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轉來的學生,(1)
“姜……姜……采……采……恩……!”
“是的……”
“現在!幾點了?你!知道不知道……!”
啧啧……你激動什麽……現在第一節 課還沒開始呢,我就算再晚還能晚到哪裏去……如果我這樣的話,他一定會把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夾向我扔過來的。我可不想一大早就和文件夾接吻。章魚頭面紅耳赤,氣喘籲籲地瞪着我。我向他靠近一步,慢慢地開口說道。
“……校長,我也想早點兒到學校來,可是……我弟弟的孩子今天出生了,我去婦産醫院,剛剛看到一個新生命的誕生。”
“是啊……?這時真的嗎?”
章魚頭充滿懷疑地反問。我悄悄地瞥了他一眼,又繼續說道。
“當然是真的,難道我還能說謊?您看看我這雙純真無邪的眼睛吧。”
“純真無邪?我要是相信你純真無邪的話,剛才志遠小子說的金魚漂浮在五百米高空就是事實了。他說他看熱鬧,所以遲到了。”
……鬥志遠,你這個蠢貨,二百五。什麽金魚能漂浮在五百米的高空?你就這麽想不出借口來嗎?你小子看見過漂浮字五百米高空的金魚嗎?你乘直升飛機上學嗎?你還不如說在十字路口看到了比卡丘,這樣說不定更容易讓人相信。我胡思亂想着,章魚頭雖然目光中充滿了懷疑,不過似乎還是相信了。他冷靜下來,說道。
“不管怎麽樣,既然你是去了婦産醫院,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不過,你有兩個弟弟嗎?”
“您別吓唬了,校長。我們家裏要是有兩個像采河小城那樣的家夥,我早就沒命了。”
哪裏來的這番開天辟地的言論?我們家裏要是兩個采河那樣的家夥,我就得離家出走了。整天游手好閑,哼哼唧唧地發牢騷,這樣的家夥有一個都嫌多!
“……你不是說他生孩子了嗎?”
“是的,采河生孩子了。”
當然是采河生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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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姜采恩——!”
“采恩……發生什麽事了嗎?我聽校長辦公室好像聲音很大。”
“哎呀?姜老師!你的額頭怎麽了?”
你問我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當然有事了。聲音很大?那豈止是聲音大,簡直是怪叫!二十歲,如花似玉的年紀,我以為我的鼓膜就此完蛋了呢。還有,社會實習教師,你問我額頭怎麽了?還能怎麽了?當然是挨打了!而且是被文件夾打的!而且正好碰到了鋒利的角!哎呀,難道辦公室裏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嗎?為什麽每次都是扔文件夾?雖然我開玩笑有些過分,可是我開玩笑說采河生了孩子,值得他扔文件夾嗎?!雖然我表演得跟真事一樣。啊,真該死,在家聽弟弟的牢騷,在單位還要忍受上司的折磨。我真的只能過這種日子了嗎?
“天啊,你的額頭腫了,好好用劉海兒遮上吧——要是讓學生們看到了,他們會拿你開心的。”
哪個兔崽子敢拿我尋開心?誰敢胡說一句,我就把他剁成生肉片,蘸着醬油和醋吃掉。本來我就正為樂原的事情大傷腦筋呢,現在額頭上又起了個包,今天怎麽一大早就這麽不順呢?真是的。額頭上的包是真實存在的,真讓我倍感凄慘。我摸着額頭,正在犯愁呢。正在這時,ET老師遠遠地向我招手。
“什麽事情?”
