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THREE
以前的那些日子,回憶起來遙遠的像是別人的故事。模模糊糊的,像隔着玻璃窗上的霧氣,怎麽也看不清。
一天就這樣過了,每天都這樣過了。
那天之後張煜倫沒再看見過那個想要開酒吧的女生,手機上,也再沒有夏文堯的來電或者信息,就好像那天的一切都只是因為自己太無聊而胡亂編造的一個夢境,夢境的最後是夏文堯坐在教室前排的背影,被春末夏初的陽光漂染得發白。真真假假,記得清的記不清的,遙遠的最近的,無所事事得久了,連記憶都颠倒了。
白天的酒吧冷冷清清,張煜倫一個人坐在吧臺後,空蕩蕩的酒吧裏回響着鋼琴曲《夢中的婚禮》輕快悠揚的旋律。張煜倫不懂音樂,只記得夏文堯會彈鋼琴,當了五年同桌,張煜倫卻是在第六年才知道夏文堯會彈鋼琴的。
六年級,快要畢業,學校竟專門給六年級的學生辦了個“最後的六一兒童節”。那天下午,夏文堯在學校禮堂的舞臺上,坐在鋼琴前彈了一曲《童年的回憶》,而後站起鞠躬,下面的尖叫歡呼一浪高過一浪。
原來他會彈鋼琴啊,難怪手那麽好看。張煜倫坐在臺下,不知怎麽就想到了夏文堯的手。臺上的夏文堯恰到好處地微笑着,白淨的臉龐也褪去了嬰兒肥,有幾分青澀柔和的帥氣。
原來已經,這麽遠了。張煜倫默默地看着舞臺上風光無限的夏文堯,心裏有些澀澀的。
六一表演還有些什麽,張煜倫已經沒心情看了,表演結束,所有人都意猶未盡地談論着,而張煜倫,裹挾在人群中茫然地走着。回家嗎?那個空空蕩蕩的房子多呆一會兒都是煎熬。
“張煜倫。張煜倫!”有人在身後喊他的名字,是夏文堯。
“最後一個六一,節日快樂!”夏文堯微笑道。
張煜倫也笑了,說:“節日快樂,夏文堯小朋友。”
一切如初,并沒有什麽不同,但似乎也有些不同。以往兩個人是同桌時坐的近,現在一個在教室中前部,一個在教室最後面,離得遠了交流自然不那麽方便。于是上課時就經常有小紙團在老師的視覺死角裏飛來飛去,看起來很是有趣,倒也算是某班一景。
夏文堯經常被張煜倫扔來的紙團砸中後腦勺,不過神奇的是,他一次脾氣都沒發過,他現在的同桌和前後桌都紛紛表示夏文堯脾氣真是太好了。每次聽到附近的人誇自己脾氣好,夏文堯都只能笑笑,他覺得自己不是脾氣好,要是換個人天天這麽騷擾自己自己肯定早就煩了,偏偏那人是張煜倫,當了自己五年同桌的張煜倫,被這麽騷擾着不但不煩反而還有點小小的開心,無論怎麽樣,總比之前那半年不理自己要好吧。這話他沒對張煜倫說過,不然張煜倫肯定要大呼冤枉。
每天纏着夏文堯似乎成了張煜倫的新樂趣,有時候張煜倫甚至在想,夏文堯現在怎麽不愛哭了呢?不然肯定會主動跑過來找自己,那多好玩!夏文堯得知了張煜倫的想法之後不禁表示深深的鄙視:自己已經多久沒哭過了!他對自己的印象怎麽還停留在小時候啊!
