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扯住,強迫他仰望着一塊腐蝕了一半的破石碑。
罪人……茕某之墓。
莫非這裏埋葬的……是他的肉身?
顧不上頭皮分離的痛,茕淮難以相信的摸了摸石碑上的字,随後驚恐萬狀的擡起頭看着玹珺。
玹珺怎麽會知道他肉身所在?
他找了将近六百年,都以為肉身早在那場戰争中煙消雲散。
“我送你的禮物,喜歡嗎?”
“為什麽要這麽做?”茕淮全身發抖,感覺眼淚不受控制的順着眼角滑落,他伸手摸了一下,臉頰是幹的。但他還是覺得很苦,苦得他說不出狠心的話去傷害這個人。
“因為……我想看到你後悔說喜歡我。”
茕淮絕望的坐在泥濘中,發了瘋似的用雙手挖着墓碑下的泥土。
耳邊是玹珺連綿不斷的戲辱聲,他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一個勁的挖着。
他的答案……他的答案在裏面。
指甲陷了泥土,斷了幾片,指尖磨得鮮血淋漓,怕是再這樣下去可以見到白骨。十指連心,傷到哪個都是痛徹心扉,他卻不以為然。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折磨茕淮,羞辱茕淮,看他為情所困而百爪撓心。玹珺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他讨厭看到茕淮含情脈脈的樣子,唯有這時候缺乏生氣又失魂落魄的他,才能讓他感到快意。
烏黑肮髒的十個手指頭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形狀,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導致無法伸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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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扒了幾下,終于看到柩木一角。
又過了半個時辰,整副靈柩呈現在眼前。
茕淮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推開蓋棺板,他雙腿一軟,直朝靈柩跌去。
“這麽精彩的時刻,你怎麽能不瞧呢?”玹珺不嫌他髒的把他拉了回來,一掌打在棺木上,靈柩立馬七零八碎的裂開。
那是一具腐爛到認不出信息的屍首。
他的四肢被人殘忍的用拳頭粗大的鐵釘釘在棺木板,手腕和腳裸用着黃色的鎮魂符咒打了死結。
一定很疼吧。
流出的血把底下的棺木腐蝕了一大半,缺了一半圓不回去。
他以為輪回不肯收他,是他心有怨恨,不得釋懷。
那四枚定魂釘一下子粉碎了他六百年的執念。
他早就經歷過痛不欲生的滋味,比起玹珺抛棄他,比起看他與楊別思溫柔缱绻,都沒有這一刻來得猛烈。他要承受不住這股劇痛,麻木的擡眼,望着玹珺,溢滿出來的哀傷,無法觸動那人冰冷的心。
茕淮萬念俱灰的喃喃自語道:“原來……你是這般恨我呢。”
語畢,一絲暗紅烏黑的血絲,從他嘴角漫溢出來。
你是我的良藥,一飲而盡,卻見血封喉。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開始回憶錄
第十九節
一千五百年前。
茕淮不叫茕淮,叫茕霁清。
他是冥帝唯一的愛子,冥界未來的君主。
在冥帝嚴厲的教育之下,年僅五百歲的他早已博覽群書。在一次鳳凰族的朝家盛宴,他在衆仙面前即興寫了一首《朝慕》,詞藻華麗,文彩四溢,當時可謂是天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冥帝之子,年少冰清玉潔,才華出衆。一傳千裏,傳到天帝耳朵裏。
茕淮回到府中便收到了來自天帝親手寫下的“光風霁月”四個字。
“霁清,準備一下,今日我們去閻王殿。”
茕淮執着書并沒有放下的意思,他心裏是存了一些不情願。從冥界去閻王殿要浪費好幾個時辰,雖然他們長生不老,大把時光可以消遣。但對比這個,他寧願多看幾本書。
嗯……星羅幾天前送了一紮書來,他還沒看。
他一邊想,動作倒是不敢怠慢。拉開衣櫃,選了一套赭色外衣白底衫。沒有多餘的裝飾與繡圖,料子卻用上等的綢緞,加上裁剪修身貼切,看起來十分素淨文雅。
閻王殿。
冥帝與閻王交情不淺,可能是大家都挨得很近,方便來往的緣故。
“霁清,你知道嗎,冥帝贈父皇一塊玉石,居然修成人形了。”閻王長子雁惟一見到茕淮就忍不住聊起了八卦,他生得豐神俊朗,氣宇軒昂,為人潇灑爽快,唯一不足就是話多。
冥帝只有茕淮一個兒子,冥界地府兩家向來密切,雁惟自然而然的把茕淮當作親生弟弟般對待。他們從小相識,感情深厚,幾乎是無話不說。
“什麽玉石?”
