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狼牙項鏈

外間燭火通明, 格圖魯禀報完事情之後,就站在原地等候命令。

裏間安靜得沒有一點兒動靜。

随後太後宮中的周公公也過來了。

“娘娘請大王過去一趟。”

裏間仍舊沒有傳出來一點兒動靜。

周公公在外面等了一會兒,剛要再喊一聲, 裏間的門就被人霍然打開了。

赫連誅穿戴整齊,從裏面走出來。他面色陰沉,微微低着頭, 掩去太過陰暗的目光。

“格圖魯,把我房裏那個匣子拿出來。”

短短幾日, 他就把這話說了兩遍。

他一早就該想到, 要拿兵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一步踏錯,就會前功盡棄。

格圖魯應了一聲, 擡頭看見阮久也扒在門上, 正往外張望, 便避開他進去了。

阮久只見過老将軍一面, 老将軍還把他當做了小姑娘,如今老将軍出了事, 他有些擔心。赫連誅聽到消息之後的反應,也讓他擔心。

赫連誅深吸一口氣, 平複好心情, 回頭對阮久道:“沒事,你先回去睡吧。”

阮久點了點頭,但還是站在門前看着他。

格圖魯将匣子捧出來, 遞到赫連誅面前,赫連誅看了一眼,轉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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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久還要說話,就被周公公扶住了手臂:“小公子小心些。”

他白日裏扭了腳, 還沒好,剛才是踮着腳跳出來的。

周公公要把他扶回去:“都是朝政上的事情,且要說上一陣子呢。小公子幫不上什麽忙,還是先回去睡吧。”

阮久沒辦法,只能跳着回到床上去。

他拽着被子,問道:“公公,老将軍會沒事嗎?”

周公公在榻邊坐下,幫他扯了扯被子:“會的。”

阮久又問:“赫連誅和太後的……感情,不太好嗎?”

“不好。”周公公搖頭,壓低聲音道,“那時候娘娘才生下他,他就被前任大王抱走了,沒有留在娘娘身邊。”

阮久十分疑惑:“為什麽要這樣?”

“因為鏖兀人覺得梁人文弱,先王怕娘娘把大王帶歪了。這都是屁話。”周公公罵了一句,“總之先王不讓娘娘見他,直到先皇駕崩,娘娘才算見着大王。不過大王那時候也大了,不和娘娘親近了。大王的脾氣不像你這樣軟乎,娘娘心裏怨,又不會低頭,要別人先把她放在心上,她才肯回應。母子兩個心裏都沒有對方,最後就鬧成了這樣。”

“啊?”

周公公摸摸他的腦袋,低聲道:“皇家就是這樣,能夠相安無事就是最好的,小公子不要多想。”

阮久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周公公又笑着問:“阮老爺這麽有錢,你們家沒鬧過這些事情?”

阮久搖頭:“沒有,可能因為是我們家的錢夠多?”

“再多也有花完的時候。”周公公繼續問,“要是阮老爺把家産都留給你哥,你怎麽辦?”

“本來就是要給我哥的。”

“怎麽?”

“我不會管啊,我管的話,會破産的。”阮久眨眨眼睛,不覺得這個問題有一點兒意義,理直氣壯,“而且我哥會養我的。”

“哦。”周公公恍然大悟,點了點頭。“難怪你不懂。”

周公公嘆了口氣,幫他把被子掖好:“快睡吧,都這麽晚了。”

“嗯。”

周公公在邊上守了他一會兒,在他将要睡着的時候,問了一句:“小公子,要是大王要回溪原去念書,你是要跟着他去,還是留在尚京陪着娘娘?”

