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一更
顧衣小心翼翼貼着窗戶縫,生怕被外面兩個人精發現她偷聽。
這兩位,一個是擁有主角光環戰無不勝的男主,一個是心機深沉洞察人心的未來君主,得罪哪一個,她都沒好果子吃。
作為一個作精,要想活的好,首先要作的妙,作死可不是她的風格。
她以為梁溫會尋機會送出二十兩銀子,花言巧語哄陸恩回家,沒想到,這位小太子從頭到尾都不曾提起二十兩銀子的事。
小太子先是同陸恩回憶起兩人在人牙子手中時那些悲慘時光,好好的賣了一波慘,把原本不想與他多言的陸恩,激的感情也上來了。
共同的回憶,相同的遭遇,最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不到一盞茶功夫,陸恩的話便多了起來,同梁溫說話,也親近不少。
梁溫一口一個“大哥哥”喊得十分順嘴,好似自己真的是七八歲小兒。面對一個孩子,陸恩的戒備心降到了最低。
“說起來,咱們都得感謝姑娘。”梁溫忽然将話題扯到了顧衣身上,顧衣心中一緊,就聽見陸恩的聲音也明顯高了些。
“是啊,多虧了姑娘。”
梁溫道:“大哥哥,姑娘放你走,你不走,是不是喜歡姑娘?”
顧衣:“……”誰要被喜歡!
她氣的偷偷握拳,好端端的不賣慘,提她作甚,梁溫簡直想死!
“你才多大,懂什麽喜歡!”陸恩呵斥,“這話有損姑娘清譽,萬萬不可再提。姑娘過不了兩年,就到了議親的年紀,此刻就該鄭重起來,喜不喜歡這種輕浮的話,不可污了姑娘的耳朵。”
“我雖年紀小……”
顧衣:“???”大騙子!
梁溫接着說:“可我也知道,良賤不可通婚。你我入了賤籍,姑娘是大将軍的掌上明珠,身份懸殊,喜歡又有什麽用?大哥哥若是有此心,趕緊按下,不可再多想,以免平添傷心。”
外頭沉默了片刻,陸恩才道:“我知道了。”
“看來大哥哥是真的喜歡姑娘。只是我不明白,姑娘都給了你賣身契,你何不趁機脫了奴籍,這兩年憑本事混出些人樣來,等姑娘到了議親的年紀,你才有資格上門求娶。”
顧衣恨不得跳起來給梁溫鼓掌。梁溫這事辦的妙啊,先是拉近關系,博得好感,再裝小孩子點出陸恩心事,假意站隊陸恩,替陸恩出主意,其實就是想趕陸恩走。
如果她是陸恩,只會覺得梁溫是天真小兒,是真心實意為自己出主意。
而且不管這提議能不能幫助她趕走陸恩,反正今夜過後,梁溫在陸恩的心中,定然會親近不少。
現在她越來越覺得,梁溫能收服陸恩作臣下,靠的絕對不只是皇子的身份。
梁溫沒有再多說什麽,很快回房歇下了,一句沒提賣身契的事。顧衣也輕手輕腳回了榻上,抱着陸恩很有可能被說服離開的喜悅,竟也漸漸入了夢鄉。
第二日一大早,香草便來服侍她洗漱用膳。
雖然到巳時才入城,可接走任嬌柔并不是将人帶上馬車就走,裏面還有好些個規矩。除此之外,張管事還要去縣衙遞手令,不可不鄭重,因此便要早早布置收拾。
張管事點了陸恩随他一起去縣衙,陸恩應下,盡心幫忙。
香草和幾個小厮跟着顧衣去任府接人,梁溫和幾個年長的婆子,在城外等候。
梁溫對任何安排都沒有多餘的話,反正只要給他吃的,讓他睡覺,在小院等,還是在城外等,他都無所謂。
巳時剛到,張管事就帶着顧衣一行人到了城門外。本以為只要拿出手令,就能順利進城,沒想到城門口當差的官兵卻換了人,已然不是守城官差,而是身着鐵甲的冷面軍将,正是昨日那些鐵騎。
對于張管事拿出的高盛手令,人家瞧也不瞧,直接轟人。
張管事沒想到會遭此變故,十分沮喪。衆人避到一側說話,陸恩分析說:“陽樂縣離北營駐紮地不遠,這些将士應該是北營的人。對于他們,依我看,顧大将軍的威望,或許比高大人的手令更有用。”
張管事茅塞頓開,準備去試一試。顧衣知道其中利害,不想讓顧争淩牽扯太子失蹤的事,辯駁道:“如今沒有戰事,父親已放權給北營的将領。你我因為入城這種小事,就擡出父親來,恐怕不好。”
“是啊,老爺最不喜咱們用他的權勢辦事。還是去求高大人吧,他是本地官員,又是陽樂縣令的直屬上峰,處理此事合情合理,他人不會多想。”
陸恩也點頭:“正是。”
他們從農家小院出來,包袱都收拾好了,只等接出任嬌柔就直接上路。此刻,也不必再回小院,一行人直接往西讓州走。
衆人腳程不慢,在西讓州城門落鎖前,順利進城。
只是天色已晚,不好再遞拜帖。張管事找了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棧,安頓衆人歇下。
梁溫不知從哪兒聽說西讓州的燒雞是拿沙子烤的,別有風味,撺掇顧衣去嘗。張管事狠狠叱責梁溫不知輕重,罵的梁溫倒是沒什麽,顧衣卻心驚膽戰,生怕張管事日後遭了報複。
她站出來打斷:“張管事也是擔心大家安危,天已黑了,還是不要出門,明日我差人去給你買。”
梁溫嘟囔道:“這是天黑的早,況且西讓州沒有宵禁的規矩,外頭燈火通明,人人都走得,哪有什麽危險?我看姑娘也想吃。”
顧衣:“?”梁溫什麽眼睛,她哪裏想吃了?
