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邊蕭震浩狼狽不堪，拿手袖擦過嘴角溢出的污血，眼神陰鸷的可怕。
這當衆掌掴之恨，他定要血債血償！
“浩兒，你……你沒事吧。”
周氏被侍女扶起，發髻亂了，想要拉起蕭震浩，被他大力甩開，眼角的皺紋似乎也多了幾分。
“浩兒，你別想不開，都是母親沒用，護不住你。”
周氏抽抽搭搭，涕泗交流，“你祖母真是老糊塗了啊，她……她怎麽可以這麽對我們娘倆……”
“你給我閉嘴！”
蕭震浩恨得青筋浮現，雙眼燃着一簇火苗，“今日之辱，我定會加倍奉還！蕭君這個挨千刀的賤人，我要她不得好死！”
周氏被他噬人的眼神弄得惶惶不安，想要告慰幾句，又擔心她兒子遷怒于她，只能黯然垂淚，好不苦悶。
“哭哭哭，你除了哭還會什麽！”
蕭震浩怒吼一聲，掙脫他母親的攔阻，一腳邁出正堂。
“蕭君，你給我等着。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蕭震浩咬着銀牙，對着如墨黑夜發下怨咒。
幾條毒計上湧，他眸中的目光開始變幻不定……
侯府大小姐蕭雅月的閨房，她的貼身丫鬟疊雲正語速飛快地低聲輕語。
将今晚正堂內發生的來龍去脈，從頭到尾一一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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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蠢貨。”
蕭雅月擺弄着手中的古董物件，此女上着蘇繡月華錦衫，下着煙水百花裙，清水長發筆直黑濃，襯得她欺霜賽雪，紅飛翠舞。
“大小姐說的是。”
疊雲低眉順目，乖順迎合。
她的主子生的一副蕙質蘭心、百伶百俐的模樣，可慣常的行事風格卻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做派。
看着人畜無害，實則蛇蠍心腸。
“我這大哥真是扶不起的阿鬥，這奪人家産的事，需做得隐秘暗藏，哪有他這般明目張膽，愚不可及。”
蕭雅月雲淡風輕地點評，拾起銀勺，将馔玉炊珠的遼參米湯緩緩納入口中，品了品，嫣然笑道，“觀老四今日的所作所為，手段頗為老辣沉穩，和她過往的慣常做法大相徑庭，你可知她身上發生了何事？是否有高人指點？”
“奴婢不知。”
疊雲謹小慎微地回答。
“你跟我盯緊些。”
蕭雅月言笑宴宴，貝齒不露，直如笑裏藏刀，“祖母新聘的府醫，這銀子你走了沒？”
“走了。”
疊雲大氣都不敢出，想着做的陰暗事，顫巍巍道，“他的把柄我也按照您的吩咐拿了，估計是會聽命的。”
“很好。”
蕭雅月斂容屏氣，輕飄飄道，“這事成了，我便放你出嫁，你勿要多想，我雖謀劃甚大，行事詭谲，但替我辦事的人我自不會虧待的。”
“謝大小姐成全，奴婢定當竭盡全力。”
疊雲絲毫不敢表現出一絲懷疑。
去年疊丹也不知道怎麽觸了蕭雅月的黴頭，沒過幾天，人就消失了。
這侯府後山，森森然然，迄今為止，也不知道吞了多少人的骨頭。
“過些日子便是中秋佳節，紅樓少不得又要舉辦紅會。京城裏有頭有臉的适合青年才俊、名媛貴胄都會參加，你去把王慶豐叫來，我有事吩咐他。”
“好，奴婢這就去喚他。”
疊雲微福一禮，不露聲色地退出。
說起這王慶豐，當真是流氓中的敗類，人渣中的極品。
無所事事不說，整天尋釁惹事，三天兩架的打架、敲詐勒索。
二小姐蕭莞兒被他迷得暈頭轉向，毫無分寸，前前後後也不知道給了他多少錢財供他揮霍吃喝玩樂。他和一幫小弟成天在外風流快活，肆意花叢，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清清白白的姑娘……
偏這一物降一物。
二小姐沒腦子，這大小姐卻是手段高明、心狠手辣的人物，王慶豐被她捏在手心裏，搓圓襟扁，唯命是從。
兩相對比，高下立判。
武安侯府，最可怕的人，實在是這久居深閨、含笑迎人的大小姐蕭雅月。
城府之深，淵海唯恐不及。
她的主子和王慶豐謀事，也不知道哪個人要倒大黴了……