我站起身,向他走過去。一個令女人汗顏的男生和一個令男人心動的女生穿着我從未見過的白校服站在哪裏。我們學校的校服就算是漂亮的了,他們身上穿的校服我雖然不髒掉是哪所學校的,但的确很好看。我要不要向校長建議一下,我們也換這樣的校服?我看了看他們身上樸素的校服,然後把目光挪到他們的臉上。
女孩子梳着兩條小辮子,垂在肩上。胖乎乎的臉蛋上,五官都很精致。而且,她的個子很高,身材也好,光靠這樣的長相就足以吃飽飯了。那個男生像中了子彈似的,腦袋無力地向前伸出來,頭發似乎剛剛燙過,一看就知道這時高難度的作品。他的眼睛不像利原小子豔陽透着魔力,不像志遠小子那樣充滿調皮,不像采河小子那樣水汪汪(?),不像湖水小子那樣漂亮,也不像潤書小子那樣尖銳鋒利,(這麽一說,好像就不值得一看了。)簡單地說,一雙眼睛就是有點兒頹廢,看上去空蕩蕩的,卻顯得很性感的。稍微透出那麽點兒莫名其妙的空虛感,而且有點兒向上挑,他瞪眼睛的時候,顯得有些野性。高高的鼻梁,漂亮的嘴唇,柔滑的下颌曲線,還有透過校服展現出來的纖細腰肢,都相當富有魅力。這個家夥長得極其粗野。如果他用舌頭舔嘴唇的話,說不定會流血。
而且,他的個子也很高,現在的孩子吃得好,發育的也好,個子都很高。至少也有一米八四吧……?或者一米八五?大概有這麽高。雖然身上沒有多少肌肉,但并不顯得塊頭小。腰長,胳膊長,腿長,而且都很勻稱。臉蛋和身材不用多說,好極了。不過乍一看上去,倒是令人氣憤。他不可能對所有人都是這副傲慢态度吧?他耳朵上戴着紅色的耳環,一看就知道是個二流子。不過,他的眼睛倒是很合我的心意。要是他用這樣一雙眼睛看人的話,對方肯定會瞠目結舌。
看他的校服和我們學校的學生不同大概應該是新轉來的學生吧?最近一段時間,周圍為什麽總是發生這麽多新鮮事?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總覺得這就像是暴風雨即将到來之前的夜晚,心情有些煩躁。我皺起眉頭,又看了他一眼,這一瞬間,他空虛而粗野的眼神和我的眼睛碰撞在一起。他是故意的嗎,還是天性使然?他的笑容怎麽比妓女還淫蕩……
“哦……老師?真漂亮……”
雖然我早就預料到他會很放肆,沒想到放肆得這麽露骨。你這些年是怎麽成長起來的,已經不言而喻了,臭小子。不過,他似乎不僅僅長相粗野,而且聲音也相當粗野——哼,真是一個可愛得令人發瘋的家夥。
“你也……很不一般嘛,小家夥。”
我的話音剛一落,這個家夥嘴角邊就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粗野微笑,我看了看他,心裏已經預感到和他之間扯不斷的緣分。
“你漂亮極了,老師。”
不過嘛,你的稱贊倒是很可愛。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挂在眼角的笑容不能收回去嗎?雖然性感的笑容令人賞心悅目,但是如果我向你發起攻擊,你打算怎麽逃跑?我可不是如來佛的中指。你笑得那麽淫蕩,嘴唇那麽性感,如果去夜總會,一定會很受那些富婆們的歡迎。
“性感的小家夥,你叫什麽名字?”
“李道倫。”
呵呵,名字好美呀。李道倫——李道倫——道倫……?道倫……?李道倫……?李道……令?
“……”
“怎麽了?”
“……”
“媽的,別捂着嘴笑!”
道倫……道倫……道令……
“哈哈哈哈哈——!李道令!李道令?!李道令?!哈哈哈哈哈!道令——!哈哈哈!我要笑死了——!”
“怎……怎麽了?不要笑了!真該死——!你怎麽可以這樣!”
“我的名字叫……李道……”
“令,他叫李道令,同學們。”
“……”
“……”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這時怎麽回事!快醒醒吧,醒一醒!臉蛋長得這麽漂亮,叫什麽李道令啊?李道令?叫這個名字,人生都會變得沒勁的,喂!”
“狗……狗屁!我不叫李道令,我叫李道倫!”
