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傑克博士和海德,(2)

我反應及時,他吐出的液體沒有濺到我身上,但是還有幾塊沒吃的沙拉都被他嘴裏噴出來的液體弄得一團糟。

“我的媽呀……肮髒的家夥……”

我的胃口全沒了,放下了叉子。嚴炯小子在我面前捂着嘴巴幹咳,過了一會兒,他滿臉荒唐地望着我,又問了一遍。

“你……你真的是實習教師嗎?”

“難道還有假實習教師嗎?我是英語實習教師,臭小子。”

泰炯小子是個十足的消息通,他似乎早就知道了,點點頭喝了口酒。不過嚴炯似乎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他張大嘴巴慌裏慌張地看着我。他就這樣呆呆地看了我半天,終于難為情地放松了面部肌肉,笑得前仰後合。

“哈哈哈哈!姜采恩做了實習教師?!喂,真是一出鬧劇呀,鬧劇!難道世界上的實習教師都死光了嗎?竟然輪到你來做?!”

“別笑了——”

我把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可是那個死小子還是在捧腹大笑。大概是笑得難受了,他的眼角已經笑出了眼淚,還大口地喘着粗氣。以前我也說過多少次了,因為好笑而拼命傻笑,最後發牢騷說肚子疼的家夥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二百五。

“別笑了,臭小子!那你做什麽呢?”

我板着臉,喝了口啤酒,然後問他。臭小子漫不經心地回答說。

“哦,我在賢日男高做體育見習生,大體上和實習教師差不多,我将來會做體育教師的。”

“哈哈哈!”

我嘴裏含着的啤酒在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下噴了出去。嚴炯小子大概沒有我那麽快的反應速度,我吐出的液體全部噴到了他的臉上。他氣得咬牙切齒,趕緊用餐巾紙擦臉。

“他……他媽……肮髒的丫頭……”

“你……現在是在說謊吧?是不是因為我說我做實習教師,你故意開玩笑,所以才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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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逗。”

我臉上也露出荒唐的表情問他。嚴炯小子皺着眉頭,使勁搖了搖頭。看來他不像是在說謊……?他的面孔和學校裏體育老師的面孔一起浮現在我腦海裏,嘴角邊僵硬的肌肉放松了下來,像春天裏融化的積雪。

“哈哈哈哈哈!喂,你要做體育老師?天啊,金嚴炯要做老師?!太不可思議了!我的媽呀,臭小子,難道你想因為涉嫌毆打學生而上報紙嗎?!”

我放下酒杯,雙手捂着肚子,邊笑邊說。沒想到這家夥揚起眉毛說道。

“你說什麽呢——我這麽大歲數了,難道還像跟孩子們打架的樣子嗎?”

“是啊,看起來是這樣的啊?”

我毫不遲疑地回答,嚴炯小子又咬起了牙齒。就憑他這張臉,如果去教高中生,肯定沒人把他放在眼裏——那些淘氣的高中生又會因為他看起來顯得年紀小而找茬,或者取笑他——這樣一來,嚴炯小子十有八九就會爆發,過不了多久,賢日男高将會卷起一陣暴風。憑他的性格,絕不會乖乖受欺負的……嗯,幸好他不在韓信商高。

我咯咯笑了半天,嚴炯小子喝了一大口酒,半皺着臉,向我擺了擺手,示意我不要再笑了。我笑得臉上的肌肉都要痙攣了,于是輕輕地揉着,像按摩似的。這時,嚴炯小子吃了一口剛剛讓雲才新上來的西紅柿沙拉,問我道。

“喂,你這個丫頭,我比你大兩歲,你怎麽跟我用這個語氣說話?哦?你對別人都說敬語,為什麽只對我說平語!一想到這個,我就氣不打一處來。不,哪怕你不說敬語,那總得像對待學長那樣對待我吧?學長做了老師,你不但不祝賀,還在我面前捧腹大笑——?”

