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步辇很快到了芳蘭殿門前,魏則時進了殿,見侍衛已提水滅了火,殿中一片狼藉,幾位宮女邊哭邊收拾東西,見他來了,又忙跪下請安。

魏則時不耐煩,問道:“賀更衣呢?”

“小主病了,燒得厲害!”

柔芝哭訴一聲,才要再說,就見魏則時已自己揭簾進了賀蘭的房。

賀蘭躺在床上,一張臉燒得通紅,一位宮女在床邊哭,床邊放着一碗發黑的野菜。

魏則時視線一掃,怒火升騰,問道:“這吃的什麽?

病得這樣厲害,為何沒有禀上?”

采雪邊哭邊道:“禀皇上,小主禁足第四天起,禦膳房送來的飯菜就是發馊的,我們沒奈何,只得吃野菜,小主先前受過傷,本就體弱,熬了這些日子,也就病了。

只我們讓侍衛禀上,侍衛卻不肯通融,今晚上想煮點野菜粥給小主吃,不想失了火……”

魏則時未待采雪說完,已是揚聲喊郭公公道:“傳太醫!”

他說完,另喊太監道:“傳禦膳房總管,叫他來看看,他給朕的女人吃的什麽東西?”

“傳曹公公,看看他這個內務總管是怎麽當的?”

賀蘭迷糊間聽得魏則時的話,心裏痛罵一聲:說的好像全是別人的錯,你這個狗皇帝一點沒錯似的?

賀蘭醒來時,發現自己躺的地方并不是芳蘭殿,反倒像是先前住過的養心殿偏殿,不由疑惑,喃喃道:“這是哪兒?”

聽得動靜,床邊的章碧秋和柔芝已是齊齊湊過來,驚喜道:“小主醒了!”

章碧秋說着,伸手撫賀蘭的額角,笑道:“太醫果然高明,一碗藥下去,人也醒了,額頭也沒那麽滾燙了,适才可吓死我們了!”

兩人又是給她擦汗,又是喂水,好一會才抽空答道:“小主,這是養心殿。”

柔芝扶着她,低笑道:“皇上聽聞咱們芳蘭殿走水,第一時間就趕到了,本來傳太醫,又嫌太醫走得太慢,且嫌芳蘭殿地方偏遠凡事不便,結果你猜怎麽着?”

柔芝不待賀蘭問,接着道:“結果呢,皇上當着滿殿的人,當衆抱起小主出殿,坐了步辇到養心殿,又把小主安置到先前養傷的偏殿了。”

章碧秋笑吟吟道:“小主這一次發燒,也算因禍得福。”

采雪提了熱水進來,見得賀蘭醒了,也是驚喜,上前道:“小主,我适才進來時,見得正殿那邊燈火通明,說不定皇上正在審問禦膳房那些人,好給小主出氣呢!”

賀蘭笑了笑,沒有說話,敢送發馊的飯菜,定然有所依持,背後都不知道牽連着誰,魏則時真會為了她這個小小更衣,把一幹人全扯出來?

若背後的人不厲害,原劇中,原主也不會餓死了。

正殿中,魏則時坐在金邊交背大椅上,冷冷瞥向底下跪着的人。

禦膳房總管後背全是冷汗,叩頭道:“皇上,給奴才十個膽子,也不敢克扣宮中小主膳食,換成什麽發馊發臭的東西。

此事,膳房內諸人可作證。”

魏則時一哂,另看向曹公公問道:“你呢,身為內務總管,諸事不知,有何話說?”

曹公公叩頭道:“賀更衣被禁足受了苛待,奴才沒有及時查知并禀上,是奴才失責,請皇上責罰!”

說着話,郭公公已押着一個抖成篩子的小太監進殿,喝道:“見着皇上,若還不說實話,有你受的。”

小太監是送膳食的小順子。

小順子跪在地下,不忘看看左右,抖着身子道:“皇上,奴才,奴才……”

魏則時見他一臉驚惶,偏又有所顧忌的模樣,便朝禦騰房總管和曹公公道:“罰你們一人三個月俸祿,先退下!”

禦膳房總管和曹公公知曉這算是輕罰了,一時松了口氣,忙忙謝恩,退了下去。

小順子看着殿中沒有別人了,這才叩頭道:“禀皇上,是徐公公讓奴才換了賀更衣的膳食。”

郭公公一聽,倒吸一口冷氣,徐公公是太後娘娘身邊的大太監……

魏則時也有些意外,轉瞬一想,又明了其中因由,不由冷笑一聲。

賀蘭不過一個小小九品更衣,哪兒就值得孫太後出手了?

出手的,自然是孫貴嫔。

也只有孫貴嫔,才能假借太後之口,指使徐公公做事。

料着徐公公以為賀蘭品級低,到時身死,也無人在意,才會賣孫貴嫔一個人情。

魏則時冷着臉吩咐郭公公道:“把這個奴才押下去,交給徐公公,讓徐公公看着辦。”

郭公公知道,徐公公服侍太後幾十年,是太後的心腹,皇帝并不想為了小小一個賀更衣,動了太後身邊的人,傷了母子感情,但總要警示徐公公,讓他別越界。

待郭公公押着小順子下去,另有小太監來禀道:“皇上,賀小主醒了!