我們班裏那些家夥做出和我剛才一模一樣的表情。臭小子剛才那副粗野的笑容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他瞪大眼睛,面紅耳赤地站在全班同學面前,喊着自己的名字。可憐的家夥,你的人生到今天就徹底毀了。這兩年時間裏,你就安安心心地叫李道令吧。現在這麽一看,我們班裏這些家夥都挺了不起的。一般來說,這樣一個帥氣的男生站在面前,大家應該像丢了魂似的緊緊盯着不放才對。可是他們竟然毫無興趣的樣子,難道是班裏長得好看的家夥太多,大家都已經看習慣了?反正這些都無所謂。
“好了——!現在開始,大家不要笑了!哪裏有空座位?”
“啊——這裏沒有桌子,老師?”
混賬,這可不好辦了。上次轉走了一名學生,聽說空出了一個座位,難道是把書桌也收拾走了?我皺着眉頭往四周看了看,我的目光落在志遠小子身上,他正在課桌上胡亂寫着什麽。
“志遠……”
聽見我叫他,志遠小子把圓珠筆放在書桌上,像彈簧一樣站了起來。
“您叫我嗎?夫人——”
“……什麽夫人?”
“夫人——”
……我不能和他一般見識。如果什麽事情都和他争個水落石出的話,這節課的時間都會浪費掉的。這個家夥,總是喜歡在沒用的事情上耍小聰明。如果測一測他的小聰明指數,一定會出現天文數字。
“到倉庫裏把剩餘的課桌搬來一張,太監。”
我的話音一落,小家夥漂亮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我……該有的東西都有……,而且,您為什麽偏偏讓我去呢?”
“我讓你去,你就不能痛痛快快地去嗎?”
“讨厭!如果一定要讓我去的話,就把我的脖子砍下來,扔過去吧!”
混賬,一派胡言亂語!
“志遠?你是志遠吧?”
“是的,我是志遠。”
“所以你趕快去吧。”
我理直氣壯地說。志遠小子搖了搖頭,皺起眉頭又要問我。你小子不管怎麽掙紮,都已經落入我的掌心了,臭小子,你還想打敗我?
“為什麽呢?”
“因為你是志遠啊?志遠是桌子,桌子是志遠。志遠是桌子的志遠,桌子是志遠的桌子。桌子的桌字是志遠的桌子,志遠的桌子是桌子的志遠的桌子的桌子,桌子是志遠的桌子,所以當然要由你去搬。”
我想到什麽就胡亂說出來,志遠小子露出極其混亂的表情,用雙手抱着頭。你一定很頭疼吧,單純的家夥。你幹嗎這麽嚴肅,這麽煩躁,讓我都覺得不好意思。我不過是信口開河罷了。臭小子緊緊抓着頭發,低頭煩惱了很久,最後終于陰沉着臉擡起了頭。
“是這樣的嗎?”
“當然了。”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去了。”
你真是天底下最單純的人,你這種程度已經超越了單純,簡直是沒張大腦,臭小子。志遠小子有些不解地撓着腦袋,轉身向門口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真不知道該為自己的口才感到欣喜,還是該為有這樣一個沒腦子的學生悲哀。我正在苦惱着,這時,站在我旁邊面紅耳赤的道令小子,已經恢複了原來那張傲慢無禮的面孔,正在嘿嘿傻笑。而且……
“他是不是弱智啊?”
李道令……
你……你……我把你扔在柏油路上,把你切成碎片,糊上水泥一起投入大海,你在海裏遇到了魔女,聽到魔女的聲音以後,你變成人魚,和人魚小姐戀愛。突然魔女又來找你,你吃了她給你的毒蘋果,被毒死了。這時,一個到大海裏找球的公主吻了你,把你救醒。後來才知道,那個公主是自戀狂,嘿……嘿……嘿……我在說什麽呀。
不管怎麽樣,李道令,看來你的問題不是你和我之間斬不斷的緣分,而是你和志遠小子之間的孽緣了,可憐的家夥。你惹誰不好,為什麽偏要去惹會走路的人間核炸彈呢?好多家夥都因為志遠小子而變成了核廢棄物,被擡走了,這樣的家夥絕對不是一個兩個!
