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京城東面,聚星塔。
巍峨聳立的聚星塔,穿雲而建,堪稱人間奇跡。
八卦臺上,一道颀長的身影背手而立。
白衣白衫,寬大的袖袍無風自飄,宛若谪仙。
“有趣……”
年輕俊美的男子望着飄滿繁星的夜幕,嘴角挂起的弧度魅惑無邊。
面如冠玉的臉龐,就算天底下最精湛的匠人也镌刻不出如此完美的藝術品。
他笑,則蒼生笑。
他哭,則蒼生哭。
這是位列京城最頂尖的人物。
“國師,你日日俯瞰人間,可有收獲?”
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身着青衣的老人緩緩拾階而上。
“長老,我感受到了神女氣運……我的道侶出現了。”
國師葉夢星轉過身,邪魅的深眸如無邊汪洋。
他的身上紫氣纏繞,顯得身形更顯高大貴氣。
“哦?”長老含笑對視,“那老夫就恭喜國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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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星盤只能推算大致的方向。”葉夢星平靜說道。
“可在京城?”
葉夢星點頭,“武安侯府。”
“那國師還在等什麽?”長老微笑問道。
“本座去一趟。”
葉夢星斂了斂容。
長老喚來一名仆役将一件黑衣遞上。
“茲事體大,夜行為佳。”長老慈祥的臉上甚有光澤。
“本座去了。”
葉夢星換了衣服,挺拔的身姿即使換了身裝扮,也是人間絕色。
“恭送國師。”
長老恭敬地揖了一禮,望着那漸漸消失在夜幕下的俊逸身影,嘆聲道,
“能配的起國師的,定是美麗不凡之奇女子啊。”
葉夢星來到武安侯府。
一個起落,翻-牆而過。
随後跟着星盤的定位,來到蕭君的房門前。
此時的蕭君正靠在桌上,無精打采。
葉夢星捅了下窗戶紙,映入眼簾的女子五官平平,毛發發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他好看的皺了皺眉,這是我的道侶?
老天玩我?
咳了幾聲,推門而入。
“你是誰?”
蕭君擡眼,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
劍眉如飛,身姿如龍,五官精致得無可挑剔,那眸中的冷酷,愛了愛了!
眼前的男人就像太陽一樣發着光……太帥了太帥了!簡直帥的不要不要的。
“你……你……”
蕭君的大腦停止了運作,可偏偏要死不死的,狗系統這時候出來狂吠道:
【怼他怼他!往死裏怼!】
蕭君張了張嘴……
這麽好看的小哥哥,怎麽怼?心中有一萬名頭草泥馬在狂奔。
葉夢星看着眼前的女子變戲法似的在變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剛想說什麽,就見她發抖着擡起手指,小臉緊皺,怯生生地發出了貓一般的哀吼聲——
“你……你……你憑啥長得這麽好看!你個小賊夜闖本小姐閨房,你無恥!你混蛋!你給我滾!”
葉夢星何曾被人這麽粗暴對待過,當下不再言語。
冷哼了一聲,破空而去。
留下蕭君粗重的喘着氣,仿佛用光了所有力氣。
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狗系統!毀我小哥哥!我要殺了你!”
……
蕭君唉聲嘆氣,就在這時,有下人來禀,“四小姐,大夫人請您去正堂一敘。”
“知道了。”
蕭君應下,施施然的往正堂的方向去了。
“母親,大郎馬上就要迎娶戶部侍郎的千金,這婚嫁是人生頭等大事,迎來送往,哪還能少了銀子不是?”
侯府正堂裏,一婦人神色頗為激動,她是周氏,乃武安侯的正妻。
自武安侯戰死沙場後,侯府是每況愈下,她昔日豐腴的面龐也日漸消瘦。
“姐姐,你這話是沒錯,可菀兒今年已然到了出閨的歲數,我們侯府的千金出嫁,那銀子也是少不了的呀。”
林氏是二夫人,眼見正室咄咄逼人,當仁不讓地據理力争。
“賤人,你身為側室,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好不規矩!”
周氏勃然大怒,氣的胸膛上下起伏。
“你……”
林氏敢怒不敢言,跪倒在蕭老夫人腳下,哭天搶地,嚎啕大哭,“母親啊,我這可憐的命喲,侯爺死了,就有人欺負我娘兩孤獨無依了啊,您倒是給做做主啊……”
“夠了!”蕭老夫人怒喝一聲,氣的手指發抖,“你們都給我閉嘴!我武安侯府雖然今非昔比,可何曾少過你們一兩飯一斤肉了!孩子大了,是該操辦婚事了,你們不急我這老太婆也急!可銀子呢銀子呢!朝廷月供的饷銀支撐這麽大的家業已經捉襟見肘了!你們這是要逼死我!”