張煜倫纏着夏文堯,跟夏文堯玩的好的女生們自然是有點不開心:咱們好閨蜜一起玩,你一大老爺們站一邊幹什麽!小秘密什麽的都不能聊了好嘛!每次女生們對張煜倫表示鄙視的時候,張煜倫都嘿嘿笑着說诶呀有什麽害羞的,反正是我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四老婆······
“那他呢?”女生們指着夏文堯問。
“他?他是我兒子。”
“花心大蘿蔔!”夏文堯對張煜倫的行為表示鄙視,對女生們說:“其實這是我們家寵物。”
“胡說,誰是你寵物!你是我寵物還差不多。”張煜倫抗議道,一伸手把夏文堯按在走廊欄杆上逼他承認自己才是寵物。這樣的争論往往是沒有結果的,因為夏文堯不會承認自己是寵物,而張煜倫最終也只能挫敗地放開他,無論多少次,都是同一個結果。
而張煜倫那幾個好哥們兒發現,張煜倫對他“兒子”的話真是言聽計從,對此張煜倫表示言聽計從什麽的絕對是錯覺!只是夏文堯非要纏着自己給自己講題啊自己怎麽好拒絕?!所以下課不能去玩悠悠球不能去打籃球真的不是我的錯啊!你們下次來喊我的時候能不能表現得“沒我你們就不能玩”一點!堅決一點啊!把我從寫題的深淵中解救出來吧!聞言大家紛紛表示:夏文堯那種考滿分的腦子怎麽會看不出來這點小把戲,不要妄想了好好學習吧少年!
一轉眼,小學就這麽畢業了。
一放暑假,夏文堯就不見人影了,等到半個月之後張煜倫才見着他,一問才知道,夏文堯他爸媽帶他出去旅游去了。
“以後我們自己去。”夏文堯知道自己不打招呼就消失掉是不對,可他也沒想到,剛期末考試完回到家,他爸媽就說要給他一個驚喜,當晚就拖着旅行箱和他上路了。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去。”張煜倫擺出一副不稀罕的表情。
“為什麽?”夏文堯覺得自己已經很誠懇地道歉了,哪裏又惹到他了?
“等我找到了女朋友,我要跟我女朋友一起去。”
“你···你才多大?就···就······”夏文堯只覺得張煜倫的話像是個晴天霹靂,劈得他有點暈。
“拜托,別那麽古板好不好!我有幾個好哥們兒都已經有馬子了啊。”張煜倫看着夏文堯木呆呆的表情之覺得十分好笑,忍不住伸手去揪夏文堯的臉,嫩嫩的滑滑的,揪起來手感還不錯,就是肉有點兒少。
“可是···這不對······”夏文堯試圖勸說張煜倫,但發現自己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說辭。
“有什麽不對的?你喜歡一個人難道還能有錯了?”張煜倫不以為然。
“可是為什麽會喜歡呢?”夏文堯有些着急,就好像張煜倫已經找到女朋友了一樣。
“我怎麽知道為什麽。”張煜倫大大咧咧地說,“大概是因為長得漂亮吧?我也不知道,我又沒喜歡過誰。”
“那···那你以後會喜歡誰?”
“我說,你的問題也太奇怪了吧,以後的事兒我怎麽知道啊。”
是啊,以後的事兒,誰知道呢?
這個暑假,張煜倫都在悠哉游哉中度過,而夏文堯呢,每天的必修課有三個小時的鋼琴,一個小時的英語、一個小時的書法和兩個小時的素描。對此張煜倫表示很驚奇,他問夏文堯一個人同時學這麽多東西不會傻掉麽。夏文堯白了他一眼,問他說你跟我比誰比較聰明,問得張煜倫啞口無言。
夏文堯整天在家裏彈鋼琴背英語練書法畫素描,張煜倫沒事做就天天跑去夏文堯家裏,夏文堯彈鋼琴的時候他坐在旁邊打游戲機,夏文堯背英語的時候他在旁邊唱歌,夏文堯練書法的時候他在旁邊研墨,夏文堯畫素描的時候他在旁邊削鉛筆。當然,做這一切的前提是夏文堯的家長們都出去了不在家,要是有長輩在家,張煜倫就會抱着本書乖乖地坐在一邊,裝模做樣地看上半天,然後心安理得地吃着夏文堯家裏長輩準備好的水果拼盤,自己吃得開心了還會殷勤地給騰不出手的夏文堯喂水果。
那時候夏文堯總是喜歡彈《夢中的婚禮》,張煜倫本來不知道他彈得是什麽,只是每天都能聽他彈那麽幾遍,也就忍不住問了。說實話,張煜倫聽不出來這些曲調有什麽妙處,只覺得聽着聽着就耳熟了。相比起來,他還是更喜歡夏文堯在六一表演的時候彈得《童年的回憶》,說不出哪裏好,大概是一聽到就想起來那天倆人重歸于好的情景,所以對這首曲子格外待見,就算夏文堯不彈也要死皮賴臉地逼着他彈一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