章姑姑說,退了一點燒,剛喂了半碗粥下去,瞧着精神多了。”

魏則時點點頭,揮退了小太監。

一會兒,杜安順進來了,上前禀道:“皇上,賀小主禁足第四日起,禦膳房送過去的,便是馊臭的飯菜,根本吃不得,賀小主能熬到今日,全靠自己囤了食物。”

“自己囤了食物?”

魏則時好奇了,“如何囤的?”

杜安順一拍手,小祿子便進了殿。

小祿子不敢欺瞞魏則時,但又記着要忠于賀蘭的誓言,便把賀蘭做夢的事省略去,只說了賀蘭如何吩咐他們拿茶渣檀香換大米雞蛋,如何讓他掏鳥窩如何撈魚蝦,如何囑宮女去山後挖野菜摘野果,又如何教他灑米粒做罩網罩了鳥雀當儲備糧等。

魏則時越聽越驚奇,“朕讓她搬去芳蘭殿,又不是逃荒,她怎的像逃荒一樣搜羅糧食?

她又怎懂這麽多?

快趕上行軍打仗的後勤兵士了。”

小祿子靈機一動道:“奴才也問過這話,小主說,她當年跟父母兄長從周國逃難到魏國,一路上缺衣少食,餓怕了,因一到芳蘭殿,眼見殿內荒涼,連顆果樹也沒有,心下就不踏實,因此囑我們拿東西換糧食,說手中有了糧,心中才不慌。”

“若非小主囤了糧,只怕我們殿內諸人早就餓死了,根本熬不到今日。”

魏則時掃小祿子一眼,料着他也不敢說慌,便又問道:“你們小主今日發燒,是因為糧盡了,心中發慌所致嗎?”

小祿子吓了一跳,皇上怎麽料事如神呢?

他更加不敢欺瞞了,叩頭道:“是昨日章姑姑說糧快盡了,只怕熬不了多少日,小主一聽,晚間就睡不好,起來幾次,到後半夜就有些不妥,早上起來便發燒了。”

魏則時淡淡道:“這麽說,她發着燒,還能出謀劃策,讓你們放火,好引朕過去?”

小祿子冷汗侵了背,連連叩頭道:“皇上恕罪,小主實是無奈,才出此下策。”

魏則時待小祿子額頭叩出一大塊烏青,這才道:“你是一個好奴才,好好服侍她罷!”

等小祿子彎着腰退下去,魏則時嘴角突然彎了彎,問杜安順道:“你怎麽看?”

杜安順笑道:“賀小主這般聰明機智,實屬少見。”

魏則時臉上有笑意,卻偏偏“哼”一聲道:“希望她莫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他說着,想起什麽來,吩咐杜安順道:“拟旨,晉封賀蘭為從七品常在,賜住瑤華殿。”

杜安順忙磨墨,一邊笑道:“不說賀小主幫皇上擋過匕首了,就她這一等一的相貌,這份玲珑心肝,原就該晉封。”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皇上其實還是對賀小主上心了,瞧,賜住瑤華殿呢!

瑤華殿離養心殿近,地方大,風景好,一殿之主還是李昭儀。

李昭儀出身書香門第,性格溫婉,極好相處。

以賀蘭這般相貌,若住進別的殿,難保嫔妃不嫉妒生事,但住進瑤華殿,相信李昭儀會和她好好相處。

賀蘭第二日早上便退了燒,同時迎來一個好消息,皇帝晉封她為從七品更在了。

衆人忙忙恭喜,又悄悄獻計道:“小主,這回可得抓緊機會侍寝了,再不能錯失。”

賀蘭暗汗,我在養病呢,且皇帝人影不見,怎麽侍寝法?

難不成自己跑正殿去強行勾引不成?

傍晚,衆人卻是收拾寝室,擡了水進殿,抱着賀蘭進浴桶,把她洗得香噴噴,打扮好扶坐到床上,勸誘道:“小主,後宮嫔妃有了恩寵,才不致被人任意欺負,也不致一旦禁足,就要吃馊臭之物。”

章碧秋則道:“若能一索得男,餘生也有靠了。”

衆人一心一意認為,皇帝既晉封賀蘭,今晚定會過來寵幸她。

待殿門口挂上燈籠,皇帝果然來了。

小太監在門外報道:“皇上賀到!”

章碧秋諸人一聽,喜不自勝,才要出殿相迎,就見簾子一揭,魏則時已進來了。

衆人忙跪下請安,賀蘭則仗着自己發燒才好,只在床上彎身行禮道:“皇上金安!”

“行了,都下去罷!”

魏則時一擺手,見殿內諸人下去了,他便坐到床邊,看着賀蘭道:“禁足怎麽沒見瘦呢?

朕瞧着你好像還胖了。”

賀蘭:“……”

魏則時:“也難怪,囤了那麽多野菜,捕了那麽多鳥雀,天天換着花式吃野味,不胖才出奇。”

賀蘭:“……”

魏則時嘆了口氣,“你說你,不是受傷就是生病,見天請醫問藥,怎麽就不讓人省心呢?”

賀蘭再次無語,好一會才道:“臣妾下回會注意的。”

魏則時“嗯”一聲,站了起來,似乎想走。

賀蘭想起章碧秋諸人的話,心下暗急,脫口道:“皇上上回不是懷疑臣妾肩膀上的刺青是玉玺圖刻麽?

可要瞧個仔細?”

賀蘭:拼了拼了,看了肩膀,應該會看其它地方,然後,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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