阮久好不容易醞釀起困意,連眼睛都沒睜開,想也不想便道:“赫連誅吧。”

“溪原可比尚京苦得多。”

“可是……”

“溪原沒有奶皮子吃,也沒有秋千玩兒。”

“可是……”阮久扭了一下,抱着被子翻了個身,背對着他,“赫連誅會哭的。”

萬安宮中,燈燭徹照。

草原上入了夜就轉冷,夜風肅殺。

赫連誅走進殿中時,是和前幾日一模一樣的場景。

太後于上首,攝政王坐在下首,見他進來,起身行禮。

赫連誅捏了捏藏在袖中的拳頭,徑自在位置上坐下:“格圖魯,你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必了。”太後擡手,“讓前線傳令的令官進來說吧。”

四個小太監在殿中支起羊皮制的地圖,地圖上細致地描繪着鏖兀的地形。剛剛回來傳信的令官被人帶進來,行了禮,然後走到地圖前。

“帕勒将軍率軍北上,在藤林山下發現亂黨,一路追擊亂黨,到了鬼谷。鬼谷地形複雜,副将以為敵軍可能在此設伏,曾經谏言勸說,但是帕勒将軍認為應當乘勝追擊,便帶領一支百人小隊,率先進入山谷,其餘人等追随。”

“山谷之中,果然遭到了亂黨伏擊。我軍陣腳大亂,至今沒有消息傳來。”

赫連誅握緊的拳頭不曾松開過,他緊緊咬着後槽牙,一言不發。

帕勒是教導過他的老師,帕勒的性格,他其實是清楚的。

帕勒雖然年老,骨子裏卻絕不肯服老。

更何況他在偏僻的五羊山下駐軍好幾年,心中早已憤懑不平。這回能夠重回戰場,還是為大王辦事,替大王掌權,他得意之餘,便開始不由得忘形,貪功冒進了。

赫連誅一直很清楚這一點,但是他苦于身邊無人可用,無人可信,幾番權衡之後,只能讓帕勒去。

臨發兵之前,他再三囑咐帕勒,不要意氣用事,凡事三思後行,不想最後還是出了這樣的事情。

他張了張口,想要解釋,最後發現沒有這個必要。

帕勒是他的老師,帕勒做什麽,都可以算是他的授意與指示,再解釋也解釋不清楚的。

最要命的還有另一件事情。

鏖兀人一向以軍功為最勝,不成文的慣例,鏖兀朝中官員,都要在軍營中歷練一番。

這回追擊亂黨,原本是一件勝券在握的事情,所以一些朝中官員把自己的子孫親屬,塞到了軍隊裏,想着能在履歷上添一筆軍功。

而幾支軍隊裏,數帕勒年歲最長,資歷最老,所以這些貴族子弟,幾乎都在帕勒所率領的軍隊裏。

帕勒将人收下來,跟赫連誅說起時,赫連誅也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他本來不太瞧得上這些貴族子弟,但是轉念一想,這樣能與尚京城中的官員拉進關系,也不算是什麽壞事,就随口應了一句。

分明都是他先前知道的事情,但是種種疊加在一起,最後發展成了他無法掌控的局面。

甚至他找不到一點兒太後與攝政王從中作梗的痕跡,或許他們只是輕輕地在背後推了一下,事情就自然而然,順着漣漪,最後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前幾日拿得兵符的欣喜蕩然無存,赫連誅這才明白,那時太後為什麽會這樣痛快地就把兵符交給他保管。

不是因為太後那時就已經想好了害他的法子,是因為太後一開始就知道他管不好,總有一天會出事。

他太年輕了,連軍營都沒有待過幾日,怎麽掌兵?

相較而言,太後就比他更清楚這一點。自己不會掌兵,從沒去過軍營,所以從來不插手軍營事務,全部交給攝政王處置。

這時,坐在上首的太後叩了叩桌案,喚了一聲:“大王,現在該怎麽辦?”

