熠熠燭火瞧見他臉上沾染了胭脂,她嗤地笑出聲,道:“你去把蠟燭滅了。”
袁檀驚奇地看着她:“你害羞?”
鳳隐含羞地點點頭。
袁檀轉頭望向窗外,今晚的月色很好,隔着窗子灑進來,意境正好。
他走到案前吹滅蠟燭,阖室籠在如水月色裏,別有一番朦胧意境。
夜風鑽窗而入,揚起紗帳蕩到她臉上,袁檀撥到一邊,探手去解她的衣襟,一層一層又一層,終至層層褪盡,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裏,周身被鍍上淡淡的光暈,仿佛玉雕的人一般,無一不精致。
鳳隐被他盯得臉發紅,低下頭去寬他的衣,卻被他一把握住,順勢壓到大紅錦被裏。
他打散她的發,雙手在她身側撐開,夜色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鳳隐驀然想起一個十分要命的問題:“那卻扇詩你還未給我做呢……”
袁檀低下頭來,一绺黑發垂下柔軟地鋪在她胸前,他笑晲着她道:“現在才說,已經晚了。”摸索着褪下自己的衣袍,肌膚相貼的剎那,鳳隐舒服地哼了哼,兩手圈住他的脖子,輕問:“袁檀,你快活麽?”
他怔了一下,答道:“快活。”
她看着他認真道:“我也快活,這輩子最快活的一天。”拉下他的脖子,四片唇瓣密密貼合。
鳳她微微啓唇,正方便他将舌頭探進來,他眼角攢着笑意,如疾風驟雨般掃過唇腔,緊接着來到她的頸項,密密的吻落下,鳳隐低吟一聲,情難自禁将他抱得更緊。
同時,他一雙手也沒閑着,順着她的臉一路下滑,一絲一毫的肌膚都沒放過,全被他染指了個遍。
他耐心十足,*調得慢條斯理,明明身下已經硬了。鳳隐卻有些受不住,兩腿圈上他腰際,咬着唇道:“你進來。”
“這次不怕疼了?”他面上覆着一絲薄汗,眼睛微微發亮。
“不怕。”
“真的不怕?”他伏在她身上,修長的指輕輕撫摸着她圓潤的肩頭。
“不怕……啊……”一陣尖銳的痛襲來,鳳隐往後一縮,卻又被按了回去,一滴汗水自額間滑落,他輕哄:“乖,忍一下就過去了。”說着,往前推進一些。
鳳隐絞着身下的被褥,他臉頰貼過來,吻了吻她,身下又是一動,徹底進去了。她疼得掐進他皮肉裏,推了推他,紋絲不動,她低低地喘:“你出去。”
袁檀手在她身側撐起,親了親她的鼻尖,笑谑道:“剛要開始你就喊停?”手沿着她的背脊一路下滑,鳳隐又被勾得情動,狠狠地摟住他,兩人的身體貼合地天衣無縫。
一室清輝月色,被翻紅浪。
曲江桃花灼夭夭,
纖纖素手出披帛。
十裏花色遜玉容,
不須纨扇千重遮。
将睡未睡時,鳳隐聽得袁檀在她耳邊輕輕地吟朗這首卻扇詩,這詩做得雖不怎麽樣,在她聽來卻比凡界那什麽李白杜甫做的詩更惹她歡心。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這裏,突然想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鳳童鞋第二天要拜公婆……将近兩萬歲的神仙,真是情何以堪。七仙女嫁給董永的時候董永他爹娘早就仙逝,所以人家不存在這個問題。鳳童鞋,你認了吧!
三更啊,讓我緩一緩,下一更是後天。我寫得慢,大家追文可能也比較辛苦,以後這文最差也是隔日更,可以的話會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