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穆無涯把家裏東西整理了,去公司拿離職文件的時候,辦公室裏人均穿着正式的黑西裝。
“怎麽了?”
“今天是王總葬禮,去不去?”
穆無涯點點頭,去人事科拿了東西,便跟着同事一起過去了。
王澤的妻子是一位慈善溫婉的女子,長得不甚漂亮,卻自有一股安寧氣息,此時卻眼眶通紅、蹙眉默默流淚。
王澤的兒子是一個特別淘氣的小孩兒,王澤說他時總是一副無奈又欣喜的表情,每每加班,他兒子都會給他打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回去。
那時候他的聲音總是稚嫩而天真愉快的,此時卻也似乎明白了什麽,緊緊牽着母親的衣服站在她身後,沉默不語,接受衆人吊唁。
葬禮是灰色的,來往賓客擠滿了本就不大的房間,大家沉默不語,再能說的人在這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中年喪夫,少年喪父,兩方父母、獨子,這一大家子的負擔都将落在這女子一人肩頭,言語在這種時候,變得何其無力。
“……請節哀。”
王澤的妻子擡頭看了穆無涯一眼,道,“謝謝您以前的照顧,這次意外,也感謝您的幫助,讓阿海的死因能夠真相大白。”
穆無涯動了動嘴唇,最終也沒說什麽。
那天雨下得很大,似乎要抹掉夏日沉悶已久的燥氣,嘩啦啦的水花像是天地間垂下的珠簾,一朵一朵綻放的白花綻放在彙聚的汪洋上。
穆無涯和丁澤站在一棵濃密的松樹下,豆大的雨珠仍舊不間歇的滑落。
警車烏拉烏拉的進來,卻被雨簾湮滅了聲音。
筒子樓裏,兩名警官帶着一個女人下來,一名警官跟在身邊,塑料封着一把大紅的剪刀,他們身後跟着一個12、3歲的小男孩兒。
大雨滂沱,淋濕了他們的衣服與面龐,看不清楚是雨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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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似乎極度悲傷,她居然掙脫了兩名男警官的桎梏,轉頭抱着小男孩兒跪坐在雨中。
而那個一直以來沉悶、沉默與乖戾的小男孩兒,此刻居然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情,他緊緊抓住女人的衣服。
幾名警官圍在他們周圍,女人一直沉默,小男孩兒似乎在大聲說着什麽。
女人溫言安撫着小男孩兒,小男孩兒埋在女人懷裏,女人的神情看起來溫和極了。
女人站起來和小男孩兒作別,她轉向警察。
而變故就發生在這分秒之間——
女人奪了被塑料封着的大紅剪刀,毅然決然将剪刀□□自己的腹部。
女人倒在漫天雨簾之中,紅色血液化在水裏,猶如暈染着的大紅牡丹一般,豔麗凄美。
“媽媽——”小男孩兒尖利而悲戚的童音穿透雨簾,刺透我們的耳膜。
穆無涯慌忙沖過去,丁澤跟在穆無涯身後。
警察們瞬間亂成一團,然而,還來不及叫救護車,沈麗便沒了呼吸。
王軍坐在警車上,抱着沈麗,孤零零的瘦小的身體,水珠從他身上滴落,浸濕了他身下的座位。
“……王軍。”
王軍不回答,他變回了那個沉默不語、沒有一絲漣漪的古井。
“……別傷心。”穆無涯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知道,沈麗是王軍唯一的親人,可是,他還是對張文森說了。
王澤的案子了結,材料也都整理上交。
“我是不是不該說的?”穆無涯有些迷茫自語道。
張文森椅座在桌邊,端着咖啡,帶着黑框眼鏡,道,“你說呢?”
王三背後偷襲王澤,将其打暈,偷了鑰匙,避開監視器開到西郊黑市賣掉,而沈麗當天去小區送衣服,正好目睹了一切,為了徹底甩掉王三,沈麗穿着給王三做的鞋子,在王澤的傷口上補了一下,王澤死前掙紮在沈麗胳膊上抓了一個血印子,指甲縫裏殘存着沈麗的血肉,沈麗情急之下,把王澤的指頭剪了。
沈麗的作案工具,分別是,黑磚,大紅剪刀和一雙醫院透明膠手套。
穆無涯頓了一會兒,搖頭道,“我沒有做錯,任何人都沒有理由殺害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