梁溫狡猾的很,突然轉頭看向陸恩:“是不是,大哥哥。”
幫忙搬東西的陸恩,并沒有一直盯着顧衣的神色瞧,只是聽到梁溫說顧衣也想吃,還以為顧衣真的想吃,便立馬跳出來,說他可以出去買。
“我腿腳快,不到一炷香時間,絕對能買回來,張管事大可放心,不會有危險。”
張管事對陸恩的能力十分佩服,他說可以順利買回,張管事便不再多言,放他出去了。
誰知衆人等了近兩個時辰,都要歇下了,陸恩才回來。張管事問他是否遇到了什麽事,怎麽耽擱這麽久,陸恩只是笑着說買烤雞的人特別多,這才耽擱了。
衆人不疑有他,嘗了本地的特色沙子烤雞後,都回房歇下了。
顧衣也打算去歇息,卻感覺自己的衣袖被輕輕拉扯。她轉身,就收到了梁溫的眼神示意。
等衆人散了,顧衣也打發香草去準備熱水,這才問梁溫有什麽事。
“陸恩身上有血腥氣。”
顧衣貝齒輕咬櫻唇,凝眉思索,此刻外頭尚有行人,街道商鋪大多未曾閉戶,陸恩能去做什麽,惹的一身血腥氣?
她漆黑眼眸轉了轉,再擡頭,已是一副笑顏:“小梁弟弟,你去問問呗。”
梁溫警惕道:“為何讓我去問,你自己怎麽不去?”
“你這天天大哥哥大哥哥地叫,與他這般親密,假裝随意問一句怎麽了?”
“不問。”
顧衣立馬反問他:“那你為何要告訴我他有血腥氣?不會是想要我去問吧?”
梁溫眼神飄到地上,“不是啊,就是跟主人你說一聲。”
顧衣撇嘴,她才不信梁溫是這麽愛管閑事的人。
“诶,我聽說西讓州不只是烤雞好吃,有一種露,叫什麽來着,聽說吃了一碗終身難忘,也只有此地才有。叫什麽來着,瞧我這腦子,記不起來了……”
顧衣話還沒說完,那邊梁溫已經忍不住答道:“玉引露。”
“哦,叫玉引露啊。”顧衣偷偷拿餘光瞟梁溫,就見這小子偷偷咽口水。
小吃貨,還對付不了你?
顧衣壓下嘴角的得意,原著中在陽樂縣長大的太子特別喜歡吃玉引露,他回到京城後,也十分想念。
但這東西所用的果子只在西讓州生長,偏偏果子和玉引露經不得長時間存放。所以他便命人裝上一車的冰,拉上玉引露,再用八匹馬拉着馬車疾行,半日更換一次馬匹,一次動用上千匹馬,最後才能吃上幾盞。對玉露的愛,不可謂不深。
“我還聽說玉引露要十兩銀子一盞,算一算,夠買是十個你了。”
聽她這麽說,梁溫卻笑了:“看來主人是打算給我這個奴仆買上一碗了。”
“看你表現。”
一刻鐘後,梁溫進了陸恩的房間,顧衣假裝回房,其實偷偷躲在門外偷聽。
進屋後,梁溫并沒有直接問,而是先真誠地謝過陸恩幫他買烤雞,談了好久烤雞的味道,表現那叫個天真無邪不問俗世只愛吃。
聽的顧衣都差點信了。
“大哥哥,可能我鼻子比較靈,我聞到你身上……”梁溫沒點破,終于打開了他進屋之後就一直抱着的包袱,“我幫你問大福借了身衣服,你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洗,都是髒的,可以先穿這身。”
陸恩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如此貼心,感動接下。
“不知你遇到了什麽事,反正是因為我貪嘴才惹出來的,都怪我不好。如果讓你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我會自責至死。”
顧衣翻了個白眼,這小子說的這般真摯誠懇,好演技!
屋裏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還有陸恩的聲音。
“沒什麽大事,只是順手救了個人。”
救人?
顧衣頓時失了興致,準備要走,衣角卻掀翻了門口擱着的銅盆,發出了好大一聲動靜。
不等她逃走,門已被打開,陸恩衣衫不整地站在門裏,驚詫地望着她。
顧衣目光落在陸恩光潔的胸膛上,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慌忙解釋:“我、我、我路過……”
然而她還是看見陸恩的臉肉眼可見的紅透了。
陸恩順着她的目光低頭看了看,仿佛明白了什麽,又是喜又是羞,磕磕絆絆地說:“姑娘這、這麽晚,不、不、不去歇息,還來看我換、換衣,我……”
顧衣幾乎原地石化!
這家夥什麽意思,為什麽臉紅?
臉紅為什麽還不趕緊把衣服穿好?這家夥該不會真以為自己喜歡他,大晚上跑過來偷看他換衣服吧?
顧衣也不知道是不是氣的,自己也開始臉頰發燒,她還沒想到該怎麽緩解這份尴尬,門突然被用力關上。
門關上的最後一刻,她看見了梁溫憤怒的小臉蛋。
顧衣:“……”
小朋友,又關你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