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福報

任嬌柔的這句話一說出口,衆人暴怒,這說的是人話嗎?

範婆子若是還清醒,聽到這話估計要直接氣死。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任嬌柔以後的日子能好過些,任嬌柔說這種話,不是犯衆怒嗎?

高蕊哪裏見過這種人,聞言愣了許久。她本來還對任嬌柔有惺惺相惜之感,現在看任嬌柔的眼神只剩下嫌惡。

即便自己可憐,也不能去害別人。

別人過得好,要麽是自己努力博來的,要麽是父母家人給争取來的,與你有何相幹?

她嚯的起身,朗聲說:“我已派人通知我哥哥,将這婆子直接送官即可,至于這位……”

她看了眼仍舊抱着顧衣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任嬌柔,斥責下人:“沒長眼的東西,還不快把她拉開,顧姑娘金尊玉貴的一個人,能讓她這樣抱着?”

這話一說,任嬌柔抱着顧衣的手僵了僵,回頭看向高蕊的目光極度怨恨:“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送東西來羞辱過我也便罷了,還這般落井下石。”

高蕊被任嬌柔氣得眼淚直掉。

她都是挑的好物件送過去,哪裏知道自己的一番好心能被這樣解讀?

“罷了罷了!”她揉着帕子站起來,“顧妹妹,這算是你的家事,我不好多言,免得有些人以為我在害她。告辭!”

任嬌柔見高蕊話裏話外針對自己,更覺得孤苦無依,她想不出還有什麽辦法救人,最後只得放開顧衣,癱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高姐姐要是不忙,還是留下來幫幫我。”顧衣拉住高蕊。

這位高姐姐為人善良,也不愚鈍,就是遇事總愛逃,才把家中管得這樣一團亂。她有意讓高蕊多經事,日後才能做好當家主母。

“也是,你才是我的姐妹,我理她做甚!”高蕊痛快點頭。

顧衣拉着高蕊的手,請她坐下。

再轉向任嬌柔時,顧衣完全變了臉色,她神色冰冷,說出來的話像是尖刀,句句捅向任嬌柔的心裏。

“這婆子到底是你帶來的人,她做什麽,我不敢保證你知不知道。”

任嬌柔沒想到這火還能燒到自己身上,驚惶搖頭。

“不管這事與你有沒有關系,看在你父親與我父親是故交的份上,我就權當你毫不知情。”

任嬌柔的哭聲小了不少,生怕這火往自己身上燒。

顧衣的目光輕輕掃了眼範婆子,又慢慢移到任嬌柔的頭頂,她的唇不着痕跡地勾了勾。

她有一個絕妙的問題送給任嬌柔。不管任嬌柔怎麽作答,只要答了,以後任嬌柔在顧家的名聲就要臭了,無法再興風作浪。

只要顧府還跟她一條心,她顧衣就不會落到原著中那麽凄慘的結局。

“任姑娘,這婆子害我已是事實,奴謀害主人,要麽亂棍打死,要麽送官懲辦。我們顧府一向主張送官,且這婆子還算不得是我們顧家的奴仆,我們無權亂棍打死。現下就要你來做決定了,是送官,還是直接打死?”

任嬌柔哭着搖頭:“我不知我不知。”

“既不知,我便與你細說。”顧衣道,“亂棍打死倒是簡單,這事也能終結在這個小院,只是這婆子的性命必然要舍。”

“不,不……”

“送官或許能保住一條命……”

任嬌柔的眼中燃起希望。

顧衣俯下身,與任嬌柔平視,露出一個只有任嬌柔才能看見的恐怖微笑:“雖然這婆子可能會保住一條命,被罰去做軍奴,但是官府少不得要提審你……一個閨閣女兒家要是抛頭露面上了公堂,下了大獄,即便最後定了無罪,日後說親,怕是沒有好人家敢來求娶了。”

任嬌柔頓時收了哭聲,她慌張地向範婆子看了一眼,垂頭思量。

她這一番猶豫,看在衆人眼中,都十分心涼。

剛才還主仆情深,哭訴兩人感情仿若母女……

就在高蕊以為任嬌柔要做出決斷,舍棄範婆子的時候,任嬌柔忽然轉身,開始抱住她的大腿哭。

高蕊:“……”早知道還是不看熱鬧了。

“高姐姐,我年紀小,哪裏懂得這些,求高姐姐給我拿個主意。”

高蕊張口便要說話,被顧衣用眼神制止。

這是兩難的選擇,若幫人出了主意,日後當事人後悔了,不會怪自己,只會怨替她做選擇的人:“當時要不是她讓我這麽選,我也不會……”

所以別人再為難,也不要替別人做選擇。

況且任嬌柔不是為難,她是不好自己張口讓人将範婆子亂棍打死,所以故意讓高蕊替她說出來。日後,衆人也只能說高蕊心狠,怨不得她涼薄。

高蕊不說話,顧衣也不說,屋裏其他人都是奴仆,任嬌柔求不到他們頭上。

任嬌柔趴在地上哭了好一會,期間幾次哭到暈厥,顧衣也不理會,她暈了會又自己爬起來哭。

暈了幾次後,任嬌柔知道此事再無回轉餘地,厚着臉皮開口:“家醜不宜外揚,還是不要送官了。”

顧衣不想輕易放過任嬌柔:“那你要怎麽處置她?”