要是換成長着一雙冷酷無情的眼睛的利原小子,肯定馬上就會揍他一頓;要是換成臉蛋漂亮卻滿口胡言亂語的湖水小子呢,他一定會說一番馬上就能把你凍死的言論;要是換成采河小子呢,他因為害怕我,大概不敢輕舉妄動,潤書小子也不是喜歡把事情鬧大的性格。可是!志遠小子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他是一枚會行走的人間核炸彈!不,他比核炸彈還要厲害,應該是會行走的70兆噸大型炸彈,不對,是超級巨型炸彈!
志遠小子是那麽單純和愚蠢,把魚頭、雞頭和他做比較都是一種侮辱。這種單純和愚蠢巧妙地結合起來,這個家夥就變成一個不能用正常思維方式去理解的人。志遠這小子,此刻一定會……
“你……剛才說什麽?弱智?”
我就知道會這樣……哎喲……一個是從轉學第一天就口出狂言的家夥,一個是對新轉來的同學怒目而視的家夥……是的,太刺激了,刺激!不僅僅是刺激,現在已經有些殘忍了。兔崽子們,混賬,現在我也不管了。你們想打架就打架,想殺死誰就殺死誰——!是的,今天你們就痛痛快快地拼他個你死我活,但是這件事情要由你們自己收場,聽清楚了嗎?我自暴自棄地坐在講臺上,終于,李道令略帶挖苦的聲音迫不及待地飛來。
“我真不相信一個這麽容易被人哄騙的家夥竟然是高二學生。怎麽,對弱智這個詞語不滿意?我可以換一個,雞頭怎麽樣?”
“你……你……你這個乳臭未幹的兔崽子……!”
“你的乳臭幹了嗎?乳臭要是幹了,你就得死了!”
“你……,你……”
“你口吃嗎?怎麽結結巴巴的?”
“你這兔崽子……你找死!”
……
人間炸彈鬥志遠爆發了。
我嘆了口氣,望着把桌子拉到一邊給他們布置好舞臺的學生們,看來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們上高中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那時候,我們要是看誰不順眼,就會說,“喂,你給我出來!”現在竟然變成了“喂,把桌子拉到一邊去?”啧啧,好的傳統被打破,這可不是我希望的。
“不要罵人,兔崽子,我最讨厭罵人了,你知道嗎?我也正在努力不罵人,所以你不要惹惱我,最好別在我面前髒話連篇。”
混賬,你在搞笑嗎?你這時在努力不說髒話?你一天裏說出來的話,就可以編出一本髒話百科詞典了!臭小子!是的,我以為我們班終于轉來一個正常人,看來這本身就是神經病想法。我們班就是這樣的,二年級四班怎麽會變呢?
“你,——!我不管你是什麽新轉來的學生,今天你私定了!”
“我說過不許罵人的,該死的兔崽子!”
“閉嘴!剛轉來的家夥,應該老老實實呆着才是,你咋呼什麽!”
“閉嘴,你算什麽?你給我閉嘴。看你那副低俗樣!太愚蠢了。我算是chickentouch了,臭小子!”
Chicken……touch……,我實在無話可說。
“哈哈哈!你小子在演戲呢吧?什麽chicken的!我們班主任是英語老師!你知道嗎?!是shutterskin,shutterskin!兔崽子!”
Skin是皮膚的意思……這個英語教師我真是不想做了……
“你還敢罵人!skin是旋轉的意思,你這個弱智!”
他說的應該是……spin……
“旋轉應該是crazy,兔崽子!”
不是這個意思……
志遠小子和道令小子争吵着,教室裏的氣氛凝固了。我似乎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這麽後悔做英語教師。我……真的是一名教師嗎?啊……真是左右為難。我的腦子裏充滿了煩惱和苦悶。上次班長小子和友真他們一群人玩兒過的三六九游戲,現在又有了新的版本。
“啊,反正閉嘴就是shuttersnose!”
“啊,nose是什麽呀!”
應該是noise吧……怎麽能閉上鼻子呢,怎麽閉?
“TheWizardofOz,臭小子!”