嚴炯委屈地望着我,我呆呆地看了看他。又黑又大,沒有雙眼皮的眼睛和胖乎乎的可愛臉蛋,看上去很柔軟的白淨皮膚,還有油亮的黑頭發,看到這裏,我不禁又自然地笑了起來。

“原來你喜歡別人叫你學長——”

管這個家夥叫學長,還不如把同年級的泰炯稱為學長,說不定更舒服一些。我輕輕轉過頭一看,泰炯仍然戴着眼鏡,嘴裏含着滿滿一口酒。和剛才變成海德的時候完全不同,變成傑克博士的泰炯小子已經全然沒有了剛才的殺氣,只是稍微有些皺眉頭而已。

“喂,徐泰炯,你沒想過要換換眼鏡嗎?換上一副無框眼鏡,或者半無框眼鏡,哦,不,隐形眼鏡也不錯。”

聽我這麽說,泰炯小子似乎感到很意外,他放下啤酒,驚訝地看着我。他那驚訝的眼神也被大大的眼鏡框遮住了,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我說過很多次了,這種大框眼鏡不适合你,嗯?太可笑了,臭小子。”

我把胳膊放在桌子上,托着下颌,慢條斯理地說。泰炯悄悄地避開了我的視線。他總是這樣,真不知道那副大框眼鏡到底好在哪裏。我和娜娜學長,還有哈拉千方百計連哄帶騙地勸他換一副其他樣式的眼鏡,可他就是不肯。

“你是舍不得換嗎,臭小子?長得挺帥的一張臉,為什麽要用這個大圈圈擋得嚴嚴實實?以為一副眼鏡無關緊要,是嗎?臭小子,你的整張臉都顯得不一樣了!”

臭小子放下酒杯,我看了看他,然後用叉子夾了一塊雲才剛剛端上來的沙拉,放進嘴裏。泰炯小子輕聲嘆息,嘟嘟哝哝地說道。

“女人這東西……”

“讨厭!”

“是,是——”

怎麽上升到女人的高度了?看來這小子怎麽勸也沒用了。本來長得很帥的一張臉,卻每天都戴上那副奇怪的眼鏡,你知道那些不知道你真正面目的家夥們怎麽說嗎?有的說你的眼睛奇怪,有的說你本來就長着一張滑稽的面孔,還有人說你不倫不類,我都打過幾十個說這種話的家夥了,臭小子!我這麽關心你,你卻是漫不經心的表情,只顧着一會兒把酒杯舉起來,一會兒放下。我真想照着他的腦袋狠狠打上一拳,但我還是轉過頭來。

“你為什麽折磨他?死丫頭。”

“怎麽是折磨呢,你說誰呢?”

嚴炯小子笑着說道。我沒理會他,而是舉起了酒杯。這時,嚴炯小子調皮地用叉子敲打我的酒杯,開口說道。

“你到底還是個虐待狂,就以折磨別人為樂趣。”

我靜靜地注視着這個嬉皮笑臉的家夥,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叉子,伸出去想打他的額頭,臭小子嘻嘻笑着往旁邊避開了。好,你想跟我較量一下是吧?我咬牙切齒地把泰炯的叉子拿在左手,不顧一切地向他臉上刺去。笑着來回躲避的嚴炯小子大概也招架不住兩把叉子,最後,我左手的叉子刺到了他的臉上。

“啊!”

“別裝腔作勢了——”

“真的很疼啊,死丫頭——!”

我悄悄看了看,因為叉子很鈍,所以他的臉上沒出血,但是三道明顯的圓形痕跡留在他的臉上。如果這幾條痕跡變成紫色的傷疤,那該多有意思……我正想着這有趣的一幕,突然他手裏的叉子從我耳邊掠過。我揉着耳垂,看着嚴炯小子。他正用左手揉着臉頰,臉上帶着兇險的笑容。

“哼哼哼,giveandtake!金嚴炯曰,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死丫頭!”

該死的家夥,這麽小心眼,用叉子紮一下,還能有多疼啊!他的叉子從四面八方飛過來,我拼命地擺動身體躲避,一不小心碰到了啤酒杯,滿滿一杯酒灑在桌子上。我還沒來得及避開,從桌角流下來的透明液體就把我的T恤、夾克和褲子都弄濕了。

我用雙手擰了擰被啤酒濕透的T恤,狠狠地瞪着嚴炯小子。他露出一副很難堪的表情,一只手裏仍然拿着叉子,他看着我。我也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嘿嘿笑着,兩只手重新抓起了叉子。

“好,今天就拼個你死我活,兔崽子!”