雁惟神神秘秘的拉着他往後院走,“你過來。”
地府是亡者必經之路,閻王在後院種滿了一院蓮花,用來淨化這裏的陰氣。
有一少年,年紀仿若束發之際,玄色的長衣着在身上有種不符合年齡的成熟。
容貌驚為天人,第一眼是叫人心恍神移。
茕淮對他人皮相沒多大興趣,他驚嘆了一下,很快被雁惟的話吸引過去。
“喏,我聽父皇說,他不過是把玉石放在月色下沾了點光,第二日它竟然能自己幻化人形了。父皇見他如此有靈性,便通知你爹爹過來了。”
茕淮淡淡的道着:“玉石成形,原需要看造化。他自行修行,短短不過數百年,借助了日月精華就能有這番本事,看來是緣分。”
“不錯。”
另一把聲音摻和進來,他們順着聲音方向轉過身,冷峻的冥帝與親切的閻王并肩走了過來。
“玉澤晶瑩剔透,美玉是也。他還沒有名字吧?”
“沒有,第一時間叫你來了,哪想得到這麽多。”閻王抓了抓頭發,“你們家霁清文采卓越很,不如讓他取個名?”
三人目光霎時落在了茕淮身上。
他想都沒想,脫口而出:“玹珺。”
這個秘密,他到死都沒告訴過玹珺。
他的名字……是他取的。
閻王好客,難得冥帝親自來一次,愣是三天兩天找借口約他喝酒聊天。茕淮不得不在閻王府住上小半個月,好在雁惟在這裏,兩人倒沒閑着,這邊跑跑那邊看看。
因為父親的關系,茕淮忍不住偶爾觀察起玹珺,發現他真是一個很好用的工具,可惜缺乏思想與感情。好比如他看書過目不忘,能夠一字不差的倒背如流,但他不理解書中人的悲喜哀怒。
茕淮有時會出于好奇的去逗一下那人。
不外呼到最後是雁惟拼命攔住茕淮,怕他們兩人打起來整個地府鬼哭神嚎。冥帝閻王見狀也不插手去管,全盤丢給雁惟去收拾殘局。
“哼,不是你攔着我,我肯定不會輸給他。”茕淮氣鼓鼓的瞪着雁惟。
別看他在外人面前老成持重,溫文爾雅。對雁惟而言,茕淮只是個童心未泯的小弟弟。外界對他過高的期待,令他不得不提早披上成熟的表現,去扮演完美的形象。
“是是,你最厲害了。”雁惟哭笑不得的哄着他,“人家比你小得很呢,你就不能多多讓着人家嗎?好歹也是你爹爹的貼身之物,算是跟你有半點關系。”
茕淮嘴角一抽,露出了一個別扭表情。
“真是像極了我爹的性子。”
再後來,茕淮回去了。
他以為玹珺不過是一個過客,他的線,跟他永遠不會交纏在一起。
如果不是那日玹珺讀懂了他的琴意,他無法造就今天的玹珺。
原來,那人不是榆木疙瘩。
“玹珺是一塊未經雕刻的璞玉,你別看他雖然擁有着一顆慧心,但他仍然如初生孩童般純真好奇,對外界一無所知。霁清,你不妨教導一下他。”
“霁清自知之明,恐不能勝任……”
閻王撚了撚胡子,再三思考道:“我相信絕對難不倒聰明絕頂的你。”
旁邊的雁惟附和的點點頭,“我們這地府的老師基本沒有什麽可以教他了。”
玹珺的進步驚人,大家有目共睹。
擇賢人為師,若是教導有方,他日必定驚豔四界。
問題是上哪去找這個賢人呢?
雁惟興高采烈的跟閻王推薦了茕淮,除了茕淮,他想不出第二個合适人選。
茕淮接觸玹珺久了,才明白雁惟選擇他的原因。
這玹珺的性情跟他父親無差。
固執且難哄。
長得純情無辜,偏偏私底下折磨人的法子可不少。像是存心引起他的注意,挑升他的底線。
每次做錯事還理直氣壯的擺出一副“沒有,不是我”的神态,簡直和他爹一模一樣。
茕淮無奈歸無奈,對他仍然上心負責,與他相關的大事小事,一律親力親為。折騰煩了他也不随意動怒,頂多冷上一會兒看那倔強的小貓眼巴巴望着他,才軟下聲音。
相處幾年下來,他性情收斂不少,多得玹珺的功勞。
“看來不單單是你改變了玹珺。”雁惟拜訪他幾次,每回都在感嘆。
茕淮同樣覺得不可思議。
放在以前,莫說沖他生氣,說句不高興的話他估摸想着把人送去哪層地獄了。
唯獨對玹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