TheWizardofOz……綠野仙蹤……這樣的公式也能成立嗎……這兩個……天上難找,地上難尋的……瘋子,癫狂……
兩個家夥仍然繼續說着一些令人費解的鳥語,我要不要把他們趕出去……我一邊想着一邊搖晃這沉重的腦袋。這時,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友真睜開紅腫的眼睛,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她一會兒看看新轉來的同學李道令,一會兒看看志遠小子,我突然覺得友真的樣子就像具僵屍,這話絕對不能對她說。
“你們吵什麽吵……”
“……”
“……”
“鬥志遠,我要是因為貧血而暈倒,你能負得起這個責任嗎?我的眼睛通紅,你看不見嗎?!你還在我面前又吼又罵?!你是豬頭嗎?!還是大雞頭?!啊,煩死了!我看你們是想死都想瘋了!你們就氣我吧,嗯?!你們要是不想活了,就天天氣我!還有你,翹頭發!你這小子又是怎麽回事?吵死人了,像個女人似的,哼哼唧唧,你話怎麽那麽多!要是想打架,就出去打個落花流水!看你那副德行,跟中了核炸彈似的,你還以為自己挺美?喜鵲都可以在你頭上築巢了,兔崽子!你們兩個都是那副德行,就這麽一點兒能耐!不管你們想幹什麽,想打架也好,想演戲也好,都給我出去,兔崽子!我在睡覺,你們憑什麽在我旁邊吵吵嚷嚷的,吵什麽吵?你們這兩個豬頭!我要是因為高血壓而倒下,你們能負得起這個責任嗎?你們為什麽要逼我這個忠實的基督徒口吐髒話,該死的家夥!你們想找耶稣的茬嗎,簡直是兩個撒旦!你們給我小心點兒,要不然我會把你們的關節都拆開,手指甲和腳指甲都拔下來,把你們進行原子分解,一塊兒骨頭也不給你們留下,混賬!”
……
啧啧啧……
友真氣喘籲籲地又趴回到桌子上。班裏那些同學們立馬對她肅然起敬。真正的……毒蛇之口……太了不起了,小丫頭!友真好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似的,趴在桌子上又要睡覺。可是志遠小子和道令小子中了她的毒,現在還沒解毒呢。
“你這個瘋丫頭……平時都不怎麽說話,睡着覺突然站起來,嘴巴竟然像刀子。醒來後什麽都想不起來,這個兩面人!”
志遠小子搖了搖頭。
“這個死丫頭嘴巴還挺快!”
道令小子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這個場面要是出現在漫畫裏,一定可以配上企鵝緩慢向前移動的背景。我發出輕聲的嘆息,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額頭。
“志遠啊……你去搬桌子吧,現在開始……我們上課……”
我的話音一落,志遠小子撅着嘴巴看着我。你們這些二百五……給我記住了,聽見沒有?期末考試就快到了,可是你們的進度還不到一半……看來你們的基礎實力過硬,所以不用擔心,是不是?你們班上次期中考試成績是學年最後一名,你們以為我不知道嗎?!只有你們丢人嗎?我也跟着丢人!我做了老師,為什麽還要讓人家說我的學生學習不好!我冷冰冰地看着姿勢端正地坐在座位上的學生們,然後讓志遠小子和道令小子一起去搬桌子。接着,我在安靜的氣氛中慢慢開始上課了。
“哦……所以呢……他……為了救落水的學生……不,是女學生……跳進了水中……”
班長小子正在翻譯基本句型,我真懷疑他到底是高中二年級的班長,還是小學二年級的班長?
“直接跳到水裏會淹死的。”
班長正在結結巴巴地翻譯着,志遠小子突然在背後搖頭晃腦地說了一句。我真想踢你一腳,不,踢一腳還不夠解恨,我要把垃圾桶倒扣在你頭上,再用拖把打得你滿地找牙。
“是吧,老師?小孩子掉進水裏了,如果大人也跟着跳進去,小孩子就會像水鬼一樣附在他身上,最後兩個人不就一起淹死了嗎?”
我該如何是好呢。我忽閃忽閃地眨巴着眼睛,是在等待我的回答嗎,哦?要想刨根問底的話,你去找編教材的人問去,我是不打算理你的。
“啊……那麽……就眼睜睜地看着他被淹死嗎……?”
