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餘成宋一步兩節臺階地上樓,四樓聲控燈又壞了,他快把樓梯跺塌了也沒亮,只能摸黑拿鑰匙開了門。
客廳一片安靜,餘成宋拍開燈,被晃的眯了眯眼睛,适應了一會兒才仔細看了一圈。
沙發靠枕好好地擺着,茶幾上也沒倒東西,地磚拖的反光……沒有戰争痕跡。
挺好,省心了。
他先回自己屋扔了書包,出門直奔敲餘成第卧室,“哐哐哐”地敲門。
門被從裏面拉開,餘成第皺眉看着他,不滿地說:“門壞了你自己花錢修。”
“你門壞了我為什麽要花錢,”餘成宋伸手在他腦袋上使勁揉了兩把,忽然說:“我今天月考。”
“和我有什麽關系,你別扒拉我頭發!”餘成第試圖後撤,卻被他哥按住腦袋動彈不得。
“題好難啊……”餘成宋煞有其事地嘆了口氣,看着餘成第寫滿了“你也不怎麽樣”的臉,撲哧樂了,欠揍地說:“可是我都會,上哪說理去。”
“你!你會不會和我有什麽關系!”餘成第掰他手腕,臉氣得通紅。
他剛考了個不及格餘成宋就過來氣人。
煩人!
“沒有關系,我就是過來看看我們小傻逼學的怎麽樣,”餘成宋又抓了兩把小卷毛才松開手,可惜地啧了聲,“白和我長這麽像,怎麽智商一點兒都不随我呢。”
說完不等餘成第發火立刻腳底抹油走了。
餘成第抓着門邊,差點氣哭了。
餘成宋洗完澡坐床上擦頭發,他自來卷不嚴重,只是靠近發梢開始有點彎,吹起來也不容易纏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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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邊往床頭靠邊随手拿起手機,看看有什麽業務。
折雨人:渣男,朋友圈給我點贊!
折雨人:最終我還是一個人承受了所有.jpg
餘成宋點進朋友圈,周折雨這傻逼發了十多排“有人說我醜哭唧唧哭唧唧”,底下一群Omega刷屏“媽媽抱抱”。
他笑了半天,臉都笑疼了,最後點了個贊。
往下扒拉了兩下,餘成宋手指停住。
殷顧發了個月亮的照片,從天上的雲彩判斷……不知道在哪拍的。
他往嘴裏扔了塊糖,在底下評論了一個“雞蛋.jpg”。
評論完沒退出去,等了差不多一分鐘,殷顧果然回複了。
-雞蛋.jpg
-?
他邊樂邊打字兒。
-祝你考個大零蛋
剛發出去沒幾秒,手機“噔噔噔”地開始響,語音界面是殷顧抱着貓的頭像。
餘成宋按下語音接聽,“喂?”
對面一片安靜,連個呼吸聲都沒有。
“說話?”餘成宋看了看手機屏幕,顯示正在通話,他覺得他現在像個傻逼,“殷顧,我操——”
“嘟——”
“……我操?”餘成宋愣了下,按下語音鍵,“你完了。”
“噔噔噔~”
語音頁面上抱着貓的人臉上的笑仿佛在赤|裸裸地嘲笑他,餘成宋想也沒想按了拒絕。
同歸于盡吧狗崽子。
殷顧發了過來一條語音,嗓子有點啞。
殷同學:你完了。
不等餘成宋回複,又發了第二條。
殷同學:抵消,咱倆都不用完了。
“操……”
托周折雨和殷顧的福,餘成宋覺得自己徹底笑成個傻逼了。
早上餘成宋直接出的門,考試期間還是謹慎點兒,吃老媽做的東西猝死事小,考一半拉肚子沖出教室事大,他丢不起那個人。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餘成宋不出意外地看見了熟悉的背影。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用不出意外這個詞。
他騎過去,沒怎麽收着勁兒地拍了殷顧後背一下:“喲,真巧。”
“是啊,”殷顧揉了揉後背,笑得眯了眯眼睛,“生氣呢?”
“哪能啊,”餘成宋也假笑,“我脾氣出了名的好。”
他轉頭找大爺要了兩塊芝麻糖餅一杯豆漿,大爺告訴他豆漿沒有了。
“皮蛋瘦肉粥行嗎。”大爺問他。
“不行,”餘成宋掃碼付錢,“您這個得叫皮蛋粥,瘦肉得拿顯微鏡找。”
“不吃滾蛋,臭小子!”大爺罵他。
餘成宋邊笑邊拿過餅,扯開包裝咬了一口,忍不住嘆氣,糖也得拿顯微鏡找。
“你——”餘成宋轉頭,剛要說話瞥見殷顧的左手,手掌纏了好幾圈紗布,剛角度問題沒看見,他愣了愣,“怎麽弄的?”