赫連誅回神,定了定心神,起身行禮:“此事是兒子……處事不當,但兒子請後論罪,先增派人手,支援帕勒将軍。”

令官遲疑道:“鬼谷地形複雜,時時大霧,有進無出,不是熟悉地形的将軍,恐怕……”

他倒不是誇大其詞,但這個适合支援的将軍,也不是那麽難找。

赫連誅垂眸,掩去眸中太過晦暗的神色,看向攝政王:“王叔。”

他轉身打開木匣,一把抓起虎符,将它捧到攝政王面前,咬着牙,一字一頓,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請王叔出兵。”

攝政王趕忙起身還禮:“大王多禮了。”

他扭頭看了一眼太後,見太後如平常一般,只要說到軍務,她就撒手不管,只顧着弄自己的指甲。她正把指甲上鮮紅的顏色擦去。

攝政王從赫連誅手裏接過兵符:“臣領命。”

赫連誅握了一下已經沒有任何東西的手掌,後退兩步,然後拂袖離開。

夜風更冷,吹動少年尚顯單薄的背影。

太後撐着頭看着他走出殿門。他原本才只十三歲,能做到這一步,已經足夠讓人提起警惕了。

攝政王正要将虎符收進懷裏,被她瞥了一眼,默默地又掏出來了。

太後擡手讓小太監去拿,溫聲似是哄騙:“你帶你自己的兵去。”

攝政王着實委屈:“阿姐,我前幾天才被沙匪砍了兩刀,背上還沒好,你就又讓我去。”

“你不去也行。”

小太監把兵符呈上來,太後握在手裏,摩挲了兩下,淡淡道:“我自己去,等我連軍務也明白了,也就用不上你了。”

攝政王道:“那還是我去吧。”

大德宮裏,阮久睡不着,礙着周公公還在,又不敢亂動。好不容易等到周公公走了,才坐起來。

他掀開帳子,還沒說話,烏蘭就進來了:“王後有什麽事?”

“赫連誅回來了嗎?”

原來是為這個,烏蘭搖頭,上前幫他把被子蓋好:“夜裏冷,還是早點睡吧。”

“他不回來,我怎麽睡得着?”

阮久想了想,還是蹦跶着下了床榻,坐到椅子上。

烏蘭扶着他:“萬安宮還亮着燈呢,恐怕沒這麽快。”

“嗯……”阮久撐着頭,想起前幾日在城門前,打仗的場景。

在他記憶裏,永安城就一直很安寧,最大的事情就是有一次蕭明淵他們騎馬,把一個城牆根底下賣冰糖葫蘆的攤子給撞翻了。因為這件事情,蕭明淵還被京兆府尹陳大人抓到朝堂上去罵。

原來這不是政治鬥争,這只能算是教訓小孩。

尚京城外,流血漂橹,才是政治鬥争。

他看得出來,赫連誅與太後不單是感情不好,還有利益上的沖突,和赫連誠一樣。

以後赫連誅和太後也會變成這樣嗎?

他不敢想。

他不想讓赫連誅死掉,也不想讓太後死掉,目前生死未蔔的帕勒老将軍也一樣。

要是尚京和永安一樣簡單就好了。

阮久撐着頭,出了一會兒神,兩只小狗和小狼陪着他。

又過了一會兒,烏蘭進來了。

“王後,他們說大王出宮去了,不用等了。”

“他去哪裏了?”

“好像是去祖廟了。”

“啊?”阮久扶着桌子站起來,“那我還是去看看吧。去準備馬車。”

赫連誅要是去處理事情,還算是沒有洩氣。他去了祖廟,看來是難過到了極點。

太後肯定不會派人去找他,阮久想着,朋友一場,還是成過親的朋友,他肯定要過去看看,省得他出事。

鏖兀的皇家祖廟是重地,除了平時清理打掃的宮人,鮮有人至。

上回太皇太後和赫連誠謀反,太皇太後就是假托要來祖廟,才出的宮。

阮久一蹦一跳地上了臺階,臺階很高,蹦得他腿都麻了,才到了正殿前。

侍從給他開了偏門,請他從偏門進去。

阮久讓他們都等在門外,自己進去了。

門內更有一扇門,阮久蹦跶着過去,才要推開門,就看見赫連誅直直地跪在蒲團上,面前是幾行牌位。

阮久見過,成親那天,拜祭祖先的時候見過。

赫連誅垂在身體兩邊的雙手緊緊地攥成拳頭,連肩膀都在微微顫抖。

阮久後退半步,想了想,還是關上門了。

雖然赫連誅背對着他,但說不定他現在在哭,他要是現在過去,赫連誅肯定會被他吓死。

阮久退回第一道門與第二道門之間的走廊上,靠着牆坐下,準備等一會兒,等赫連誅哭完了再進去。

赫連誅擦幹眼淚出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阮久坐在地上,抱着雙腿,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睡意昏昏。