班長小子結結巴巴地反問。志遠小子用鼻子哼了一聲,冷笑着擡起頭說道。
“看到有落水的人,先看着他掙紮,等到他馬上就要沉到水底的時候,也就是他沒有力氣掙紮的時候,在跳進水裏把他撈出來。兔崽子,這樣他就沒有力氣緊緊抓着你不放了。”
這個想法太有鬥志遠特色了,太像你了,所以我反而能理解,臭小子。
“弱——智,如果他被淹死怎麽辦,兔崽子?”
道令這麽一說,幸災樂禍地笑着的志遠立刻把頭轉向道令那邊。我清晰地看到他們兩個人的目光中間噼裏啪啦地爆發出來很多火花。看來他們是瘋了。這就是所謂的兩虎相鬥,必有一傷吧?幹脆你們兩個來了魚死網破算了。不過我突然發現,道令和志遠這兩個家夥,明明是今天第一次見面的,卻好像已經認識十年了似的,一點兒也不顯得生疏。不打不相識,看來這句古話的确沒錯。
“那你打算怎麽辦?一直跳下去,然後兩個人一起自殺?”
“我瘋了嗎?生命藏民寶貴,我怎麽會自殺?兔崽子,我把他弄暈就是了。我從外面朝他扔一塊石頭,把他打暈,然後把他撈上來就行了呗。”
……這個兔崽子,再加上那個兔崽子……
“你這個神經病!人家本來就是只露出個腦袋在水面上,你扔一塊石頭過去,要是把人家砸成腦震蕩,你來負責嗎?你說點兒人話好不好,臭小子!”
好吧……你們吵吧,吵吧……好好打一架,打他個頭破血流,好不好?咱們看到底誰是最後的贏家,兔崽子。打着打着,最後把你們兩個家夥都打死算了,混賬!今天只學了兩頁……混賬……
“這裏是……?”
這簡直是資本家住的大豪宅,太大了,如果我以前沒去過泰炯家的話,恐怕會久久站在這裏,不知道這到底是房子,還是足球場。這裏就是……那個該死的何潤書的家?我看着那扇大黑門,又想起了剛才發生的悲慘事件。
事情發生在我望穿秋水的午飯時間。
我想學校裏最喜歡的時間就是這個時候,這也是我唯一的盼頭。所有人都高高興興地和肚子熱烈接吻,後背感到無恥冷落。我極力控制着想飛的欲望,向食堂走去。這時,卻聽說章魚頭要緊急召見我。他要傳達給我的命令只有一個,那就是把無故曠課的何潤書抓回來。這時副班主任的義務,也是副班主任的榮幸!沒辦法,我連午飯也沒吃,就這樣被趕了出來。哦……現在想起來,我還是覺得很難過。
啊,這時多麽讓人傷心的事情啊。午飯時間,我連飯都沒吃上一口,就被趕出了校門。章魚頭,你真是一個可惡的上司。無時無刻不折磨我,這還不夠,竟然要剝奪我的生命中唯一的快樂?你就這樣下去吧,哦?等到期末考試一過,我就在教室裏防火!混賬!還有,何潤書你這個家夥,等我找到你的,你竟然不跟我打聲招呼,就敢擅自曠課?我一見到你,就馬上把你進行原子分解。平時看他細皮嫩肉的樣子,就知道他家裏應該很富有,但是沒想到他竟然是大富豪的兒子——
他家的房子真是太大了。泰炯家的房子已經夠大了,可是這個房子有泰炯家兩倍大。客廳和我是間的距離大概就有100米,大概有這麽長吧?我看了看兩旁盛開着玫瑰花的大門,按了按紅得令人壓抑的門鈴。我收回那門鈴的收,等了一會兒,一個像蚊子叫的女人聲音傳來。
“請問是哪位?”
怎麽說我也是老師,第一印象應該很重要吧?
“啊,是的,我是潤書……”
“哎呀!是潤書的女朋友吧?!哎呀哎呀呀呀,快進來!”