殷顧看了眼,動了動手指,笑着說:“搬東西的時候不小心。”
餘成宋看了他一會兒,沒再問。
“同桌,今天能搭車麽?”殷顧偏頭看他,唇角彎着。
“昨天是黃歷告訴你不宜乘車嗎?”餘成宋腿撐着地,“上來。”
殷顧坐到後座上,喝了口粥才說:“考的怎麽樣?”
“肯定不是大零蛋。”餘成宋騎走。
身後窸窸窣窣,過了會兒一只漂亮的手伸到前面,手裏拿着一罐旺仔牛奶。
餘成宋把芝麻糖餅挂到車把上,接過牛奶單手掀開拉環,喝了口,才覺得噎在嗓子眼的餅順下去了。
“無功不受祿,”他又喝了兩口,“這位好孩子,你是有什麽事求我吧?”
“打個賭吧。”殷顧說。
“嗯?”餘成宋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麽賭?”
“看路。”殷顧彈了他後腰一下。
“操!”餘成宋一激靈,後腰到肩膀跟中了葵花點穴手似的歘地麻了。
周折雨他們坐後座的時候再騷也就是摟摟摸摸,沒什麽感覺,但是殷顧用手指尖彈那一下,受力面積越小壓強越大……那種從沒有過的極其複雜的感覺讓餘成宋差點蹦起來。
“很癢?”殷顧問。
“要不你試試?”餘成宋想給他踹下去。
“算了,”殷顧說,“我是傷員,不方便駕駛。”
“到底什麽賭?”餘成宋仰起脖子幹掉一整罐牛奶,無視門衛的呼喊徑直騎了進去。
“賭這次的年級排名,”殷顧把手伸到餘成宋面前,禮貌地保持了距離,“誰高。”
“賭注?”餘成宋把空罐放他手裏,看着他拿到後面。
“一件事,”殷顧饒有興致地說,“可以做到,且不違背對方意願的。”
“我為什麽和你賭?我有什麽好處?”餘成宋啧了聲。
這話從殷顧嘴裏說出來他已經不驚訝了,這就是個表面好孩子內裏撩騷第一名的主。
“因為……”殷顧指尖敲了敲罐子,聲音裏帶着笑,“你好奇啊。”
“……也不是那麽好奇。”餘成宋扪心自問,有點好奇。
殷顧就長了一張“我有好多故事就不告訴你”的臉,怪他好奇嗎,不怪啊。
“那就看在我是個傷員的份上?”殷顧說。
“這算理由?”餘成宋想回頭看看他是怎麽想的,但動了一半又硬生生扭了回去。
再戳一下倆人都特麽得滾地上去。
“我現在受傷了,等會兒可能會影響發揮,你連病號的賭都不敢答應麽。”殷顧語氣帶了點調笑,合着這幅好聽的嗓子,讓人想反手一嘴巴子抽飛。
“你覺得我是能被你三言兩句刺激着的人?”餘成宋嗤了聲。
“那怎麽辦,”殷顧認真思考了會兒,忽然說:“你喝了我一罐旺仔牛奶。”
“哈?”餘成宋沒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殷顧豎起右手小拇指和大拇指,比了個“六”,揚起笑臉,笑眯眯地說:“六塊錢。”
“不是殷顧你在這跟我仙人跳呢?”餘成宋服了,“多大個事還玩誘敵深入那一套,缺不缺德。”
“六塊錢啊。”殷顧嘆了口氣。
“停,”餘成宋說,“賭吧。”
殷顧歡樂的笑聲讓餘成宋覺得自個兒再次變成了一個傻逼。
傻逼就傻逼吧。他安慰自己。生活需要點兒意外和刺激,不然活成個木偶,連傻逼都不如。
今天殷顧沒步行,兩個人到班時間早了十多分鐘。
殷顧放下書包往後看了眼,餘成宋扔了書包轉身從後門出去了。
他收回視線,看向左手的紗布,裏面傷口比他想象的深,疼了一晚上。
昨天抽空去打了破傷風,大夫差點要報警,他撒謊說做飯失誤才算完,最後叮囑他一天早晚換兩次藥……
上課鈴打響,監考老師已經開始拆卷子的時候餘成宋才從前門進來,路過殷顧的時候往他桌子上扔了個塑料袋。
殷顧看了他一眼,低頭拆開,看見裏面的東西時愣了下,過了會兒用拳頭掩住嘴,笑了。
裏面是紗布碘酒消炎藥……
昨天提前交卷的太多,還沒考完走廊裏就一群人說話對答案,亂的裏面沒法考試。
今天學校規定不許提前交卷,寫完了也得在教室裏坐着。
終于挨到考試結束,班裏炸開鍋了,都在罵出題老師沒人性,這麽難是要讓人集體跳樓。
餘成宋前桌的小胖子——也就是上學期期末的年級第二,猛地拍了下桌子,然後趴桌子上開始悲憤地嚎啕大哭。
餘成宋“嚯”了一聲,非常不講究地開始笑,出聲的那種,動靜還不小,給小胖子笑得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地抹眼淚。
餘成宋非常感慨。
沒考好立刻淚灑考場,這得是多真情實感。
為什麽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愛這試卷愛的深沉。
剛感慨了一半兒,前排被一群Omega圍住的某位忽然站起來,拿着裝藥的塑料袋徑直往後排走。
餘成宋覺得自己要是沒看錯的話,是奔着他來的。
餘光裏已經有好幾雙眼睛往這兒瞟了,餘成宋從小到大向來習慣在各種目光中堅定做自己,當即揮了揮手,喊:“怎麽了寶貝兒?”