“母親!”
“祖母!”
眼見蕭老夫人動了真怒,屋子裏黑壓壓的跪了一地人。
“我那命薄的兒子為國捐軀,聖上賜贈的撫恤金那麽多,才幾年的光景就都給你們敗光了!”
蕭老夫人指着一衆兒媳婦、孫子、孫女,怒不可遏,“不肖子孫!”
被蕭老夫人一陣怒罵,周氏和林氏子女俱都羞紅了臉。
他們揮霍無度,所吃所用奢華浪費,武安侯産業頗多,若是尋常度日,怎麽會讓世襲罔替的侯府掏空?
“祖母,您別生氣。這日子還是要過的呀,小娘不是商賈之女嗎?我聽年長的仆役說,那也是江南一帶的大族,據說富可敵國啊,您何不……”
長孫蕭震浩自持嫡長孫身份,谄笑着上前,一臉的貪像。
“是啊祖母,我看小娘時日不多了啊,她當年帶過來的嫁妝應該還有很多富餘吧?給我們點不就好了?”
蕭莞兒眼珠子亂翻,這落井下石的事情她可最喜歡幹。
“你們倒是打的好算盤!眼睛都掉銅錢子裏去了!”
蕭老夫人忍不住冷笑譏諷,心中卻湧起一股濃郁的悲涼。
“母親……侯爺若還在,定不會見我們這等凄苦的……”
“祖母,人之将死,要金銀這等俗物伴身有何意思?您就給我們做做主,分了小娘的家産如何?”
“玉珍嫁入我們蕭家,她的錢也就是我們家的錢了。母親,您可千萬別犯糊塗啊……”
蕭老夫人欲言又止,擡眼,便看到門口的蕭君。
【叮咚!怼蕭震浩!】
系統的聲音又在腦海裏出現了。
蕭君秀眉緊蹙。
“小君,你這丫頭,來了怎麽也不說聲。”
周氏眼尖,早已發現堂外的蕭君。
待看到她神色不豫,心下不免有些心虛:這丫頭怕是什麽都聽到了。
蕭君面無表情,冰冷的眼神掃過屋裏的衆人,就是這些衣冠楚楚的人物,表面人模狗樣、道貌岸然,實則居心邪惡,喪盡天良。
所謂的血緣親情,在他們的眼中,簡直一文不名。
“君兒……你來了。”
蕭老夫人頗為關心的問了句,家裏也就這祖母對原主還算過的去。
蕭君按照禮數施了全禮,低頭溫順道,“祖母。”
原主的母親離開後沒多久,祖母也病去了,從此原主任人欺淩,幾無反抗之力。
老人家身體一直康健,她的死因也是相當蹊跷。
在那些昏天暗地的日子裏,原主的心早已經被傷的支離破碎,千瘡百孔;如今,就算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摩一切,也毫不為過。
在這陰謀詭谲的侯府大院,她要當心,更要使真相早日浮出水面。
“假惺惺,總是裝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裝模作樣,虛僞,惡心!”
蕭莞兒見祖母關心蕭君,嫉妒的不行,當下便出聲嘲諷。
“你給我住嘴!”
蕭老夫人勃然變色,指着蕭莞兒,橫眉怒目道,“小小年紀,口無遮攔,蕭君,那可是和你同一個父親所出的妹妹!這麽說你妹妹,你是什麽心那?林嬌!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林氏惶恐不安,被蕭老夫人點了全名,知道老人家動了真火,連忙訓斥蕭莞兒,“你這口不擇言的丫頭,快給祖母道歉!”
“我不!”
蕭莞兒硬着脖子,開始胡攪蠻纏,“祖母偏心!我不就比她長得醜嗎?可人的相貌不都是父母給的嗎?她需要那麽恥高氣昂?天天板着臉,我就是看她不爽!她就是個賤人!仗勢欺人的賤種!”
“混賬!”
蕭老夫人忿火中燒,厲聲喝道,“賈嬷嬷,給我掌嘴!”
“是。”
賈嬷嬷服侍蕭老夫人半大輩子,那手段可是一般人比不得的。
上來就一陣噼裏啪啦怒扇,打得蕭莞兒立時眼冒金星,慘叫不已。
“母親!母親饒命啊……”
林氏眼見女兒慘狀,後悔平時疏于管教,看她嘴角流血,也是顧不得許多,抱住蕭老夫人大腿求饒,“請您網開一面吧,子不教父之過,她這沒爹的孩子,那就是我這當娘的錯了啊,要打您就打我吧……”
蕭老夫人擡手,賈嬷嬷堪堪停住。
聽及林氏哀求,那話裏有話,她如何不懂?