走廊昏黑,只有正殿裏的燭光,透過窗上門上的縫隙,照在走廊上。阮久正好就坐在那一隙光線下。

燭光盡全力描摹出他精致的眉眼,像陽光一樣熱烈,像月光一樣明亮。

赫連誅頓了一下,使勁揉了揉眼睛,擦幹淨眼淚,順便确認在他眼前的就是阮久,然後快步上前,抱住阮久搖了搖。

許久沒有開口,他的嗓子都是啞的:“你怎麽在這裏?”

“嗯?”阮久迷迷糊糊地轉頭看向他,還沒反應過來,“嗯?什麽?”

他搖了搖頭,然後想起來了。

對了,他是來找赫連誅的,結果赫連誅好像在哭,他就想着等一會兒再進去。結果赫連誅老是沒哭完,他就坐在這裏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睡着了。

赫連誅把他耳朵旁邊的散發撥開,又問了一遍:“你在這裏做什麽?”

阮久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在等你啊。”

赫連誅忽然笑了,像很多次做的那樣,蹭了蹭他的脖子。

阮久拍拍他的背,安慰他:“沒關系的,老将軍肯定會沒事的。”

在阮久的手撫上他的背的瞬間,赫連誅就被定住了。

一路行來,總有人問他兵符怎麽辦,兵權怎麽辦,該怎麽善後,只有阮久會告訴他,老将軍會沒事的。

這是真正愛他的人。

赫連誅環在阮久腰上的手臂驟而收緊:“都是我的錯。”

阮久也抱住他:“不是的。”

“都是我的錯!”

殿外衆人聽見這樣一聲,同時回過頭。

像是野獸的怒吼,夾雜着并不清晰的嗚咽,極度悲涼,又極度痛苦,震得衆人心口一顫。

走廊上,阮久緊緊地抱着赫連誅,想不出話來安慰他,只能把他抱緊了。

赫連誅整個人都靠在阮久懷裏,哭得喘不過氣,幾乎倒在他身上。

頭狼應該自己舔舐傷口,但赫連誅還不行。

天一亮,攝政王就帶兵北上,前往鬼谷支援帕勒将軍。

赫連誅雖然将兵符交上去了,但還是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又過了幾天,太後見了他一面。

“大婚結束,你年紀還小,打算什麽時候回溪原?”

赫連誅按在膝蓋上的手捏了捏:“兒子這幾天就準備回去。”

這時周公公來通報:“娘娘,小公子到了。”

赫連誅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下意識站起來。太後卻只是朝他擺了擺手,讓他下去,到後殿去。

赫連誅擔心地回頭望了一眼,周公公道:“大王,請。”

他沒辦法,只能擡腳走到後殿,在陰暗的角落裏坐下。

過了一會兒,他就聽見阮久問安的聲音。

太後讓他坐在自己身邊,溫聲同他說話,音量把控得很好,赫連誅聽得見,門外的侍從聽不見。

太後問阮久:“那天你爹在這兒說話,你是不是在後殿聽見了?”

阮久沒有說話,也可能是點頭或者搖頭了,但是赫連誅看不見。

太後繼續道:“那天你爹說得令人動容,娘的心也不是鐵做的,娘自己就是來和親的,知道和親有多不容易,娘是真的心疼你。娘問你,你想不想回去?”

