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南宴進去看過顏奇利一回,但由于對顏奇利的情感太過複雜,沒待多久他就出來了。
醫院來人說不能帶寵物進來,他就讓北澤待耿非出去溜達,整條走廊空空蕩蕩,南宴坐在冰涼的椅子上,思緒轉了又轉,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着。
藍笙很快就拿了換洗的衣物回來,匆匆忙忙的,也沒來得及吃飯,手裏提着的粥是給顏奇利的。
南宴和她打商量:“藍姨,我們要不要請個看護,免得您兒和小菲那兒兩頭跑。”
藍笙搖搖頭,“不請不請,現在的看護費錢着呢,你啊,還年輕,有錢好好攢着,別老往外撺掇,以後娶媳婦兒還要用呢!你叔叔和小菲啊,我能照顧!”
南宴心裏一動,鼻尖有些酸澀,他突然很想告訴這個善良的女人,告訴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不要對他這麽好,不值得!只是喉嚨像是梗着一塊什麽東西,他說不出話來,只是紅了眼眶。
日近黃昏,光線已然不足以讓藍笙看清南宴臉上的表情,她拍了拍他的手:“好孩子,累着你了,趕緊去吃飯吧,這胃子的問題,可不能耽誤!”
透過藍笙的眼睛,南宴仿佛又看見了初中時候的自己,那時候他極力想掙脫顏奇利的控制,三番四次保證不會把看到的說出去,無果之後,他便想經濟獨立。于是他便四處打工,省吃儉用,全身上下除了那麽一張臉,幾乎沒有可入眼的地方,連着也糟蹋了胃。藍笙是最先察覺他胃不好的人,經常暗裏給他送粥,偶爾還會給點零花錢。嘴上說的是顏奇利的意思,一開始他也這麽以為。直到有一次,他無意間撞見藍笙跪在顏奇利面前,抱着他的褲腳求他別再整治“那孩子”。
南宴很清楚,“那孩子”指的就是自己。那時候的他還是年少輕狂的中二年紀,踹門進去提拳一把推開顏奇利,擋在藍笙身前。結局自然難償所願,南宴被發賣到深山裏,幹了一年的農活。他再次看見藍笙的時候,這個女人從風姿綽約變得滿臉滄桑,她是來接他的。
于是在藍笙的調停之下,南宴也不再頂撞顏奇利,顏奇利面上也不再對他有所芥蒂。也不知道藍笙做了多少努力,顏奇利竟然給他找了一個城管的差使,算是比較清閑的職位。
他曾經問過藍笙:“他們吃肉,憑什麽就要你吃素為他們積德?”
藍笙回答說:“他們,一個是我的丈夫,一個是我的女兒,他們有需要的時候,我在,其他的,我不想管,也管得累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盡是苦澀。後來她又補了一句:“我還缺個兒子。”笑得如花一般燦爛。那時候,南宴還沒有成名。
南宴被許昭靜的工作室發掘之後,迅速走紅,其中和章天澤的工作室有過幾次紛争,所幸相安無事。但是他走紅之後,藍笙卻越來越與他疏離,除了南宴親自來找,她幾乎不會過問他的生活。南宴笑問:“藍姨,你怎麽都不來看我。”藍笙答:“電視上都是你,我能看見。現在不比以前,總有人能照顧你的。吃飯的問題可別忘記了!”她真的慈祥得像媽媽。
南宴收了收思緒,把自己從回憶裏扯出來。他抹了抹臉,順勢把流到臉頰的眼淚抹去,宣誓一般地回了一句:“嗯!”
此刻耿非正四只爪子巴拉着地面,和北澤呈拔河之勢。臉上挂着一副“老子就不走你能拿我咋地”的表情。
北澤沒見過這麽難伺候的狗,從鼻孔“哼”了一聲,所幸也屁股一墩,坐在了花壇旁邊,還惬意地翹了個二郎腿,要是往他嘴裏塞支雪茄,這貨指不定就是黑·幫大爺。
耿非才想默默在心裏表達一下不屑,身後就傳來一聲渾厚的怒吼:“孽畜!看你往哪裏逃!”活像抓白骨精的孫猴子。震得耿非傻在原地,幾乎就以為這是上天看他成精了,派來抓他的呢。
北澤神色一凜,明明白白地從花壇邊沿蹦了起來,并腿立了個正,舉手敬了個禮:“首長好!”
“啪——”一根檀木拐杖鞭上了北澤嬌嫩的小屁股,疼得他“哇哇”直叫。
北晖北大首長臉上是明顯的不滿:“叫你丫的陪老子來趟醫院看腿,你丫倒好,一轉頭就跑哪兒啃土去了?敗家崽子!信不信老子讓小餘同志去買上一打老鼠藥!”
耿非淚目,敢情這就是傳說中的北澤的那個奇葩爹?
北澤軟著來讨好:“老鼠藥多貴啊,咱省點兒啊,你還要娶媳婦兒呢!”
“诶你個敗家崽子,誰要娶媳婦兒說說清楚?信不信你媽從土裏爬出來一槍崩了你!”