只是想起他那英年早逝的兒子,和這滿屋子的遺孀,不免心下戚戚,失了懲戒的興致。
“罰她抄書,十日內不許出門。”
蕭老夫人搖頭一嘆,一錘定音。
“多謝母親,多謝母親。”
林氏手袖拭淚,蕭莞兒一邊哭一邊拿噬人的眼神怒對蕭君。
蕭君聳聳肩頗感無辜,不過她和蕭莞兒真的是無解的仇了,此人天生和原主不對付,從小到大一直針對她,不管她做什麽,哪怕她上個茅廁,也是礙着她出恭。
不可解就不解了吧。
蕭君心中一嘆,撫着祖母的背,勸慰道,“祖母可別氣壞了身子。”
“乖。礙不得事的。”
蕭老夫人嘴角含笑,欣慰地拍了拍蕭君的手背。
眼見一場鬧劇,弄得雞犬不寧,蕭君剛想扶蕭老夫人回屋歇息,就見蕭震浩賊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他腆着臉,陰陽怪氣道,“四妹既然來了,我們就當着祖母的面兒,把話說清楚了吧。”
“什麽話?說什麽清楚?”
蕭君眉心一擰,好整以暇。
“四妹,你和我都是爹爹的孩子,我們本就是一家人,這長兄要娶親,做妹妹的不得幫襯幫襯?”
蕭震浩厚顏無恥慣了,曬曬一笑,“小娘的産業,應該很多都交給你了吧?小娘身體不适,我們也不便打擾,這樣,你的錢財先暫時借給兄長,兄長發達之日,定當加倍奉還。”
蕭君簡直氣樂了,都說她有錢,有錢能過的那麽差?
真是夠了。
她冷聲道,“不知兄長想借幾何?”
“不多不多,白銀一千兩。”
蕭震浩濃眉一挑,神采飛揚,“這侯府嫡子娶親,雖比不得宮廷貴族,那也是一方盛事,何況戶部侍郎家的千金也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彩禮那可不能寒碜了。”
“是啊,蕭君,這一家子不都是彼此幫扶的嗎?你兄長攀了門好親事,你這做妹妹不也得替他高興不是?這次你要是幫了我們,大娘啊,可承你的情喲。”
周氏眼見蕭君松了口,母子倆貼油加醋,一陣溜須拍馬。
擱以前,心軟沒個主見的原主說不定還真的從了。
一群沙雕!
“兄長成親,我由衷喜悅,我的荷包裏只有紋銀五倆,還是平時吃穿用度節省下來的,兄長若不嫌棄,我這便叫下人去取了。”
蕭君平靜回答。
“我呸!你打發叫花子的呢!”
蕭震浩瞋目切齒,咬着牙,惡狠狠道,“哪有你這般做妹子的!忒的心狠!”
“就是,蕭君你這孩子真是豬油蒙了心了!你兄長怎麽對你的,小時候好吃的都緊着給你,好玩的都帶你去,你這麽狼心狗肺,侯爺要是知道,還不知怎麽寒了心了!”
蕭君波瀾不驚,看了看眼前兩個恨不得生吞了她的好大哥好大娘,既感惡心又感憤懑。
她搖了搖頭,苦苦一嘆,“我只聽說過長兄如父,兄長在父親過世後,是要擔起照顧妹妹,寡母的責任,不曾聽說過兄長娶妻,要妹妹賠彩禮的事情,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我不曾聽說,千古也未曾一聞。我不借錢便成了我的不是,你看看你們現在的眼神,簡直視我為仇人。試問,是誰豬油蒙了心?是誰蠻不講理?”
怼人。
呵,也可以很柔和的……
蕭震浩母子倆被噎得臉色發青發白,這沉默寡言的丫頭,何時變得如此口齒伶俐,鐵齒銅牙了?
“誰不知道你娘有錢!你娘的就是你的!好了,一千兩要是太多的話,那五百兩好了!不然,休怪我翻臉無情!”
蕭震浩這練就的一身厚臉皮,說不過就開始強詞奪理。
“是啊蕭君,我們侯府日薄西山,如今的錢庫都快空了,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周氏抹眼淚,開始演苦情戲了。
“白銀五百兩,也不怕風大咬了舌頭!”
