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天晚上，華琥早早地躺在了床上。

晚餐的時候，他的胃口有點兒不好，憑借着多年病病歪歪的直覺，華琥感覺到他的腦袋可能會在今天出點兒什麽亂子。

看醫生也看過無數次，也沒有什麽特別管用的法子，這種虛弱帶來的小毛病，靜靜地養一養反而是他多年來摸索出來的最好的經驗。

華琥于是躺在了宛若二十床墊子和二十床被子鋪就而成的高床軟枕上，等待着自己的頭什麽時候會鬧出一點兒亂子。

這種時候，一個人呆着也不錯啊，華琥一邊等着頭疼，一邊天馬行空地想到。

他小的時候體弱多病，長大了也沒見什麽特別的好轉，所以深受父母的疼愛。

正因為如此，每當他經歷小病小災的時候，父母也總是成宿隔夜地為他懸心，這讓他非常不忍心表露出痛苦的樣子來，漸漸地倒練出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水磨工夫來。

不過相對于頭疼抽筋兒的同時還要保持鎮定到了臉也快要抽筋兒的程度，華琥倒是覺得自己一個人在家，想叫喚就叫喚的機會更加舒服一些。

華琥這麽想着，就想要關機躺着了，畢竟在哪裏持續疼痛的時候，被打擾到也是挺難受的一件事。

就在華琥打算關機的時候，他收到了嚴泠發來的信息。

“晚上好。”嚴泠說。

華琥：“……”

按理說，這種在一起十幾年的兄弟情，一般打招呼不是應該說“咋的啊哥們兒，來兩串兒大腰子不？”之類的吧。

即使熟到滴水，過命交情，嚴泠每次跟他打招呼的時候，都還是一副君子之交淡出個鳥來的樣子。

仔細想想，還真是跟比較有分寸的相親對象的社交禮儀很相似呢，華琥在心裏吐了個槽，回了一句，“晚上好。”

嚴泠得到了回應，于是給華琥發來了一張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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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應該是嚴泠随手拍的，是一張路邊攤的全景。

“我覺得你會喜歡這種小攤子的，所以就拍了。”嚴泠發完了圖片之後，又找補了一句道。

“看起來好像蠻好吃的。”

華琥根據周圍等位的人群的熱絡程度，得出了初步的結論。

“是的，附近等位的人很多，所以我才會注意到。”嚴泠說。

他不像華琥一樣，總是保持着兩點一線的生活作息，即使出去旅行，也都是以療養的目的為主。

嚴泠的工作頗為繁忙，時而也會出差，到過的地方很多，見聞也比較廣博，這些年來，也養成了随手拍下一些華琥感興趣的東西，然後發給他的習慣。

“那我們改天去吃？”

華琥果然對這家店有點兒興趣，于是跟嚴泠這樣說道。

然後他就看到，嚴泠的對話框裏，一直都是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語。

“要不要等換季之後再說呢？”

過了一會兒，嚴泠給華琥發來了一個非常審慎的提議。

“因為你在換季的時候胃口比較弱，盡量少在外面吃東西吧。“嚴泠說。

“你給我發了圖，又不讓我去吃？要不要這麽殘忍啊？”華琥失笑道。

“你可以換個角度思考一下，雖然不能吃，但是看到圖了，也是退而求其次，聊勝于無吧。”嚴泠回複到。

真是個邏輯寶才，這一次我算是撿到鬼了，華琥面無表情地想到。

“其實我覺得，你也不是多麽喜歡吃路邊攤，只是好像很喜歡那種溫馨的氣氛，所以看看圖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邏輯寶才繼續規勸道。

“可是我也想吃啊”，華琥對嚴泠的說法提出了一點異議。

“我既要享受那種溫馨的氛圍，我也要吃他們家的東西。”華琥說，語氣像個小皇帝。

他從小體弱多病又粉裝玉琢的，父母愛若掌上明珠，就連兒時的玩伴也都要讓他三分，一來二去竟然混到了大哥的位置上，從小在言語上就頗為殺伐決斷，說一不二。

不過稍微長大了一點兒之後，華琥就變得圓融了許多，整個兒人都溫潤了起來，顯得更招人疼了。

當年做孩子王的時候那股子驕矜之氣，如今只給他留下了一個小皇帝的诨名兒，也只有在嚴泠面前，他會概率非常低地流露出自己的本性。

“那好吧。”

一旦華琥用到了這種語氣，嚴泠也就只好同意了他的看法。

“等有機會的時候我帶你去。”嚴泠做出了妥協。

“明天？”華琥說。

嚴泠：“……”

“明天我有事，後天去可以嗎？”嚴泠說。

“行吧，那就後天。”華琥點點頭。

“不早了，你休息吧。”嚴泠按部就班地結束了這一次的聊天。

華琥放下了手機，這會兒真的覺得有點兒困了。

他縮進了被窩裏，漸漸開始迷糊起來，忽然之間，覺得哪裏不對。

“哎我頭疼呢？”華琥從床上坐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頭，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