北澤想起自家那英武而早逝的娘,縮了縮脖子,“我要娶媳婦兒,嘿嘿!”
耿非實在覺得北澤慫的樣子着實詭異,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準備開溜。不料北澤眼尖,立馬大喝一聲:“丫你啃土去啊!”
耿非身形一頓,撒丫子跑得歡騰。北晖同志以為這是自己的敗家兒子在和他頂嘴,揚起手中的拐杖就要打得北澤這丫認不着娘。但畢竟年齡和腿的差距擺在那兒,北晖同志自然是追不上北澤的,但是首長畢竟是首長,把拐杖一扔,“小餘同志!立馬去承包全城的老鼠藥!”吓得北澤同志乖乖回來受刑,目送着耿非二二的身影離開。
耿非心想:這父子兩真不愧是年度最奇葩的當選人物,實在是……不忍直視。
想着想着,一沒注意就撞上了一條長腿——是南宴。
這家醫院地處郊區,是專門用來讓軍區大院的老幹部看病的場所,人不太多。所以這一轉頭一對面,就又碰上了。
南宴神色不虞,看見耿非也沒有同往常一樣蹲下來抱他,弄得耿非心裏不大平衡。
南宴低頭問他:“阿澤呢?”
耿非想:他和他爹在玩耍呢!不敢說出來,于是乖乖地搖了搖頭。
南宴拿出手機給北澤打了個電話,要告訴他耿非跑到他這兒來了,順帶想問他要應濤的采訪錄音。誰料電話才被接通,那頭就傳來驚天怒吼:“丫還敢看手機!小餘同志,沒收他的手機!!!!”聲音太過魔性,南宴一下子就反應過來是誰,趕忙挂了電話,帶着耿非跑路。
那天晚上,南宴沒吃晚餐,坐在陽臺上不發一言。耿非躺在他懷裏,問他:“你今天心情不好?”
南宴低低“嗯”了一聲,又趕忙解釋:“不關你的事。”
他說的是真話,可聽在耿非耳裏,卻有一種此地無銀的感覺。他從南宴身上蹭起來,直視他的眼睛:“你還是在怪我打了顏奇利?”
南宴眼神閃躲,沒說話。
耿非性子開始急躁起來:“他販賣兒童,吞吃公款,屍位素餐,你也是受害者之一!南宴,你好好想一想,除了你之外,還有那麽多小孩子!他們沒你幸運他們只能仰着脖子被顏奇利‘斬首’,但凡你有一點同理心,你就不會到現在還無動于衷!”
他幾乎歇斯底裏,但南宴仍舊無動于衷,死了一樣。若不是他眼裏閃着淚花,耿非絕不相信這是一個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人,絕不相信這就是他喜歡了這麽久的南宴!
耿非氣極反笑,有些蒼涼:“他喜歡吃貓狗生肉,說不定,說不定有一天,我會成為他的盤中餐……”他對上南宴因驚愕而放大的瞳孔:“這樣,你也無所謂嗎?”
南宴幾乎不能接受這樣的假設,因為恐懼而産生的慌張讓他把耿非鎖進懷裏,緊緊地,像是要揉進自己的骨血。嘴裏喃着:“不,不要,不,不……”
耿非心疼到發脹,兩只眼睛酸酸瑟瑟的,伸爪子摸上了南宴的後背,順着肌理一下又一下撫着。南宴熱情地回應,緊緊摟着他,不松懈分毫,惹得耿非越發心疼。
他的後腿支撐得久了,自然有些無力,于是他踩了踩,想多支撐一會兒,不料卻踩到一個挺挺翹翹的東西。耿非反應過來,剛觸電似的彈開,就又被南宴抓回來。
南宴沙啞着聲音:“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很喜歡。你今天的樣子很帥!”
一句話,說得耿非情動,某處象征昂揚起來。南宴素手撫上,耿非猛地一個顫栗,忍不住低哼了一聲。
情動深處,又礙于物種有別,兩人十分尴尬地面面相觑了一小會兒,最後只能是南宴幫耿非解決,再自己解決了一通。只不過在他解決自己的時候,耿非這個不要臉的又把flag高高立了起來。
南宴:“……”
一人一狗筋疲力盡。
秋風漸涼,南宴剛出了汗,又不像耿非一樣有毛護着可以保暖,就回衛生間洗了個熱水澡,于是耿非充分發揮了不要臉的潛質,蹑手蹑腳跟了進去。害得南宴差點一個趔趄,成為史上第一個摔死在洗浴室的當紅明星。
夜深人靜的時候,耿非兩只爪子搭在被沿上,想起從酒店偶遇到現在的種種,不得不感嘆一番造化。不過他和南神今晚都已經互表衷腸,差點就要成為“連理枝”了,怎麽系統還沒有提示成功?難不成後面又會有什麽變故?一想到這個問題,耿非的眼前就閃過那些閃閃發亮的手铐和皮鞭,以及一副醜陋的嘴臉——耿非雖然一杯倒,但從不斷片,很多事情總能慢慢回想起來。所以那天晚上的事情,他記得清清楚楚,包括那副嘴臉的所屬人——章天澤。