我是……他的老師……我可憐巴巴地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走進了打開的大門裏……采河,你不是天天嚷着想要一個大客廳嗎?過來打幾個滾吧。他們家裏的院子有我們家五倍那麽大。我在寬敞的庭院裏四處張望,緩緩移動着腳步。綠油油的小草整齊地鋪在地面上,兩側稀稀落落地種着幾棵大樹。還有無數的鮮花,散發着隐隐約約的芬芳。天啊,真是地上樂原啊。
我看着這些五顏六色的鮮花,慢慢地走了半天,終于看到了眼前的玄關門。終于走到這扇門前了,我以為還得再走一公裏呢,走了半天也走不到。我把頭放到金碧輝煌的門把手上,慢慢悠悠地打開房門……
慌亂的汗珠慢慢從臉頰上流下來。一名頭戴白色帽子的廚師臉紅紅的,充滿好奇地看着我,還有幾個身穿帶蕾絲衣服,頭上圍着圍巾的女孩子,手裏拿着托盤。還有戴着耳環、項鏈、戒指,身穿禮服的優雅高貴夫人;以及戴着眼鏡,頭發稍微有點兒長,長得很帥的中年男人。
這是……什麽風景……?
剛一走進門,我就被這些盯着我看的目光驚得說不出話來。這時,那位穿着漂亮禮服的女人趕緊拉過我的手。
“哦?”
我突然想用力把手抽回來。突然間,一陣笑聲回蕩在寬敞的客廳裏,聽起來像動畫片中的壞蛋發出來的。
“哈哈哈哈!我們潤書和我一樣,眼光很高,我早就知道他不會讓我們失望的?小姐,你選對人了。看來是我們潤書給你打過電話了吧?趕快進去吧,他現在可能還沒放開呢,如果女朋友進去放開他,你們的戀愛進程應該更向前邁進一步吧?哈哈哈哈!”
這個大嬸……怎麽這樣?她看起來不過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難道年紀輕輕的,就先得了老年癡呆?這個奇怪的女人用力把我推上了光滑得好像一踩上去就會粉碎的樓梯,然後把樓梯上面的房門打開,把我塞了進去。我被這一系列的意外事件吓呆了,趕緊按捺住心裏的慌張,轉起門把手。
哐當,哐當……
……門鎖上了……這個老年癡呆的女人冷不防地在做什麽,她到底要對我做什麽》我一進門,她就突然像魔鬼一樣大笑,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推進一個奇怪的的房間,還把門鎖上了。拐賣人口?!不會的,這麽富有的人家還需要拐賣人口嗎?我努力讓自己驚慌失措的心情鎮靜下來,緩緩地環顧這個寬敞的房間。藍色不帶花紋的壁紙包圍的房間裏,孤零零地擺放着一張超大型的床。這個房間真是冷清的要命。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卧室……難道這就是潤書的房間?有這個可能。因為他本來就有點兒神經不正常,嘀嘀咕咕地說自己是從什麽外星空間來的。他住在這樣的房間裏也就沒什麽奇怪了……
哎喲?
他在練什麽武打動作呢?嘴裏叼着馬嚼子,光着上身,平時經常戴着的眼鏡也摘了下來,戴着眼罩。一向整潔的頭發也被汗水濕透了,四處亂飛。胳膊放在椅子上,捆在後面。這個家夥瘋了嗎?
看來他一定是剛剛做完什麽瘋狂的事情……他轉頭朝向身後,一動也不動。我向潤書小子走了過去,把他戴在嘴裏的嚼子拔出來,偷偷掀起他的眼罩。他那向上挑起的奇怪眼皮出現在我面前。他的眼神本來就很尖銳,但是因為他總是戴眼鏡,而且平時也總是做出純真的表情,所以看不出來。現在這麽看來,原來他的眼睛長得相當惡毒。
“哎呀……老師?”
“你瘋了嗎?”
難道這個家夥喜歡受虐待?做出一副被人抓來的奴隸的樣子,怎麽還嘿嘿傻笑呢?
“嘿嘿……嘿嘿……老師,你不能到這裏來的,我媽媽又要折磨我了……”
“什麽?”