眼睛的主人們表情瞬間裂開。
餘成宋舒服了。
殷顧挑了挑眉,沒理他,反而輕輕敲了敲小胖子的桌子。
小胖子哭得都抽抽了,沒注意餘成宋那句驚天地泣鬼神的寶貝兒,擡眼看向殷顧的時候非常不耐煩。
“同學,可以換個座位麽?”殷顧笑眯眯的。
“憑什麽?!”小胖子說完整個人又是一抽抽。
餘成宋都替他難過,瞧瞧,好學生都這麽脆弱。
“憑……”殷顧指了指小胖子身後,笑得溫柔,“他叫我寶貝兒。”
“……”小胖子呆呆地回頭,确認身後的人确實是餘成宋後,僵硬地收起桌子上的礦泉水,機器人似的站起來,邁開腿的時候還順拐了。
殷顧側着身子坐下了,把塑料袋放到餘成宋桌子上。
“別謝,”餘成宋指了指旁邊,“跪下叫爹。”
“考的怎麽樣?”殷顧拆開塑料袋,把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
“競争對手打探情報?”餘成宋靠到椅子上,看着他強迫症似的擺了一溜兒。
“是啊,”殷顧看了他一眼,“坦白從寬。”
“特別糟糕,”餘成宋捂住心髒,皺眉,悔不當初,“我閉着眼睛寫的。”
“那我占便宜了,”殷顧點點頭,“我睜了半只。”
“你不遠萬裏過來就為了說這個?”餘成宋瞅他。
殷顧擰開碘酒瓶蓋。
餘成宋啧了聲:“說了不用謝——”
“幫我上藥。”殷顧把瓶子往他那兒一推,理所應當地說。
“什麽?”餘成宋覺得他現在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以至于他隔壁排的女生驚訝地捂住了嘴。
“你欠我一次。”殷顧說。
“什麽時候——”餘成宋頓了頓,想起醫務室那回,忍不住說:“啧,上次不是你上趕着給我上?”
這句話聲音不高不低,該聽見的都聽見了,班裏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有一個算一個全瞅着後排兩個Alpha。
給我上,怎麽個上法,在哪上,他們不差這點流量。
餘成宋也反應過來這句話有歧義,一點也沒害臊,甚至沖他們揚了揚嘴角,笑得風流,一字一頓地說:“給,我,上,藥。”
全班同學立刻一臉“就這啊”的失望表情該幹嘛幹嘛了,只有幾個Omega湊在一起紅着臉竊竊私語。
殷顧沒理會那些眼神,很淡定地把手攤到桌子上。
餘成宋和他對視了足足半分鐘,最後拿起棉簽,“我還是太善良了,我這種孩子身上沒有好孩子标簽都是老天爺有眼無珠。”
“确實。”殷顧贊同地點頭。
餘成宋暴力地拆開他手上的紗布,看見傷口的時候又是一愣——挺長一條橫在掌心,縫完針了看着也挺吓人的,能想象當時有多麽血赤糊拉。
這要是搬東西弄的那殷顧昨晚上可能搬砍刀了。
“匕首劃的?”他問。
“大概吧,沒看清。”殷顧說。
“你夜生活挺豐富啊。”餘成宋蘸了碘酒,往他手心按了按。
動作看着沒輕沒重,實際上殷顧沒感覺有多疼。
“你真去職高那邊體驗生活了?”餘成宋看了他一眼。
“沒有,”殷顧笑了聲,“我也不認路啊。”
餘成宋拿起消炎藥噴了噴,“下次快死了可以報我名字。”
殷顧托着下巴看他:“報你名字對面會吓死麽?”
“會打得更狠。”餘成宋假笑。
“真是謝謝了。”殷顧也笑。
餘成宋友好地豎起中指:“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