想到這，疊雲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八月十四，因着追月節将近，偌大京城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各官宦人家忙着采購節品，尋常人家也是紛紛拿出積蓄，買食物進肉蔬，合着全為過上個親友相聚、團團圓圓的節日。
“小姐，你看這鳳尾金步搖如何？”
蕭君的丫鬟綠兒拿着手中的飾品，興奮地臉蛋紅潤嬌柔。
“好看。”
蕭君莞兒一笑，她母親李玉珍最近的氣色好了不少，估摸着再過幾日，就可以下地了。
“好看是自然的，寧王世子送的東西肯定是價值連城，有錢也買不到吧。”
綠兒羨慕地小眼珠子直冒星星，讨好道，“小姐戴着吧，以小姐的容貌，配上這步搖，當真天作之合，定能豔冠京都，哪家的姑娘都比不過。”
“狗屁。”
蕭君一頓腹诽，這名叫綠兒的丫鬟淨說瞎話。
自己現在的樣子，咳咳……
“世子……”
蕭君的腦海中又浮現出關于寧王世子的所作所為，刻薄、自私、寡情，大寫的渣男啊！
“替我還了吧。”
蕭君輕描淡寫地扭過頭，白蔥玉指捏起她母親賜予的紅玉步搖，簡簡單單，插入發髻。
“小姐……”
綠兒欲言又止，她的主子不是屬意寧王世子的嗎？
兩人雖未定下媒妁，可這些年書信經常往來，偶有見面，也是眉目傳情，情意綿綿。
難道兩人鬧矛盾了？
“還了就是。”
蕭君見綠兒怔在那，不滿道，“聽到沒？”
“知道了小姐。”
綠兒吐了吐舌頭，也不知想到何事，蹙眉詢問道，“小姐，掌勺的時候，廚房的問，這門口的小乞丐，是否還要給他繼續送飯吃？”
“小乞丐？他還沒走？”
蕭君聞言愕然。
“沒走呢，成天守在我們家門外，也不吵也不鬧，更沒張口要飯吃，就是守着，也不知道我們侯府是有星星還是有月亮呢？您還別說，有天下大雨，雨水沖走了他臉上的淤泥，我可瞧得一清二楚，他那模樣，長得可真是俊呢。”
綠兒捂嘴一笑，正是情窦初開的年紀，小姑娘家對陌生男子最為感興趣。
“你這麽喜歡，幹脆嫁給他算了。放心，小姐給你做主。”
蕭君頗感好玩，笑着打趣。
“小姐您說什麽呢？”
綠兒紅着臉跺着腳，轉移話題，“您說，到底還要不要繼續給飯吃呢？”
“繼續送吧。馬上就要過節了，誰不是母親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呢。”
蕭君斂容。
“好，小姐心地可真是善呢。”
綠兒點了點頭。
“還有，魏郎中那邊怎麽說？”
蕭君月眉輕擰，想起正事。
“魏郎中還沒回話，估計最近他太忙了吧。”
綠兒沉吟，“不過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換了個大夫，最近夫人的湯藥我都有檢查過，應該沒什麽問題。”
“好。”
蕭君明白，這事急不來。
望着窗外晴空萬裏，花草怒放，輕笑道，“綠兒我們出去走走吧，成天待在府裏，都快發黴了。”
“好呀小姐，真是太好了。”
綠兒差點高興得想蹦起來。
主仆兩人略微收拾了些，和蕭老夫人打過招呼，便出了門。
京城繁華，車如馬龍，行人如織。
一路走來，花香撲鼻，不覺心情大好。
行至商鋪，本想買些過節的物件，卻見周圍黑壓壓地圍上了五六個壯漢。
“小姐……您看……王慶豐！”
綠兒指了指，她認得領頭的那人，青衣布衫，風流倜傥，嘴角挂着戲谑的笑容，正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無賴——王慶豐。
“不好。”
蕭君頓感壓力，這人與蕭莞兒有染，又是個難纏的主，怕是有麻煩。
“喲，哪裏來的神仙似的姑娘。”
王慶豐長笑一聲，光看皮囊，确實儀表堂堂。
“你們想幹什麽？”
蕭君将綠兒擋在身後，柳眉挑起，氣勢淩然。
“仙女，生氣都這麽好看！”
王慶豐大笑，身邊幾個口腿子跟着起哄，“小娘子別怕。我可沒想幹什麽，就想摸摸你嫩如蜜桃的小臉蛋兒！”
說着，探出魔爪。
“啊！”
蕭君下意識地發出尖叫，卻見剛才還大言不慚的王慶豐身體傾斜着飛了出去。
“是他！”
蕭君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