任嬌柔只好乖乖說:“……亂棍打死。”

這話只要她說出口,日後範婆子的死絕對落不到別人頭上。

顧衣找了幾個身強體壯的婆子把範婆子架出去,任嬌柔又道:“在她死前,能不能讓我與她說會話,她好歹是我的奶娘。”

“可以。”

衆人都散了,梁溫不走,香草拉他:“你就算年紀小,也不能單獨待在姑娘房中,快走。”

“我問個話就走。”

為了姑娘清譽,香草也沒離開。

“你問。”

梁溫上前一步,問顧衣:“她果然是要害你?”

顧衣點頭。

這碗毒藥雖說不是為她準備,可範婆子自己吃毒不也是在害她?

“好。”梁溫沒有多言,出門去了。

顧衣注意到,這次梁溫居然沒有順手從她屋裏拿走幾塊點心,真是奇怪。

她這邊安心歇了,任嬌柔卻用紅漆盤盛了幾樣好菜,哭哭啼啼去了柴房。

範婆子已經緩過勁兒來,被任嬌柔拿去堵嘴的布巾後,破口大罵。

任嬌柔哪裏能聽範婆子罵人,一個勁兒地抱怨範婆子糊塗,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她一邊罵範婆子連累她,一邊又透露出顧衣準備将範婆子亂棍打死的事,絕口不提顧衣讓她做選擇的事。

“是我連累了姑娘。”範婆子懊惱不已,她言道,“姑娘倒也不必太害怕,你出去後只說我給顧衣下毒,并不是要害顧衣,而是想借謀害顧衣,讓你在顧家無法立足。”

任嬌柔眼前一亮:“怎麽說?”

“我給顧衣下毒這事,本就說不過去。誰寄人籬下,都只有狠狠巴結主人家的,哪有下毒謀害主人家千金的?必然有人琢磨不透這一點,你就抓着這點,說我對你早有怨言,看似是在害顧衣,實則是在害你。如此一來,他們只有同情你的份兒,哪裏還會怪你?”範婆子悲聲道,“姑娘啊,這一關你雖能順利過去,可日後我便不能陪着你護着你了,你一定要多長個心眼,不要再頭腦簡單,任人欺辱!”

任嬌柔沒想到範婆子臨死前還未自己謀算,一把将人抱住:“我一定為你報仇!”

天徹底黑透,沒有月光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夜色沉的像是像是一口大鐘,壓的人喘不過氣。

幾個人行色匆匆,将範婆子從柴房拉出,直接出了府門。範婆子手腳皆被捆着,嘴也被堵的嚴嚴實實,拖出去的整個過程,沒有發出絲毫動靜。

香草提着一盞白兔花燈,為顧衣照亮身前的一方青磚。

她們身後的院子裏回蕩着任嬌柔的哭訴聲,院裏的人都被任嬌柔找出來訴苦,說是範婆子要害她。顧衣聽得心煩,跑出來送範婆子最後一程。

這個婆子着實可惡,為了一己之私,便要害別人背上惡名。

對于顧衣來說,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齒。

但顧衣又念她是個忠心的,決定饒她一命。殺人這事,顧衣再作,心裏這關也邁不過去。

“雖說免了她一死,可送去大漠當馬奴,恐怕生不如死。”顧衣勾唇冷笑,“能不能活命,活的像不像個人,就看她本事了。”

香草道:“姑娘心善,阿彌陀佛,會有福報的。”

福報?顧衣搖頭,她不信這個。

人活的好與壞,全憑自己去謀,去做,去争。

“如果真有福報,我做了這麽多好事,怎麽沒見過福報?”顧衣笑着回房,嘴裏輕輕哼着小曲,心情愉悅。

她和香草走後,一個矮小的身形悄悄出了府門。

第二日,顧家收拾東西啓程回皇城,出城後在一處茶肆歇腳,見店小二正神色惶恐地與另一桌客人說話。

“一個老婦人,就死在前面不遠。不知是得罪了什麽仇家,應該是活着的時候被丢進了狼群,昨兒三更還能聽見她的慘叫呢。哎喲,我的菩薩,提起來我就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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