“趕快逃跑吧,趁着我媽媽還沒拿來婚紗,快點兒。現在還不晚。”
怎麽回事……他平時跟我說話都是用尊敬語的,今天好像有點兒不同往常。尊敬語和平語巧妙地結合在一起……不,這不是問題,他現在到底在做什麽?婚紗是怎麽回事,他為什麽要讓我逃跑?我驚訝地看着潤書小子,這小子又嘻嘻笑了,有氣無力地把頭仰到後面。哎喲——他的脖子很性感呢。鎖骨也是一字形鎖骨。聽說一字形鎖骨的人都是美人,而且命好,臭小子。我看了看他裸露的身體,然後像變态似的,又把目光轉移到他扭向一邊的臉上。這時,潤書小子嘆了口氣,張開嘴巴說道。
“我媽媽閉着我相親,我偷偷逃跑,但是被他捉回來了,您是來找我的嗎?”
……看來你的生活還真是波瀾壯闊呀。郎朗十八歲大好年華,不是見面會,也不是派對,相的哪門子親啊?還有,你這個小子,既然讓你去相親,你就稀裏糊塗地去見個面兒,然後回來不就完了嗎?你到底做了什麽樣的反抗,竟然會落得這個下場?一個書生模樣的家夥竟然搞得跟二流子似的,當然,這個樣子也很合我的心意。
“章魚頭催着我,要我把你找回去。所以我現在餓得肚皮跟後背都要貼在一起,形成一個整體了。不過,婚紗是怎麽回事?”
我輕輕地皺了皺眉頭,問道。潤書小子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嘆了一口長氣。這聲嘆息中怎麽會飽含着歲月的滄桑?他真的只有十八歲嗎?怎麽像個小老頭?
“我媽媽總是催我去相親,催得太緊了,于是我告訴她,我有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很快就要結婚了,讓她做好婚紗等着。”
他才只有十八歲,大好青春時光,結的哪門子婚?我都二十歲了,都沒能結婚。不對,是我沒想介乎。不管怎麽說,反正十八歲太早了!
“你就這麽笨?平時不是挺會打架的嗎?怎麽像生了跳虱的野豬一樣,被捆在這裏呢?”
“有專業人員沖了上來,我有什麽辦法?不管怎麽說,您趕快走吧,趁着我媽媽還沒把婚紗拿來,老師。”
“走什麽走,臭小子,我是你的老師!”
我告訴你媽媽不就行了,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是老師。這個家夥仿佛飽經滄桑,重重地嘆了口氣。我靜靜地看了看他,看了看把他的手捆在椅子後面的繩子,我幫他解了開來。正在這時,突然伴着“咣當”一聲巨響,門猛地被打開了。
“我的兒媳婦,到午飯時間了,你也吃點兒吧?”
兒……兒媳婦,什麽兒媳婦?我用手指甲撓了撓身上突然生出的雞皮疙瘩,一會兒看看潤書小子,一會兒看看剛才那個長得很帥的中年男人。這時,被松開繩子的潤書甩了甩手,站起身來,他粗魯地捋了捋淩亂的頭發,然後向那個中年男人走過去。
“爸爸,不要再丢人現眼了。”
“什麽丢人現眼,我的兒子!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天空般偉大的父親說話?”
“天空太低,我覺得頭疼。總之,您趕快出去吧,不要再打擾兒子和兒媳婦的快樂時光,好不好?”
兒媳婦?
“哼,有了漂亮媳婦,就不理你老爸了?你這個不孝之子,我也要看看我未來的兒媳婦。”
媳婦?
“別把我妻子看破了,趕快出去吧。不許随便看別人的女人,要是被我媽媽發現了,你可就難辦了。”
妻子?
“我知道了,啧啧。一轉眼就長大了,現在竟然在老爸面前護起自己的女人來了。先下來吃飯吧。”
自己的女人?
門發出“咣”的一聲巨響,看上去是潤書爸爸的那個中年男人出去了。這時,潤書小子使勁用手指按着自己的額頭,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然後往我這邊看過來。我把抓在右手中的椅子突然揮了出去。
啪——!@
“啊啊!”
潤書小子被椅子砸了肩膀,誇張地扭動着身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