蕭老夫人一直冷眼旁觀,見兩人百般潑皮,吃相實在太過難看,怒聲道,“少在這裏胡攪蠻纏。蕭君一個黃毛丫頭,剛過及笄之年,哪來的五百兩白銀?你們口口聲聲說四娘有巨産,還不是道聽途說的!再說了,那也是她的錢!與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飯,娶不得戶部侍郎的千金,還娶不得尋常大富人家的女兒嗎?散了散了,都回去歇了吧!這鬧哄哄的一晚上,不得安寧,少給他人笑話了。”
“祖母!”
蕭震浩哀呼,聽到讓他另娶他人,頓時紅了眼。
他陰沉着臉,跪地大聲道,“我襲不得父親的爵位,已然前途昏暗。若連戶部侍郎家的青雲也攀不上,還有什麽前程可言?祖母,我是您的嫡長孫啊!您不幫我誰幫我啊!”
“你想我怎麽幫?”
蕭老夫人忍者氣,眯起雙目。
“把四妹嫁了啊!她說沒錢,那行,她長得也不算太差,這京城念想她的公子哥應該還是有幾個的!找個非富即貴的就嫁了,好歹能弄來些銀子,我……”
蕭君眉目低垂,聽得她雙拳緊握簡直不敢相信,無恥啊,這世間,居然有如此厚顏無恥的兄長!
要不是為了維持人設太過驚世駭俗,她早就佛山姑奶奶腿伺候了!
“兄長今年光在教坊司花的錢,少說也有幾百兩銀子了吧?聽說花魁還是您長期包養的呢?”
蕭君也是瞎猜的,她這大哥看着就不是好東西,随意怼。
“你……你胡說!”
蕭震浩驚的五內俱焚,這可是他的私密事,他這四妹又是如何知曉的?
“孽障!好不要臉!敢去尋花問柳!丢盡了我們侯府的臉面!”
蕭老夫人一看蕭震浩那心虛的模樣,心裏已經确認了一大半。
她指着自己不争氣的長孫,金剛怒目,厲聲喝道,“你的父親頂天立地,靠着滿腔孤勇、赤膽忠誠,創下一番家業!你不思進取,厚顏無恥,有何面目面對列祖列宗!教坊司那種三教九流去的地方你也去!還糟蹋了家裏多少錢啊!無恥!現如今,連賣親求榮的龌龊心思都有了,還是堂堂正正的男兒不?我這老太婆子都替你感到害臊!”
“母親,肯定是小君這死丫頭胡謅的!這您也信啊!而且浩兒說的也沒錯啊,這長子是大,庶女是小,何況,小君也大了,是該出嫁了啊。母親,您可不能老糊塗了啊,不為自己的嫡長孫謀點家業,光想着小孫女是何道理?”
周氏見蕭老夫人油鹽不進,轉了臉色,語氣不善道,“這要是讓宮裏的娘娘知道了,也是會評評理的。”
周氏的嫡妹和楊皇妃交好,這話一出,竟透出一股威脅。
蕭老人勃然大怒,氣的梨花木杖都舉了起來:
“混賬!我堂堂侯府老夫人,陛下親封的三品诰命夫人,今日,定要睜眼看看,看我武安侯府是否還有家規,是否還有我這老太婆子安身立命的地兒!賈嬷嬷,給我掌嘴!”
賈嬷嬷唯老婦人馬首是瞻,眉毛一挑,旁邊上來幾位五大三粗的老嬷嬷,扣住周氏和蕭震浩。
“得罪了。”
賈嬷嬷蒲扇般的大手狠狠甩過去,周氏何曾受過這般折辱,連連慘叫。
“你們幾個下賤坯子,敢這麽作威作福?我剮了你們!”
蕭震浩目呲欲裂,賈嬷嬷充耳不聞,秋風掃落葉般幹淨利落地在他的臉上留下道道指印。
“反了天了……啊!”
蕭震浩剛開始還飛揚跋扈、目中無人的喝斥,到最後被打得臉頰高腫,嘴角淌血,已然說不出話來。
侯府的正廳,落葉可聞。
所有人都吶吶地不敢說話,蕭老夫人一向和藹可親,溫柔示人,可這雷霆震怒之下的手段,還真是讓人頭皮發麻,心中膽寒。
“好了,罷了吧。”
蕭老婦人眼見懲戒的差不多了,深深吐出一口嘆息,滿鬓白發更顯衰老。
不想看他們的慘狀,牽起蕭君,柔聲道,“回屋吧,祖母有好多話和你說。”
“好的祖母。”
蕭君點了點頭,心裏開心的簡直想跳個倫巴。
“怎麽樣?狗系統。”
蕭君召喚系統。
【幹的不錯!獎勵增幅壽命一年!】
蕭君默然,這原主命太短,自己能加一年壽命,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