我把椅子踢到一邊,嚴炯小子也磨磨蹭蹭地拿着叉子站了起來。他尴尬地笑着,沖我擺了擺手。

“喂……喂,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吧,金嚴窘曰,對朋友要信任!”

“別提什麽曰不曰的!你死定了,該死的兔崽子!”

我手裏的叉子和嚴炯手裏的叉子撞擊到一起,發出了刺耳的金屬聲。看到他一邊擺手一邊像長蟲一樣躲避,我氣得直咬牙,惡狠狠地揮動叉子。你準備挨打吧,你馬上就死定了!

“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喂……喂!你相信我吧,就這一次……”

“姜采恩的詞典裏沒有’就這一次’這個詞!”

“你的詞典是次品!”

“你說什麽?!”

嚴炯小子把頭柔軟地向後靠過去,迅速躲避開來。我揮舞出去的叉子撲了空。如果換上別人,早就被紮到無數次了,可是他拼命躲避着,我更生氣了,把他面前的酒杯舉起來使勁砸了過去。

啪!伴着輕快的聲音,嚴炯小子把貼在臉上的頭發一根一根地往旁邊捋,我嘴角邊露出老練的微笑。我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他用手指按着額頭,眼睛裏噴火似的,狠狠地瞪着我,然後他又拿起叉子向我撲來。

“你終于要上演以下犯上的鬧劇了,是吧?好吧,今天咱們就拼到底,兔崽子!”

他像揮動角木一樣揮動着叉子,我伸手右手拿着的叉子去抵擋,又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我沖着他的另一側臉頰揮去,他卻用一股強大的力量把飛到他面前的叉子打了出去。銀色叉子從我手裏脫離開來,毫不留情地打在泰炯小子的頭上。

“……啊啊……”

泰炯好象損失慘重的樣子,他抱着腦袋,不停地揉着。臭小子的眼睛裏充滿憤怒,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嚴炯小子。他摘下那副黑色的大框眼鏡,扔到一邊,猛地把桌子踢開,站了起來。

“你們都死定了!給我過來!”

泰炯小子一手拿着我的酒杯,一手拿着嚴炯的酒杯,胡亂地揮舞着。他俨然又變成了海德。他眨巴着眼睛冷漠地伸出叉子,嚴炯小子驚慌失措地望着他,緊張地問我。

“喂,喂!這可怎麽辦呢?他爆發了?”

“什麽怎麽辦!我的詞典裏沒寫!”

“喂,天啊!果然是不良産品!”

“閉嘴!”

我冷冷地皺起面孔,把頭向後一仰,避開了突然飛到眼前的酒杯。我絞盡腦汁,努力思考如何讓已經變成海德的泰炯小子變回傑克博士,就在這個瞬間,我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來,後腦勺像被撕碎了似的疼痛難忍。

我用一只手揉着火辣辣的後腦勺,回頭看了一眼,泰炯小子仍然惱羞成怒地揮舞着手中的酒杯。剛才後腦勺上感覺到的劇烈疼痛很可能是由這兩只酒杯中的一個引起的。你真的打我嗎?你死定了!我走到滿臉哭相的雲才身邊,從櫃臺裏拿出一個大盤子。

“你……你想幹什麽……”

雲才趕緊擺手阻攔我,但是我看也沒看他一眼,走到泰炯小子身後,把用鐵制成的大盤子朝他的頭頂砸了下去。

咣!

伴着一聲巨響,瘋狂地揮舞酒杯的泰炯小子停了下來。我把盤子放到桌子上,放心地籲了口氣,正在這時,剛才還像一個掉了螺絲的機器似的呆立着的泰炯小子突然忽閃着眼睛向我這邊轉過來。他一步一步慢慢向我走來,我看着他,發出一聲短暫卻包含着太多意味的嘆息。

看來這一天的确太不同尋常了。以前每個月能有一次看見泰炯變成海德就算很新奇了,可是今天就看到了兩次。酒杯被打碎,桌子也被踢飛了,吓跑了很多客人,雲才小子充滿怨恨地望着我和嚴炯。而且我的衣服已經弄得髒亂不堪,後腦勺剛才被酒杯砸了一下,現在還隐隐作痛;叉子從耳邊掠過,火辣辣地疼。看來回家以後,得讓采河小子給我撒上點兒鹽才行。混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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