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夏
煙霧迷漫，火光沖天。盛懷夏一路被什麽人抱着往外面沖，他不住地咳嗽，眼睛裏因為淚水模糊不清，恍惚間已不知自己被抱出了火場。他被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放在地上，男人拍着他的肩膀，留給他一句，“別怕。”就轉身又向火裏走去。盛懷夏努力伸出手抓向男人的衣服，那年輕男子好像是太瘦了，他只抓了個空，怎麽也追不上…
盛懷夏身子猛地一顫，驚醒過來，身上已然汗津津的。說起來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夢到火場了，那場火災是十歲的盛懷夏心中一場揮之不去的夢魇，那之後的幾年裏，他經常半夜驚醒。成年之後好像就越來越少夢到那段經歷了，都說夢裏總是添油加醋、真假混雜，但盛懷夏總覺得自己這段夢卻是遺漏了什麽，時間越是久遠越模糊不清。可能歲月确實是會治愈一切，那場火災并沒實際地帶走盛懷夏的什麽，多年過去可能只剩下一點驚懼和執念。
盛懷夏走在上班路上，已經完全把早上的夢抛在腦後。新的一日擔心新的實習經歷，想到昨日查房種種，盛懷夏心裏還是有點怵。
走到醫生辦公室，原本沈時小組的辦公區今天只有兩個師姐在。看着盛懷夏走過去，昨天那個幫忙的蘇靈率先開口，“小盛，今天沈老師早上有手術就沒辦法過來了，你跟着我們查房好了。”
“啊，好的好的。”盛懷夏連忙應聲，感覺心裏輕松了一些，又有些空落落的。
“每周二、周四都是手術日，學弟你想觀摩手術的話可以提前告訴我沈老師，或者告訴我，我們安排一下你的位子。你想看手術嗎？”蘇靈問。
本來盛懷夏其實對手術沒什麽興趣，但是莫名想到昨天下班時候遇見的、不穿白大褂的沈時，突然想看看專注的沈老師，盛懷夏便應了，說：“那麻煩師姐幫我安排一個周四的名額，有點想看看。”
蘇靈看着盛懷夏乖乖的樣子，好像當初最開始實習的自己，忍不住笑了，“好哦，那到時候你和沈老師講好，讓他帶你進去。”
沈時的手術一直做到下午三點，下了臺之後在更衣室沖了澡便準備下班了。因為中午沒吃飯，沈時往停車場走的時候感覺有點脫力，感覺自己大概是有些低血糖，就臨時改道，向醫院裏的自動售賣機走去，想買塊巧克力緩一緩。醫院自動售賣機在門診大廳裏，雖說是下午，人流量還是很大，沈時走着，被一個拿着報告單的中年男子撞了肩膀，中年男子大概是很急，匆匆走掉了。沈時感覺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地向旁邊歪過去。
“沈老師！”盛懷夏抱着從門診藥房取的藥，看到沈時向右邊倒，急忙跑過去，顧不上懷裏的藥，一把扶住沈時。
沈時并沒有完全暈過去，只是被撞的有些暈，再加上有些疲憊脫力，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盛懷夏力氣小，沒能把沈時一把撈起，但也架住了沈時的肩膀，沒讓他頭磕到牆壁。
盛懷夏急急地看着沈時，一直問着沈時感覺如何了。沈時擡起手，輕聲叫了一聲：“小夏…”
沈時聲音很輕，盛懷夏一時沒聽到，他往前湊了湊耳朵，沈時卻又只擺擺手，讓他去買個巧克力。
“沈老師，你這是低血糖吧，我這裏有糖你可以吃。”盛懷夏從白大褂的兜裏拿出兩塊芒果味的硬糖放在手心，向沈時攤開手。
沈時愣了一下，還是接過糖，慢慢剝開糖紙吃掉，閉了閉眼睛，便作勢要起身。盛懷夏連忙擡手扶他，沈時一手撐着牆，慢慢站了起來。
“沈老師，你還好嗎？不然我送你回去吧？”盛懷夏聲音透着一些慌亂和擔心，因為沈時臉色看起來真的很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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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輕輕笑了笑，眼角彎起來，眼神也有了點溫度，“盛懷夏，你是不是想翹班？”
“……”盛懷夏發誓那一刻真的有被氣到，沈時笑的再好看也不行。
“師姐說了我拿完這些藥就可以下班的！”盛懷夏有些小聲的辯解，突然想起來什麽，“诶？！我的藥呢？”剛剛忙着扶沈時，藥被盛懷夏随手一丢，人來人往的一下子幾盒藥被踢散了。盛懷夏松開沈時，小跑着在周圍把藥一一撿回來，沈時看着，忍不住向反方向偏偏頭，掩飾嘴角的笑，小孩子果然好玩一些，他想。
盛懷夏抱着藥走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沈時，一時間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麽。沈時看着小孩兒呆呆地站在那裏，突然生出了想逗逗他的念頭，說：“走吧，去把藥送了，不是說要送我回家嗎。”
“啊？哦…！我馬上就回來！”
“不用，一起去吧，我剛好有東西在病房沒有拿。”沈時說罷便擡腿向電梯走去。
盛懷夏連忙小跑步跟上，邊走邊邀功似的向沈時說自己有駕照的，假期經常開車的，完全可以開車帶沈時回去，沈時不可置否。
拿完東西，盛懷夏還是亦步亦趨地跟在沈時身後出了病區，沈時好像又重回了那副冰山嘴臉，不過盛懷夏跟在他身後，并沒有察覺。蘇靈從一個病房出來，正好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盛懷夏好像受氣包，沈時冷漠像個地主老財，帶走盛懷夏回去剝削的場面。
這學弟剛來到底是怎麽惹到了沈時，蘇靈暗自嘀咕着。
這邊跟着沈時的“小苦力”盛懷夏渾然不知自己在師姐那裏已經變成了一個被剝削壓迫的小可憐，只是跟着沈時向停車場走去。到了車旁，沈時把鑰匙向盛懷夏扔過來，鑰匙在空中被抛起一個弧線最後正落在盛懷夏的手心裏。沈時擡了擡下巴，示意盛懷夏可以開始他的表演了，然後自己轉身鑽進副駕駛裏。
盛懷夏捏着鑰匙拉開車門，咽了咽唾沫，坐進去，坐下看了看內飾，他突然有點慌亂，“啊…是手動擋啊…沈老師怎麽開手動擋的車…”
沈時覺得有點好笑，偏過頭有些認真地看着盛懷夏，“怎麽，小孩兒不會開手動擋嗎？”
盛懷夏撇了撇嘴，有些不高興，小聲抱怨：“現在哪裏還有人願意開手動擋…”
沈時聽了勾了勾嘴角，“好了，換一下，今天謝謝你咯，和老師吃個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