阮久有些遲疑:“可是……”

“你想不想回去?你要是想回去,娘想想辦法。”

“我……”

“你裝病,裝一陣子,娘就讓人說你死了,給你辦完喪禮,然後你就跟着你爹回去,好不好?大梁那邊你也不用擔心,娘跟梁帝通個氣,讓他不用管這件事情。”

沒有等到阮久回答,赫連誅就起身離開。

他知道的,阮久一直很想回家。

在鏖兀的好幾個晚上,他都躲在被子裏偷偷地哭。

從太後宮裏出來,阮久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回到寝殿,還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

赫連誅心情低沉,而阮久沉浸在自己的苦惱裏,也沒有發現他有什麽不對。

這天夜裏,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吃了頓飯,洗漱上床,安安靜靜地躺着。

赫連誅翻了個身,滾到他懷裏。

“軟啾……”

赫連誅想問他,但是又不敢問他。

害阮久過來和親的罪魁禍首,阿史那與赫連誠都已經被處置了,如今阮老爺還在阮久身邊,連太後都要幫他。

他只是來鏖兀玩了幾個月,他馬上就要回去了。

而太後是故意讓他知道這件事情的,讓他不要多事。

又過了幾天,捷報傳來。攝政王在北線大捷,帕勒将軍雖然身負重傷,但是奮戰到底,最終等到攝政王來援,大破敵軍。

念在他有功有過,太後沒有讓他回京述職,直接讓他回家養傷了。

老将軍沒事,赫連誅也沒有再留在尚京的理由,況且太後已經明示暗示讓他快走了,他也只能收拾東西,準備回溪原去,繼續念書。

他沒有跟阮久說,但他覺得阮久應該是知道的,太後肯定會告訴他,他自己說不出口。

臨走的前一天,阮久又被周公公帶去太後宮裏。

那時候赫連誅已經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把他拉回來,但他最後還是忍住了。

他和阮久的感情沒有那麽深。

這天阮久在太後宮中待了許久,回來的時候又是恍恍惚惚的模樣。

臨到最後,赫連誅都沒敢問他。

第二天早晨,赫連誅準時醒來。

他輕手輕腳地松開阮久,不驚動他,下了床榻,穿上衣裳,走到外間。

格圖魯道:“大王,都已經安排好了,馬上就可以啓程。”

赫連誅回頭看了一眼。

他不想回溪原,溪原沒有阮久。

他在溪原待了好幾年,在那裏念書生活。他有時覺得,只有溪原是屬于鏖兀大王的。那兒雖然不怎麽繁華,老氣沉沉的,但是起碼他能做主。

可是溪原屬于他,阮久又不屬于他。

赫連誅收回目光:“行,走吧。”

他讓烏蘭留下照顧阮久,等阮久走了再回溪原,所以這次只有格圖魯跟着他。

前往溪原的隊伍一向從簡,十來個人護送,幾個木箱子,就是鏖兀大王的所有財産。

赫連誅騎在馬上,遠離尚京的前半段路走得很快,後來馬和人都累了,他才下令在前面那個湖泊邊歇一會兒。

他下了馬,坐在湖邊,格圖魯把水囊遞給他,他沒接,只是坐着發呆。

大約歇了一刻鐘的時間,格圖魯上前,小心地道:“大王……”

他知道格圖魯要說什麽。

“繼續啓程。”赫連誅一面說着,一面起身。

赫連誅站起身的瞬間,從懷裏拿出什麽東西,連格圖魯都沒看清楚。赫連誅一甩手,就把它丢進了湖裏。

湖面泛起一陣漣漪,很快就回歸平靜。

格圖魯還想說話,赫連誅壓着火氣:“我都說了繼續……”

他回頭,卻看見阮久牽着馬和狗,氣喘籲籲的,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着他。見他回頭了,抱着小狗朝他揮了揮爪子。

格圖魯弱弱地道:“大王,我本來想說,王後來了。”

赫連誅腳步一頓,然後再次轉身,噗通一聲跳進湖裏。

他的狼牙項鏈!

他要送給阮久的狼牙項鏈!

作者有話要說: 項鏈:你、媽的,為什麽?

從今天開始,小豬被吃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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